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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智波初纯,族长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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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南贺川商会顶层居所。

宇智波云结束了今日的守卫与巡查任务,回到了他与宇智波初纯的住处。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去处理一些琐事或进行夜间训练,而是径直走进了卧室。

室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夜灯,光线柔和。

宇智波初纯已经换上了舒适的居家服,墨灰色的长发松散地披在肩头,正倚在窗边的软榻上,就着灯光翻阅着一卷关于水之国海产品贸易的账册,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温婉而沉静。

宇智波云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走近。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宇智波初纯。

他的目光很沉,很静,不像白日里那般冰冷锐利,也不像得知儿子开启轮回眼时那般震惊无力。

那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难以言喻的注视。

他看着她在灯光下柔和的眉眼,看着她翻阅账册时那熟悉的、带着些许算计却又无比认真的神情,看着她周身散发出的、那种仿佛能包容一切动荡与风雨的、令人心安的沉静气息……

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这短短半年多来发生的一切——儿子的族长之争、那场惊心动魄的“家庭烧烤”、千手柱间荒谬的“赠礼”、儿子那“忍界统一”的疯狂野心与步步为营的蓝图、以及今日那如同巨石投入心湖的“开启轮回眼”的消息……

这一切的漩涡中心,似乎都是他们的儿子,宇智波曜峥。

而他,宇智波云,从最初的愤怒、担忧、试图管教,到后来的震惊、无力、乃至今日的沉重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感。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在这个已然展翅高飞、甚至可能翱翔到连他都无法触及的高度的儿子面前,似乎越来越……无足轻重了。

他能守好宇智波的大门,能执行最危险的任务,能成为初纯最坚实的盾。

但对于那个儿子,那个拥有了轮回眼、胸怀吞并忍界野心的宇智波族长,他还能做什么?还能教导什么?还能……影响什么?

一种深深的、混合着挫败感、忧虑以及某种时代更迭下个人渺小无力的情绪,悄然弥漫在他心头。

而眼前这个女人,他的妻子,初纯大人……她却似乎总能以那种奇特的、或狡黠、或冷静、或纵容、或点醒的方式,参与其中,甚至隐隐引导着某些走向。

他看着她,心中那份沉重,似乎也因她的存在,而稍稍有了一丝落点,一丝……不至于彻底迷失方向的依靠。

宇智波初纯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从账册上抬起眼,看向站在门口沉默不语的宇智波云。她合上账册,随手放在一旁,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带着询问意味的笑容:

“怎么了?站那儿发呆?”

“过来坐。”

她的声音如同往常一般,带着能抚平一切躁动的魔力。

宇智波云依言走了过去,在她身边的榻上坐下,却没有像往常那样靠着她或握住她的手。

他只是沉默地坐着,目光依旧落在她脸上,似乎想从她平静的笑容中,寻找某种答案,或者……仅仅是一种确认。

确认无论外面的世界如何天翻地覆,无论儿子走到了哪一步,这里,这个有她在的地方,始终会是他可以归来、可以短暂卸下所有冰冷伪装与沉重负担的港湾。

宇智波初纯看着他这副罕见地流露出迷茫与沉重的样子,没有多问,只是伸出手,轻轻覆上了他放在膝上、依旧微微握拳的手背。

她的手温暖而柔软,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累了就早点休息。”

她轻声说,仿佛只是在谈论最寻常的日常,“明天,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的。”

至于升起的太阳下,是宇智波的辉煌,还是忍界的血雨,亦或是儿子那越发不可测的未来……

至少此刻,在这盏昏黄的夜灯下,在这只温暖的手掌覆盖下,他可以暂时不去想。

他只是反手握紧了她的手,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

宇智波云正在南贺川商会顶层书房

一名直属暗忍如同影子般悄然出现在书房门口,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掩饰不住的凝重:

“云大人,初纯大人。”

“最新密报……族长大人……似乎得到了大筒木因陀罗祖先的……进一步支援。”

“支援”这两个字,被暗忍用极其谨慎的语气说出,显然这并非简单的“指点”或“启示”,而是更加实质性的、可能涉及力量、知识、甚至某种权限或资源的直接“给予”!

具体是什么支援,暗忍未能探明。

但消息来源可信,且因陀罗祖先所在的南贺川神社区域,近期确实有异常隐晦却极其强大的查克拉波动被最顶级的感知结界捕捉到。

宇智波云正在翻动文件的手指,骤然僵住。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那双冰冷的狐狸眼中,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焦距,只剩下一种近乎空洞的、被接连不断的重磅消息冲击到麻木的茫然。

(进一步……支援?)

(因陀罗祖先……)

先是“指点”开启轮回眼。

现在又是“进一步支援”?

那位古老的存在,那位平日里淡漠超然、几乎从不插手具体事务的老祖宗,为何对曜峥这个野心勃勃的后辈如此……青睐有加?甚至到了接二连三、亲自下场“支援”的地步?

这已经超出了简单的“看好”或“培养”范畴,更像是一种……押注?或者,在因陀罗那漫长岁月和深邃目光中,看到了某种唯有宇智波曜峥才能实现的、关乎宇智波乃至更宏大未来的“可能性”?

无论是什么,这都意味着,宇智波曜峥的背后,站着的不再仅仅是宇智波一族的力量和他个人的野心,还有那位活了千年、实力与智慧都深不可测的大筒木因陀罗!

这无疑将为他那本就骇人听闻的“统一忍界”计划,注入更加恐怖、也更加难以估量的变数与底气!

宇智波云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所有的愤怒、担忧、无力、试图干预的念头……在“大筒木因陀罗支援”这个消息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

他还能做什么?

他还能说什么?

去质问老祖宗为什么支持他儿子?还是去阻止一个得到了远古存在背书、且拥有轮回眼的宇智波族长?

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绝望的无力感,如同最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甚至感到一阵微微的眩晕。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宇智波初纯。

初纯的脸上也失去了平日的慵懒与狡黠,眉头微微蹙起,墨黑色的三勾玉眼眸中闪烁着极其复杂的光芒——有惊讶,有深思,有忧虑,或许……也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完全厘清的、对儿子如此迅猛成长脱离掌控的异样感?

她感受到了宇智波云投来的、近乎求助般的目光。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伸出手,不是去握他的手,而是轻轻拍了拍他紧绷的肩膀,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

“别想了。”

“老祖宗行事……自有他的道理。”

“我们……静观其变吧。”

“静观其变”。

这四个字,此刻听来,充满了无奈,也充满了对那股已然无法抗衡的、由远古存在与当代野心家共同掀起的滔天巨浪的……默认与退让。

宇智波云缓缓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了一片深沉的、仿佛凝结了所有情绪的冰冷与死寂。

他对着暗忍挥了挥手,示意其退下。

暗忍悄然消失。

书房内,重新恢复了寂静,但这份寂静,却比刚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

宇智波云知道,从这一刻起,关于儿子的一切,他已经彻底失去了置喙和干预的资格与能力。

他能做的,或许真的只剩下“静观其变”,以及……在最终的巨浪袭来时,用自己的一切,护住身边这个人。

至于宇智波的未来,忍界的格局,乃至儿子那越发不可测的道路……

已然,不是他所能操心,甚至……不是他所能理解的了。

八年时光,足以让稚嫩的野心成长为参天巨树,也足以让看似荒诞的蓝图,在铁与血、权与谋的浇灌下,硬生生凿开一条染血的通路。

宇智波曜峥,这位身负永恒万花筒后进化轮回眼、得到大筒木因陀罗隐秘支援、且胸怀“统一忍界”野心的宇智波族长,并没有停留在纸面规划。

他以其傲岸锐进的意志、稳狠有谋的手段、以及那份对“巅峰不折”的执着,将当初在族会上抛出的“权益-金钱-权力-粮食-文统-法治-房产”蓝图,结合宇智波一族,及南贺川商会的庞大资源与底蕴,辅以轮回眼的绝对武力威慑与大筒木因陀罗提供的某些古老知识或助力,开始了有条不紊、却又步步惊心的推进。

过程绝非一帆风顺。

忍界大战,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并非单次决战,而是一系列规模、形式各异的冲突、制裁、颠覆与局部战争的集合。宇智波曜峥巧妙地利用各国、各忍村之间的矛盾与利益纠葛,分化拉拢,远交近攻。他以“新秩序”下的商业利益、安全保障、技术共享为诱饵,吸引一部分势力;同时,对坚决抵制者,则施以雷霆般的军事打击与严厉的经济封锁。

战场上,他的轮回眼展现了毁灭性的力量,但也并非无敌。千手柱间、宇智波斑虽已退位,但在关键时刻仍会出手、千手扉间等顶尖强者以及各国忍军的联合抵抗,给他造成了巨大的阻力与伤亡。

这场持续数年的、波及整个忍界的混战,史称“曜峥统一战争”或“忍界统合之役”。其惨烈程度,血流成河,尸骨如山,无数忍者与平民殒命,传统的国家与忍村体系在战火中摇摇欲坠。

然而,宇智波曜峥的目的并非单纯的军事征服。

在血流与战火的间隙,他对“文统”的渗透与掌控从未放松。

通过占领区强制推行、非占领区秘密传播、以及利益诱惑下的“合作”,一套经过精心设计、强调“忍界共同体”、“新秩序优越性”、“宇智波曜峥领导地位合法性”的标准化教材与文化产品,开始悄然侵蚀下一代的思想。

教育机构被改组或新建,传媒渠道被控制或收买,历史被有选择地叙述和解读。旧的英雄被淡化,新的“统一先驱”形象被塑造。

文化,成为了比刀剑更加隐蔽、也更加长效的统治工具。

战争与“文统”双管齐下,高压与怀柔并存。

八年后。

硝烟虽未完全散尽,局部抵抗依旧存在,但大势已定。

原有的五大国及众多小国、忍村体系,已在事实上被打破。

一个以宇智波曜峥为最高领袖、以一套融合了部分旧有体系但又高度中央集权的新忍界联合政府为框架的、初步统一的忍界秩序,已然建立。

军事上,反抗力量被压制到边缘地带或转入地下。

经济上,南贺川商会主导的新贸易与金融网络覆盖了大部分区域。

政治上,新的法律法规(“曜峥法典”)开始推行,虽然阻力重重。

文化上,统一的“文教”体系正在艰难但持续地铺开,试图重塑一代人的认同。

“忍界大概统一!”

这个当年被视为痴人说梦的野望,在八年的血火洗礼、权谋博弈与文化渗透后,竟然以一种极其残酷、却也堪称“高效”的方式,初步实现了!

代价是难以估量的生命与财富,是无数被摧毁的家庭与文明,是整个忍界格局被彻底颠覆的剧痛。

但站在南贺川神社最高处,俯瞰着脚下这片名义上已然“统一”、实则暗流依旧汹涌的新版图,宇智波曜峥那双紫色的轮回眼中,映照出的,或许只有对“霸业初成”的冰冷满意,以及对未来更加漫长、更加复杂的“治理”与“巩固”之路的、永不满足的锐意与筹谋。

而宇智波云,或许依旧守着他的大门。

宇智波初纯,或许仍在商会顶层,算计着新的利益与风险。

千手柱间、宇智波斑等人,或许在某个角落,冷眼旁观,积蓄力量,等待变数。

但一个由宇智波曜峥主导的、统一的忍界时代,已然拉开了它那充满争议、危机四伏、却也必然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序幕。

宇智波族地,南贺川商会顶层院落。

八年的烽火与剧变,似乎并未在这里留下太多痕迹。

樱花依旧按时绽放,院落宁静雅致。宇智波初纯独自一人坐在廊下,身着一袭素雅的淡紫色和服,墨黑色的三勾玉眼眸轻轻闭着,仿佛在假寐,又仿佛在沉思。

微风拂过,带来远处隐约的、属于新“统一忍界”首都的喧嚣与忙碌声响。

那些声音里,有建设工地的轰鸣,有官员车马的嘈杂,也有隐隐的、被压抑的不满与暗流涌动的窃窃私语。

她缓缓睁开眼,那双沉静的黑眸中,倒映着飘落的樱花瓣,却没有任何赏花的闲适。

她静静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很轻,却仿佛承载了这八年来所有的观察、算计、纵容、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看来……”

“终究,还是得由我出场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又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决断。

她回想起儿子八年前在族会上那番野心勃勃的宣言,想起他这八年来铁血与怀柔并用的手段,想起那初步实现的、却如同建立在流沙之上的“统一”。

“统一是大概且初步的……”

“内部矛盾、外部隐患、理念冲突、个人野心与治理难题依然存在……”

她一一列举,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分析一份商业报告,

“甚至,比以前更加复杂,更加盘根错节。”

她站起身,和服的衣摆随着动作轻轻摆动。

脸上的慵懒与狡黠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属于“南贺川商会之主”和“宇智波实际隐形掌控者”的冰冷与锐利。

“那么……”

“虽然你做到了这位统一……”

她望向远方那座象征新权力中心的高塔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我也不再……保留我的智力和实力了。”

“保留”?

这意味着,过去的八年,甚至在更早的时候,她对于儿子的野心和行动,并非毫无制约之力,而是出于某种原因,考验,纵容,等待时机选择了“保留”,选择了在幕后观察、偶尔点醒、但并未真正全力干预或阻止。

而现在,她认为时机已到,或者说是局面已经发展到必须由她亲自介入、拨乱反正重新平衡的时候了。

她要做的事,绝非小打小闹。

她转身,步伐沉稳地走向室内,目标明确——千手扉间。

木叶旧址,现已划入新忍界联合政府直辖科研区的边缘地带,一间外表普通、内部却布满了精密结界与监控忍具的密室。

千手扉间正伏案于一堆复杂的术式图纸与实验数据前,猩红的瞳孔中倒映着冰冷理性的光芒。

即便在新的秩序下,他作为前代火影和顶尖研究者的身份依旧敏感,行动受到一定限制,但他从未停止过对禁术的研究与对局势的分析。

密室的门,没有触发任何警报,悄无声息地被推开了。

千手扉间甚至没有抬头,手中的笔也未停顿,只是周身的气息瞬间凝滞冰冷了数度,如同进入了最高级别的战斗戒备状态。能如此轻易突破他设下的防御来到这里的人,屈指可数。

“稀客。”

他的声音干涩而冰冷,依旧没有抬头,目光依旧锁定在图纸上某个关键的封印节点,“宇智波初纯。擅闯禁地,有何贵干?”

宇智波初纯缓步走入,对室内那无形的肃杀气氛恍若未觉。

她今日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便装,墨黑色的三勾玉眼眸平静地扫过室内陈设,最后落在了千手扉间那紧绷的侧脸上。

她没有寒暄,没有试探,甚至没有在意对方那毫不掩饰的敌意与戒备。

她只是走到他对面的椅子前,优雅地坐下,双手交叠置于膝上,目光平静地直视着他,开门见山,语气平淡得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扉间。”

“我来,是给你一个警告。”

千手扉间的笔尖,终于在纸上划出了一道极其细微的、不受控制的偏移。

他终于抬起了头,那双猩红的瞳孔如同最寒冷的冰晶,死死地锁定了宇智波初纯。

警告?

从宇智波初纯口中说出的“警告”,分量绝非寻常。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全身的肌肉却已经调整到了最佳的战斗与防御状态。

宇智波初纯迎着他冰冷审视的目光,红唇轻启,吐出的字句清晰而残忍:

“那就是你大哥,千手柱间的命。”

千手扉间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周身的查克拉控制不住地剧烈波动了一下,险些触发了室内的防御结界!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因这突然的动作而向后滑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大哥的命?!她怎么敢?!又凭什么?!

然而,宇智波初纯面对他骤然爆发的杀气,神色丝毫未变。

她甚至微微向后靠了靠,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继续用那种平静到可怕的语气说道:

“我能要他的命。”

“也能留他的命。”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千手扉间那因为愤怒和震惊而微微颤抖的双手上,

“同样……也能废了你的双手。”

三句话。

一句比一句更狠,一句比一句更直指要害!

将千手柱间的生死,与千手扉间赖以生存和反抗的根本能力研究、施展禁术的双手赤裸裸地捆绑在一起,作为威胁的筹码!

这不是空洞的恐吓。

千手扉间从宇智波初纯那双平静的黑眸中,看不到丝毫虚张声势。

那是一种基于绝对自信和未知底牌的、冰冷的陈述。

她能威胁到大哥的生命?

她掌握了什么?

是某种专门针对大哥体质或能力的禁术?

还是与那位大筒木因陀罗有关?

抑或是南贺川商会隐藏的、不为人知的终极力量?

她能废了自己的双手?这意味着她对自己的研究习惯、防御弱点了如指掌,甚至可能已经准备好了相应的、无法防范的手段!

千手扉间的大脑在震惊与暴怒中飞速运转,分析着每一种可能性,评估着威胁的真实性。

冷汗,悄无声息地浸湿了他的后背。

他死死地盯着宇智波初纯,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破绽,但看到的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与……掌控。

良久,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因极度压抑而显得有些嘶哑:

“……你到底想怎样?”

他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个警告,必然有其目的。

宇智波初纯看着他眼中那熊熊燃烧却不得不强行克制的怒火与忌惮,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了作用。

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缓缓站起身,走到门口,背对着他,留下最后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安分一点,扉间。”

“为了你大哥,也为了你自己。”

“新秩序……需要稳定。至少,暂时需要。”

说完,她便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密室,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千手扉间独自站在原地,双拳紧握,指节发白,猩红的眼眸中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愤怒、屈辱、忌惮,以及一丝深沉的、对大哥安危的极致忧虑。

他明白,宇智波初纯这是在画线,是在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警告他不要成为新秩序内部不稳定的因素,不要试图挑战她儿子,她所默许的当前局面的权威。

而代价,是他最在乎的兄长的性命,和他自己的立身之本。

(宇智波初纯……)

(你果然……从来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场游戏……越来越危险了。)

他缓缓坐回椅子上,看着桌上被划出一道瑕疵的图纸,眼中寒光闪烁。

妥协?还是寻找反击的机会?他需要时间,需要更谨慎的评估,也需要……确认大哥的安全。

宇智波的母亲,用最简短的话语,在新生的、脆弱的“统一忍界”内部,投下了一颗足以让最顶尖智者都心惊胆战的深水炸弹。

新忍界联合政府中枢,象征最高权力的统御之塔顶层,现称执政官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极尽宏伟与科技感,巨大的落地窗外可以俯瞰初步统一的忍界首都全景。

室内陈列简洁却透着无形的威压,中央宽大的办公桌后,坐着已然气质大变的宇智波曜峥。

轮回眼虽然平时处于收敛状态,但那份属于上位者的、混合着霸意与深沉的气息,已然融入骨髓。

办公室的门被无声推开。

宇智波初纯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如同走进自己家后院。

她今日换了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蓝色正装,墨黑色的三勾玉眼眸平静地扫过室内的陈设,最后落在儿子身上。

宇智波曜峥在她推门而入的瞬间便已察觉,抬头望去,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讶异,随即化为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有尊敬,有警惕,或许还有一丝被突然“造访”的不悦?

但他很快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亲近与距离的笑容,起身相迎:

“母亲大人,您突然来了。”

他的语气恭敬,却带着一种属于掌权者的、不容置疑的疏离感,

“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我好让人准备。”

宇智波初纯对他的客套话恍若未闻。

她径直走到办公桌对面一张看起来就很舒适的会客椅上,姿态优雅地坐了下来,仿佛这里她才是主人。

她甚至非常自然地拿起桌上一个空着的、显然是给访客准备的茶杯,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旁边小火炉上温着的清茶,动作行云流水。

然后,她才抬起眼,看向站在办公桌后、身形依旧挺拔却因她这番反客为主的举动而显得有些僵硬的儿子。

她没有寒暄,没有询问政务,也没有提及刚才去见了千手扉间。

她只是端着茶杯,轻轻吹了吹表面的热气,抿了一小口,仿佛真的只是来喝茶聊天。

然后,她用一种极其平淡的、仿佛在问“今天天气如何”的语气,开口问道:

“嗯。”

“结果怎么样?”

“结果”?

指的是什么?

是她刚才对千手扉间的“警告”会有什么“结果”?

还是指他这八年“统一大业”的“结果”?

亦或是……他开启轮回眼、得到因陀罗支援、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最终“结果”?

这个词用得极其模糊,却又意蕴无穷。像是在关心,又像是在审视,更像是在……评估。

评估他的成就,评估他造成的局面,评估他……是否达到了她某种未曾言明的标准或预期。

宇智波曜峥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了一瞬。

他当然听懂了母亲这简单问话下的多重含义。

那双紫色的轮回眼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但很快又归于深沉的平静。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坐回了自己的执政官座椅上,与母亲隔桌相对。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也似乎在权衡该给出哪个层面的“结果”。

最终,他选择了一个相对宏观、也相对安全的回答,声音平稳,带着属于执政者的自信:

“初步的框架已经搭建,反抗势力基本肃清或压制,新的法律法规正在推行,文教体系开始铺开。”

“虽然问题依旧很多,内部并不平静,但……大局已定,方向已明。”

他顿了顿,看向母亲,“这,应该就是母亲想知道的结果吧?”

他将问题抛回给了母亲,同时也在含蓄地宣告:他已经做到了这一步,局面已经由他主导,无论是警告千手扉间还是其他,都只是这个“大局”下的细节调整。

宇智波初纯听着他的回答,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又喝了一口茶。

“大局已定,方向已明……”

她轻声重复了一遍,语气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什么。

她没有对他的“成果”做出任何直接评价,也没有追问细节。

只是放下茶杯,站起身,目光再次扫过这间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办公室,最后重新落回儿子身上。

“嗯,我知道了。”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转身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时,她脚步微微一顿,侧过头,留下最后一句轻飘飘的话:

“茶,不错。”

“就是……有点烫嘴。”

说完,她便拉开门,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留下宇智波曜峥独自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看着母亲未曾动过的、已经渐凉的茶水,以及她离开的方向,紫色的轮回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清晰的、名为忌惮与深思的凝重。

(有点烫嘴?)

(母亲……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您对现在的“结果”……真的满意吗?)

他知道,母亲这次的“突然来访”和那句简单的“结果怎么样”,绝非寻常。这更像是一次无声的敲打,一次提醒——在他自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告诉他,有些东西,依旧在她的注视与评估之下,甚至……可能从未脱离她的掌控。

翌日清晨

阳光透过统御之塔高层的玻璃幕墙,洒进执政官办公室。

宇智波云今日轮值守卫中枢区域,按照惯例,他会进行晨间巡查,路径正好经过族长执政官办公室外。

当他走近时,敏锐的感知让他捕捉到了办公室内并非一人的气息,而且其中一道是他无比熟悉的——宇智波初纯。

他脚步微顿,没有立刻离开,也没有刻意靠近,只是如同最沉默的影子般,停在了一个既能隐约听到内部对话,以他的感知力、又不显突兀的位置。

他知道初纯昨日来过,但没想到她今天一早又出现了。

办公室内。

宇智波初纯依旧坐在昨天的会客椅上,姿态放松。

宇智波曜峥坐在办公桌后,虽然尽力维持着执政官的威严与平静,但宇智波云能感觉到,儿子周身的气息比昨日更加紧绷,甚至隐隐透着一丝……被强行压抑的不满与愠怒?

显然,母亲的“突然来访”和那杯“烫嘴的茶”所带来的影响并未消散,而今天的谈话,似乎更加深入,也更加……触及了某些让宇智波曜峥难以接受的层面。

只听宇智波初纯那平静无波的声音传来,仿佛在讨论午餐菜单:

“曜峥,关于新推行的《忍界资源统筹法案》第三章第七款,以及与之配套的《南贺川商会特许经营细则》草案……”

她顿了顿,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我有个提议。”

“提议”?

宇智波云心中一动。初纯很少在具体政务上直接“提议”,尤其是在儿子已经大权在握、且明显对她有所防备的当下。

办公室内沉默了几秒,显然是宇智波曜峥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提议”。然后,他带着明显克制的声音响起,努力保持着平稳:

“母亲请讲。”

宇智波初纯也不绕弯子,清晰地说道:

“将法案中关于稀有矿产和高级药材的独家勘探与初加工权限,从南贺川商会下属的资源统合部,剥离出来。”

“单独成立一个直属联合政府(实则可能更受某种制衡)的战略资源管理委员会。”

“委员会成员,由各族、各区域推举的代表,以及……嗯,比如千手扉间这样的技术专家共同组成。”

“商会的特许经营,仅限于流通与深加工环节。”

这个“提议”,堪称釜底抽薪!

它直接动摇了宇智波曜峥(以及背后南贺川商会)对新忍界经济命脉——战略资源——的绝对控制权!将最核心、最暴利的勘探与初加工环节剥离、分散、并引入多方(包括潜在的反对派如千手扉间)监督与制衡!

这不仅仅是在分权,更是在他全力构建的中央集权体系中,硬生生楔入一颗可能不受他完全控制的“钉子”!是对他“权益-金钱-权力”统一蓝图的直接修正与削弱!

难怪宇智波曜峥会不满,甚至到了需要“强行忍着”的地步!

宇智波云几乎能想象出儿子此刻脸上的表情——那双眼底深处翻涌的怒意与屈辱,却又因为面对的是母亲,因为忌惮母亲那深不可测的底牌和昨日对千手扉间的“警告”,而不得不强行压抑,以至于连查克拉波动都出现了细微的紊乱。

办公室内的沉默持续了更久,空气仿佛凝固。

终于,宇智波曜峥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低沉,也更加僵硬,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母亲大人,此举……是否操之过急?资源统合部运作良好,突然剥离,恐生变故,影响新秩序稳定。”

他在用“稳定”作为借口抵抗。

宇智波初纯似乎轻笑了一声,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我早知道你会这么说”的了然:

“稳定?”

“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才是最大的不稳定。”

“分散风险,引入制衡,看似麻烦,却能走得更远。”

“更何况……”她语气微转,

“你也不希望将来有人指责,宇智波的统一,只是为了南贺川商会的垄断吧?”

她用的是“有人指责”,但意思很清楚——这本身就是事实,或者至少是极易被攻击的弱点。她这是在帮他补漏洞,尽管是用一种他极不情愿的方式。

宇智波曜峥再次沉默。

他无法反驳母亲话中的道理,但这道理与他集权、高效、掌控一切的执政理念背道而驰!

最终,在令人窒息的僵持后,宇智波云听到了儿子那极其艰难、带着浓浓不甘却又不得不屈从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回应:

“……我……明白了。”

“会……着手研究母亲大人的提议。”

“研究”,而不是“执行”。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限度的保留了。

宇智波初纯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措辞,得到了想要的初步回应施加了足够的压力,便不再紧逼。

“嗯,你看着办吧。”

她站起身,语气恢复了一贯的轻松,

“我还有事,先走了。”

脚步声响起,办公室的门被拉开。

宇智波云立刻收敛气息,如同真正的影子般融入走廊的阴影中,看着宇智波初纯神态自若地走出来,甚至对他所在的方向几不可查地微微颔首示意,然后翩然离去。

而办公室内,在门关上的瞬间,宇智波云清晰地感知到,一股压抑到极致、混合着暴怒、屈辱与冰冷决意的查克拉波动,如同被引爆的火山,在门后轰然炸开,又迅速被更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回,只留下一种令人心悸的余韵。

(曜峥……)

宇智波云心中复杂难言。他知道,母亲这次是动了真格,开始直接干预和修正儿子的“大业”了。

而儿子那强行压抑的不满,如同一颗埋下的种子,不知将来会结出怎样的果实。

宇智波族地,南贺川神社附近一处僻静的演武场。

这里曾是斑年轻时惯常修炼的地方,如今虽已少有人至,但那份肃杀与孤高的气息依旧留存。

宇智波斑高大的身影如同磐石般矗立场中,写轮眼虽然未开,但那份历经无数战火淬炼出的沉重威压,却让周围的空气都显得有些凝滞。他面前站着的是刚刚从统御之塔回来的宇智波初纯。

斑的脸色极其难看,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眼中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怒火与……一丝难以理解的焦躁。

他显然已经知晓了初纯与儿子曜峥之间那越发紧张、乃至直接干涉政务的冲突。

“初纯!”

斑的声音如同闷雷,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你到底在干什么?!”

他上前一步,气势逼人:

“你的儿子,宇智波曜峥!”

“他刚刚初步握稳权柄,正是需要巩固、需要树立绝对权威的时候!”

“他走的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也是用血与火铺出来的!”

“可现在呢?!”

斑的胸膛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伏:

“你在反噬他!”

“用你那套所谓的提议、制衡,去动摇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核心掌控力!”

“去挑战他作为执政官的决策!”

“你知道这会让下面的人怎么看?会让那些本就心怀叵测、被迫臣服的人怎么想?!”

他死死盯着初纯那双平静得让他火大的三勾玉黑眸,语气更加严厉:

“你到底想把他逼到什么地步?!”

“非要闹到母子离心、甚至反目成仇才肯罢休吗?!”

“闹到母子分离”这几个字,斑几乎是吼出来的。

在他看来,初纯现在的行为,简直是在亲手撕裂与儿子之间本就因权力而变得微妙的关系,是在将宇智波曜峥推向更加孤立、也可能更加极端的境地!

宇智波初纯静静地听着兄长的怒斥,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她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只是等斑说完,才缓缓抬起眼,迎上他那双燃烧着怒火的写轮眼。

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斑无法理解的冷静与……疏离:

“斑哥。”

“你觉得……我是在反噬他?”

“还是在……试图拉住他?”

她微微偏头,目光投向远方那座高耸的统御之塔,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

“一条路,如果只能靠绝对的掌控、不断的压制、以及对异见者的清除才能走下去……”

“如果连最基本的资源分配都需要死死攥在一家一族手里,不容丝毫分润与监督……”

“如果连亲生母亲的几句提议都无法容忍,需要强行忍着……”

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斑,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清晰的、混合着失望与决然的情绪:

“那这条路……”

“还能走多远?”

“又真的……是他想要的统一吗?”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却带着一种让斑都感到心悸的寒意:

“至于母子分离……”

“斑哥,从他把族长、执政官放在儿子前面的时候……”

“从他把宇智波的未来、忍界的格局,都压在他一个人的野心和判断上的时候……”

“有些东西,就已经……回不去了。”

“我现在做的,不是要毁掉他的大业。”

“恰恰相反……”

她转身,准备离开,留下最后一句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话,

“我是在帮他,看清这条路的尽头,到底有什么。”

“也是在帮宇智波……留一条,或许不那么风光,但至少能存续下去的……退路。”

说完,她不再理会斑那震惊、愤怒而又夹杂着一丝茫然的眼神,径直离开了演武场。

斑站在原地,看着妹妹离去的背影,第一次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与困惑。

(拉住他?)

(看清尽头?)

(留退路?)

初纯的话,像是一把冰冷的钥匙,试图打开一扇他从未想过、也不愿去面对的门。

他开始隐隐觉得,或许初纯看到的、担忧的,远比他这个只关注力量与胜负的兄长,要深远和复杂得多。

宇智波的天空,似乎从未像此刻这般,充满了无形的裂痕与沉重的抉择。

南贺川商会顶层,初纯的私人书房。

时间:三年后。

三年的时光,并未抚平裂痕,反而让某些对立与猜忌在暗中发酵、滋长,直至无可挽回。

宇智波曜峥的统一大业在表面上继续推进,但内部制衡的引入,部分迫于母亲的压力,让他感到束手束脚,母亲那看似为他好的干涉与提醒,在他日益膨胀的权力欲和不容置疑的掌控心态下,逐渐从“助力”变成了“阻碍”,从“关怀”变成了“掣肘”。

母子间的隔阂与紧张,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宇智波云一如既往地守护着宇智波的大门,也守护着初纯。

他目睹了这三年间初纯与儿子之间越发冰冷、乃至近乎对峙的交流,心中的忧虑与无力感与日俱增。

他试图调和,却发现自己早已被排除在那对母子关于权力与未来的核心博弈之外。

这一日,宇智波云因商会边境贸易的一件急务,匆匆赶来初纯的书房请示。

他推开门——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他睁大了眼睛,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与骇然而缩成了针尖!

书房中央,宇智波初纯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面无表情的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解脱般的淡然。

而她的胸口,正插着一柄寒光闪闪的苦无!锋利的刃尖已然没入,深色的衣衫迅速被洇湿!

而握着那柄苦无、将之刺入母亲胸膛的,正是他们的儿子——宇智波曜峥!

他站在初纯面前,轮回眼不知何时已然开启,紫色的光华在眼中疯狂流转,映照出他脸上一种混合着疯狂、决绝、痛苦以及某种扭曲快意的复杂神情!他的手,稳得可怕。

(贯彻落实!)

这或许是他在心中对自己行为的最终定义——贯彻他消除一切阻碍,哪怕是母亲、巩固绝对权力的意志!

“初纯——!!!”

宇智波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低吼,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然而,就在他动作的前一瞬,宇智波初纯却动了。

她没有去看自己胸口的苦无,也没有露出任何痛苦或愤怒的表情。

她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那只没有捂住伤口的手。

然后,她用那只染着些许自己鲜血的手,轻轻地、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抚摸上了宇智波曜峥那因为激动和决绝而微微颤抖的脸颊。

她的动作很轻,如同母亲抚摸幼时的他。

她看着他眼中那疯狂旋转的轮回眼,看着那张与她有几分相似、此刻却写满陌生与残酷的年轻脸庞,墨黑色的三勾玉眼眸中,最后一丝光芒似乎也寂灭了,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平静与……了悟。

她开口了,声音很轻,很稳,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叹息,清晰地传入了宇智波曜峥、以及僵在门口的宇智波云耳中:

“如果……”

她顿了顿,仿佛在确认,

“这就是你想要的……”

“那么……”

她的嘴角,竟极其微弱地向上弯了一下,那笑容苍白而释然,

“我成全你。”

“成全”?

成全他的野心?成全他的决绝?还是……成全这场母子关系无可挽回的、以最惨烈方式呈现的终局?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气,缓缓向后软倒。

“宇智波曜峥——!!!”

一声如同受伤猛兽般的、饱含震怒、痛心与难以置信的咆哮,如同惊雷般在书房外炸响!

是宇智波斑!

他显然也得到了消息或是察觉到了异样,及时赶到,却亲眼目睹了这弑母,至少是重伤的骇人一幕!

他高大的身影如同飓风般冲了进来,写轮眼瞬间开启到极致,恐怖的杀气与查克拉如同实质的怒涛般席卷了整个书房!

他死死地盯着手握染血苦无、依旧僵立在原地的宇智波曜峥,眼中燃烧着足以焚尽一切的怒火与……一种近乎崩溃的、对家族未来彻底绝望的悲怆!

“你——!你怎么敢——!!!”

而宇智波云,早已在初纯倒下的瞬间,如同瞬移般冲到了她的身边,颤抖着将她揽入怀中,试图用查克拉为她止血,却发现那苦无刺入的位置与深度……

他的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随着怀中人气息的微弱与生命的流逝,彻底崩塌、陷入无边的黑暗与冰冷。

书房内,鲜血的气息弥漫。

一个母亲以生命为代价的“成全”。

一个儿子以弑亲为踏板的“贯彻”。

一个父亲(名义上)崩溃的守护。

一个族长(前任)震怒的咆哮。

一年光阴,足以冲刷血迹,却冲不散刻骨的裂痕与那夜书房内弥散的血腥记忆。

宇智波曜峥端坐在统御之塔的最高层,俯瞰着脚下这片名义上已然统一的忍界版图。

新法律法规的框架基本覆盖全域,反抗的火苗被压制到零星,经济在南贺川商会调整后的模式下缓慢复苏,文化教育的“统一”工程在持续推进……表面上看,他当初的蓝图,似乎真的初步完成了。

然而,一种异样的、如同附骨之疽般的感觉,却始终萦绕在他心头。

他开始重新审视这一年来的诸多细节,审视那些看似因他铁腕推进而达成的成果。

他调阅了大量被封存或边缘化的报告,动用了轮回眼的力量进行回溯分析与情报刺探,甚至秘密会见了某些原本被母亲“制衡”或边缘化的人物如千手扉间——在母亲“警告”后他确实安分了许多,但也并未完全合作。

越是深入,他心中的寒意越盛。

许多关键节点的突破,看似是他强力施压或巧妙博弈的结果,但背后总有一些若隐若现的痕迹——某些原本强硬的反对派突然转变态度,某些棘手的资源或技术瓶颈被“意外”解决,某些内部可能爆发的激烈冲突被无形中消弭于萌芽……这些痕迹,最终都隐隐指向了一个人——他的母亲,宇智波初纯。

甚至在一年前,她“成全”他刺出那一苦无之前,许多布局与铺垫就已经悄然完成。那一刺,仿佛并非他“贯彻”意志的胜利,反倒像是……她计划中最后、也是最决绝的一环?用自己生命的代价,彻底斩断了他心中最后一丝亲情羁绊与道德顾忌,同时也以一种极端方式,向整个忍界,尤其是宇智波内部和潜在的反对者昭示了他的冷酷与不可违逆,从而扫清了他最后推进“统一”时可能遇到的人心障碍?

而那些她生前强行推动的“制衡”与“分权”措施如战略资源委员会,在失去了她的直接干预后,看似被削弱或架空,但实际上却如同预先埋设的保险丝和减压阀,在他后续的高压统治下,无形中分散了矛盾,避免了整个体系因过度集权而瞬间崩溃。

他猛然意识到,母亲口中的“成全”,或许并非屈服于他的野心,而是……以一种他无法拒绝、甚至主动推动的方式,帮助他完成了“统一”的最终步骤,同时,也为他,为宇智波、为这个新生的忍界埋下了未来可能转型、调整、乃至在她预设轨道上“纠偏”的伏笔。

而她最后抚摸他脸颊的温柔,那句“我成全你”,如今回想起来,不再像是失败者的无奈,反而像是一位棋手,在落下最后一子、确保棋局会按照她预期的某种,哪怕是残酷的方式走下去后,对棋盘,对他这个最重要的棋子的……告别与最终确认。

更让他感到背后发凉的是——

一年前那血腥之夜后,暴怒欲狂、差点当场清理门户的宇智波斑,最终竟然真的没有对他动手!

当时斑的杀意是真实的,力量也是毁灭性的。但就在斑的怒火即将彻底爆发时,似乎有人,当时在场、悲痛欲绝却异常沉默的宇智波云?或许是其他隐于暗处的力量?

传达了母亲生前留下的最后警告:

“宇智波斑,终生不得对宇智波曜峥动手。”

具体是如何传达的,条件是什么,无人知晓。

但结果是,斑在盛怒之后,竟然真的强压下了杀意,只是用那双万花筒写轮眼留下了刻骨铭心的憎恶与决裂的目光,然后便如同负伤孤狼般,彻底消失在了权力中心,再也没有出现过。

母亲竟然连斑的反应都预料到了,并且留下了足以制约这位最强者的后手!

宇智波曜峥坐在权力的巅峰,轮回眼倒映着窗外的繁华与暗流,心中却第一次升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惊悸、恍然、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掌控感。

他以为自己是执棋者,是开创时代的雄主。

却可能在不知不觉中,一直走在母亲早已为他,为宇智波的未来规划好的、一条看似由他主导、实则暗藏无数引导与制约的……既定的道路上。

统一完成了。

是以他期望的方式吗?

似乎是的。

但又似乎,处处留有母亲的烙印,和她那深谋远虑、甚至不惜以生命为祭的……“成全”。

宇智波曜峥缓缓闭上轮回眼,感受着胸口那早已愈合、却仿佛依旧隐隐作痛的伤疤,心理上的,第一次对自己所追求的“绝对掌控”,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母亲大人……

您到底……

给我留下了一个怎样的“统一忍界”?

而他自己,又真的……“赢”了吗?

时间倒回一年前,南贺川商会顶层书房,惨剧发生之时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

宇智波云在宇智波初纯身体软倒的瞬间,如同本能般冲上前,用尽全身力气,却又无比轻柔地将她揽入怀中。

他的动作快到了极致,却又在触及她的瞬间变得小心翼翼,仿佛怀中是易碎的琉璃。

他单膝跪地,让她靠在自己的臂弯里。

他的手颤抖着,想要去捂住她胸口那处致命的伤口,想要用自己精通的医疗忍术挽回那迅速流失的生命力,但他指尖凝聚的查克拉光芒,在触碰到那柄深深没入的苦无、感受到那汹涌而出、带着滚烫温度的鲜血时,却如同被最凛冽的寒风吹散,徒劳无功。

“初纯……初纯!看着我!撑住!”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与哀求,与他平日里冰冷沉静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试图呼唤她的意识,试图从那双总是含着狡黠或平静笑意的眼眸中找到一丝回应。

然而,宇智波初纯只是静静地躺在他怀里。

她的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在苍白如纸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的面容异常平静,没有痛苦,没有挣扎,甚至没有一丝对死亡的恐惧或对儿子的怨恨。

那平静,如同深秋的潭水,不起波澜,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只是,那嘴角,一道刺目的、蜿蜒的鲜红血迹,缓缓流下,与她苍白的面容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那血迹,是她生命流逝的证明,也是这场惨烈“成全”最无声也最残酷的注解。

她微弱的呼吸,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轻微的起伏,都牵动着宇智波云快要停止跳动的心脏。

他能感觉到她的体温在迅速下降,那曾经温暖他冰冷世界的梅花冷香,正被浓重的血腥味无情地覆盖、吞噬。

“不……不要……初纯……求求你……”

宇智波云语无伦次,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混合着溅到他脸上的她的鲜血,滚烫而冰凉。

他紧紧抱着她,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和温度传递过去,仿佛这样就能阻止那不可逆转的流逝。

他抬起头,赤红的写轮眼何时开启的死死地瞪向不远处依旧僵立着、手中握着染血苦无的宇智波曜峥。

那目光中,没有了往日的冰冷与克制,只剩下一种近乎野兽般的、要将对方撕碎的绝望与疯狂!

然而,怀中的重量与温度的流失,将他所有的愤怒与疯狂都拉回了冰冷的现实。

他低下头,看着初纯那平静得仿佛睡着的容颜,看着那道刺目的血迹。

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彻底淹没了他,让他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失去了。

他只能死死地抱着她,将脸埋在她逐渐冰冷的颈窝,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孤兽般的呜咽。

书房内,斑的怒吼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

世界的颜色似乎在迅速褪去,只剩下怀中这片逐渐冰冷的苍白与刺目的鲜红。

一年过去了。

宇智波云依旧守着宇智波的大门,面容比以往更加冷硬,眼神比深渊更加寂寥。

但那一天,她闭着眼、平静如睡、嘴角流血、倒在他怀里的画面,却如同最锋利的冰锥,日夜刺穿着他的心脏,从未褪色,也从未愈合。

那是他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也是他余生所有冰冷与坚守背后,那最深刻的、名为失去的烙印。

统御之塔顶层,执政官办公室。

时间:初纯成全事件一年后,

宇智波曜峥察觉母亲布局深意之时。

宇智波曜峥从繁重的政务与令人窒息的思绪中暂时抽身,缓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紫色的轮回眼透过玻璃,无意识地扫视着下方逐渐熟悉却又始终隔着一层的“统一”景象。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远处一个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却如同最顽固礁石般矗立的身影上——宇智波云。

他的父亲。

一年来,宇智波云依旧履行着他冷面门神的职责,守卫着宇智波新政府的重要区域。

但他的存在感,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稀薄,也更加……沉重。

他不再与宇智波曜峥有任何工作之外的交流,甚至避免目光的直接接触。

那双向来冰冷的狐狸眼,如今仿佛凝结了万载寒冰,深处却燃烧着一种寂静到可怕的、永不熄灭的哀恸与……疏离。

宇智波曜峥看着宇智波云。

不是以执政官审视下属的目光,也不是以儿子尽管关系早已名存实亡望向父亲的眼神。

更像是一个站在权力与孤独巅峰的怪物,在凝视另一座同样孤独、却因承载了不同重量而显得更加沉默、也更加……无法触及的冰山。

他看着宇智波云那挺直却仿佛背负着无形山岳的背影,看着他一丝不苟地检查证件、目光扫过人群时那深不见底的冰冷,看着他偶尔望向南贺川商会顶层方向时,那瞬间泄露出的、如同被剜去心脏般的空洞与刺痛……

(父亲……)

这个称呼,在宇智波曜峥心中划过,却激不起任何温暖的涟漪,只留下更加复杂的、混合着愧疚、漠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

他忽然想到,母亲最后倒下的地方,是在父亲的怀里。

母亲最后看到的,或许除了自己这个“成全”了她的儿子,就是父亲那双盛满崩溃与绝望的眼睛。

母亲最后的温度,是消失在父亲的臂弯中。

而自己,这个亲手将苦无刺入母亲胸膛的“贯彻者”,在那一刻,在父亲眼中,究竟是什么呢?

是必须手刃的仇敌?

是无可救药的逆子?

还是一个……连憎恨都显得多余的、彻底割裂了血缘与伦常的陌生人?

宇智波曜峥能感觉到父亲那无声的、却如同实质般弥漫在空气中的巨大悲伤与隔阂。

那悲伤并未化为直接的复仇行动,因为母亲的遗言制约,却化作了一道比任何结界都更加坚固、更加无法跨越的鸿沟,横亘在他们父子之间。

他知道,父亲从未认同过他的道路,甚至可能从一开始就预见到了这条路的血腥与扭曲。

但父亲选择了沉默的守护对母亲,选择了在自己失控时试图阻拦尽管无力,最终……选择了在失去一切后,用这种冰冷的、近乎自我放逐的方式,继续“守护”着母亲曾经在意的东西,同时,也用这种存在本身,无声地审判着他这个儿子。

(您……恨我吗?)

(还是……连恨都觉得是浪费?)

(您守着这扇门,是在守护母亲留下的痕迹,还是在……等待什么?)

宇智波曜峥移开了目光,重新望向窗外那片他“统一”的疆土。

轮回眼中紫色的光华微微流转,映照出他复杂难辨的心绪。

母亲用生命“成全”了他的野心,却也彻底割裂了他与父亲之间最后一丝可能的温情纽带。

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权柄与统一,却似乎失去了作为宇智波曜峥这个个体,所能拥有的、最后一点属于“人”的情感锚点。

父亲的存在,如同一个冰冷的坐标,时刻提醒着他这份“成功”背后,所付出的、无法挽回的代价,以及那条通往权力巅峰之路上,被他亲手斩断和抛弃的一切。

他不再看宇智波云,转身走回办公桌后,重新埋首于堆积如山的文件。

但那双冰冷寂寥的、属于父亲的身影,却如同最深刻的烙印,留在了他轮回眼的余光里,也留在了他内心深处那片日益荒芜的、名为“亲情”的废墟之上。

时间:宇智波初纯成全事件五年后,宇智波曜峥初步完成统一四年后

宇智波族地,南贺川商会外围区域,一处相对僻静、能看到潺潺溪流的草坪。

宇智波云依旧如同往日一样,在完成例行巡查后,会在这里短暂驻足。

他很少真正“休息”,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落在溪水上,或者望向远方南贺川商会顶层那扇熟悉的窗户方向,眼神沉静得如同古井,却又仿佛蕴藏着永不消散的冰封哀伤。

五年时光,并未在他冷峻的面容上留下太多岁月的痕迹,却让那份寂寥与疏离沉淀得更加厚重。他像一座彻底冰封的孤峰,与周围逐渐适应“新秩序”的宇智波族地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一阵轻快而略显莽撞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片区域的寂静。

“云爷爷!云爷爷!”

一个清脆稚嫩、带着毫不掩饰亲昵与欢快的小女孩声音响起。

宇智波云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缓缓转过身。

只见一个大约四五岁、穿着精致宇智波童装的小女孩,正像只快乐的小鸟般朝着他飞奔过来。

她有着一头柔顺的墨灰色长发,扎成了两个可爱的发髻,随着跑动一甩一甩的。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脸——

那张尚带着婴儿肥的、粉雕玉琢的小脸上,眉眼轮廓,尤其是那双弯弯的、笑起来如同月牙的墨灰色眼眸,以及小巧挺翘的鼻子和微微上翘的嘴角……竟与宇智波初纯幼年时的模样,有着七八分的惊人相似!

她是宇智波斑的孙女,名叫宇智波烬华。

是斑退隐后,宇智波武子嗣所出的女儿。

斑虽已远离权力中心,但其血脉在族内依旧尊贵。

小女孩似乎天性活泼,不怕生,而且不知为何,对这位族内公认最冰冷、最难以接近的“云爷爷”格外亲近。

宇智波烬华跑到宇智波云面前,仰着小脸,那双酷似初纯的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毫不怕生地伸出小手抓住了他垂在身侧的、冰冷的手指。

“云爷爷!你又在看水呀!陪我玩好不好?我学会了一个新的手里剑投掷方法哦!”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声音充满了孩童的活力与朝气。

宇智波云的身体,在女孩抓住他手指的瞬间,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他低头,看着这张与记忆中某个遥远而深刻的身影如此相似的小脸,看着那双仿佛能穿透五年冰封时光、带着初纯影子般灵动笑意的墨灰色眼眸……

一瞬间,时光仿佛倒流。

冰冷的壁垒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他那双死寂如寒潭的狐狸眼中,极其罕见地、不受控制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

那波动太复杂,有错愕,有一闪而逝的刺痛,或许还有一丝被强行唤醒的、久远到连他自己都以为早已遗忘的柔软记忆。

(像……太像了……)

但他很快便收敛了所有情绪,恢复了惯常的冰冷。

他没有抽回手,却也没有回应女孩的热情,只是用那双沉淀了太多过往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声音低沉而平淡:

“……烬华。”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回去。”

他的语气不算严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然而,宇智波烬华似乎完全不怕他这副冷脸,反而抓着他的手指晃了晃,撒娇般地说:“不嘛~父亲说云爷爷最厉害了!我想跟你学!云爷爷,你就教我嘛~就一会儿!”

她仰着小脸,那酷似初纯的笑容带着天然的、让人难以硬起心肠拒绝的魔力。

宇智波云沉默地看着她,看着那张与初纯如此相像、却又属于另一个崭新生命的脸庞,心中那冰封的湖面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轻微地、挣扎着动了一下。

最终,他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声音依旧冰冷,却不再驱赶:

“……只能一会儿。”

“注意安全。”

他没有答应教她,但默许了她的停留。

宇智波烬华立刻欢呼一声,松开他的手,雀跃地在草坪上跑了两圈,然后真的从自己的小忍具包里掏出了两枚特制的、缩小版的手里剑,开始笨拙却认真地练习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

宇智波云没有再去看溪水,也没有再望向远方。

他只是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那个活泼的小小身影上,看着那张与初纯相似的脸庞在阳光下绽放着纯粹的笑容,听着那清脆稚嫩的声音充满活力地回响在耳边……

五年了。

这座冰封的孤峰,似乎因为一朵意外闯入的、带着故人影子的小小火焰,而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融化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冰晶。

至少,在这一刻,这片寂静的草坪上,除了冰冷的回忆与沉重的责任,似乎也多了一缕属于新生与未来的、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生机与暖意。

而那酷似初纯的眉眼,如同一把无形的钥匙,正在试图打开一扇连宇智波云自己都以为早已焊死的心门。

一个月后

宇智波曜峥缓缓蹲下身,与宇智波烬华那双酷似初纯、却燃烧着不属于孩童的锐利火焰的墨灰色眼眸平视。

他紫色轮回眼中的光华沉寂下来,只余一片深不见底的幽邃。

他伸出手,并非触碰,只是虚虚地拂过她发顶——这个动作,仿佛在确认某种传承,又像在丈量一道鸿沟。

“烬华,”

他的声音低沉,不再有执政官的威压,反而透出一种罕见的、近乎疲惫的平静,

“你想当族长吗?”

宇智波烬华立刻把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墨灰色的发髻跟着晃动。

她非但没有退后,反而挺直了小身板,用那双遗传自祖母般初纯的、此刻却闪烁着超越年龄的清醒与批判光芒的眼睛,毫不畏惧地瞪着他,声音清脆而笃定:

“我才不要呢!”

她顿了顿,小脸皱成一团,仿佛在说一件再明显不过的蠢事:

“当族长太累了!要管那么多人,看那么多文件,开那么多会!”

她掰着手指头数落,随即语气一转,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对权力本质的敏锐洞察与排斥,“而且——会被权力迷失人性!”

最后那句话,从一个四五岁孩童口中吐出,稚嫩的嗓音却掷地有声,如同一把淬过冰水的小锤,敲在在场两位成年人心头。

她甚至模仿着大人讲道理的模样,双手叉腰,一本正经地补充道,仿佛在背诵某句箴言,却又带着自己真切的理解:

“自古以来,天下的帝王啊、族长啊,不都是一样的吗?坐上那个位子,心就慢慢变得硬邦邦、冷冰冰的,看谁都觉得是棋子,是麻烦……自苦来,天下帝王无情都是一样的!”

“自苦来,天下帝王无情都是一样的!”

这句话,带着孩童的直白与天真,却又锐利如刀,精准地剖开了权力巅峰那层华丽而孤独的实质。

它仿佛一道来自血脉深处的回响,既是对眼前这位“无情”执政官的指控,也像是对某种宿命般循环的预警。

宇智波曜峥沉默了。

他望着眼前这张与母亲如此相似、却说着与母亲当年引导他时截然不同话语的小脸。

母亲曾问他“想走到哪一步”,用利益与制衡为他铺路;而这个流淌着母亲血脉、有着母亲眉眼的小小孙辈,却直接告诉他:

那条路的尽头,是“迷失人性”,是“无情”。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如同冰层下的暗流,在他轮回眼深处无声涌动。

有被童言无忌刺中的微痛,有对这份过早清醒的讶异,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这份“不同”的……怅然与思索。

(迷失人性……无情……)

(母亲,这就是您透过这个孩子的眼睛,给我的……另一种答案吗?)

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笼罩住小小的宇智波烬华。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穿透了她,仿佛望向某个更遥远的、由鲜血、野心与“成全”构筑的过去,也望向一个可能因这份稚嫩却清醒的批判而略有不同的未来。

然后,他转身,步履沉稳地离开了这片草坪,重新走向那座象征无上权柄的统御之塔。

背影依旧挺拔孤绝,但方才那短暂的对话,却仿佛一粒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中那名为“道路”的冰冷湖面上,漾开了一圈极淡、却无法忽视的涟漪。

宇智波云自始至终,都沉默地站在一旁。

他看着孙女用那双酷似初纯的眼睛,说出如此清醒乃至尖锐的话语;看着儿子那罕见的沉默与复杂神情;感受着空气中那微妙涌动的、属于三代人之间的、关于权力、人性与传承的无形交锋。

他冰冷的狐狸眼中,映着孙女那生机勃勃、不畏强权的小小身影,也映着儿子那孤绝离去的背影。

五年冰封的心湖深处,那朵因酷似初纯的容颜而悄然闯入的小小火苗——宇智波烬华,不仅带来了微弱的暖意,更带来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充满生机与批判力量的“声音”。

这声音,或许微弱,却真实。

它属于未来,属于一个尚未被权力异化的、清澈的灵魂。

它像一颗落在冰原上的种子,虽不知能否破冰生长,却已然留下了痕迹。

宇智波云收回目光,重新望向南贺川潺潺的流水。

暮色渐浓,天边最后一抹余晖,将溪水染成了淡淡的金红色,如同永不熄灭的、温柔的余烬。

他依旧沉默,依旧冰冷,依旧守护。

时光荏苒,宇智波烬华如同一株迎着疾风倔强生长的幼竹,在宇智波族地刻下了独属于她的轨迹。

她终究没有选择那条曾被预言、被审视的“族长之路”。

那双酷似祖母初纯的墨灰色眼眸,清澈依旧,却沉淀了属于她自己的光芒——少了初纯年少时的慵懒算计,多了几分飒爽的磊落与执拗的坚持。

她热爱家族的荣耀,却厌恶权力倾轧的冰冷;她继承了宇智波的战斗天赋,在忍者道路上稳步前行,从中忍到特别上忍,凭借出色的任务完成率和冷静果决的判断力赢得了同僚的认可,也赢得了“不烬之火”的称号——意为她的意志与行动力如同无法被轻易熄灭的火焰。

而在她熠熠生辉的忍者生涯中,一道温和却坚定的身影,始终与她并肩而行——宇智波止水。

止水年长烬华几岁,已是族内备受瞩目的精英上忍,以瞬身之术和写轮眼的精湛运用闻名,更以开阔的视野、温和的性情以及对“火之意志”的深刻认同而区别于许多激进的族人。

他与烬华的相遇始于一次联合任务,她的机敏果敢与清澈信念吸引了他,而他沉稳可靠的守护与超越一族狭隘的胸怀,也深深打动了烬华。

他们的结合,在宇智波内部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一方是前任族长宇智波斑的直系血脉,身份特殊

另一方是族内稳健派代表,思想开明。

这桩婚事,像是一道桥梁,微妙地连接了宇智波的过去(斑的血脉)与某种可能的未来(止水所代表的道路)。

执政官宇智波曜峥对此未置可否,只是批准了婚事,深邃的轮回眼中读不出情绪。

宇智波云在婚礼上出现了片刻,依旧沉默冰冷,但在烬华穿着白无垢、眉眼弯弯如同当年初纯般对他微笑时,他几不可查地颔首,眼中冰封的寂寥似乎被烛光映出了一丝极淡的暖意。

婚后的生活平静而充实。止水在暗部与家族事务中忙碌,烬华则继续活跃在任务一线,同时开始涉足族内的青少年忍者教导工作。她将自己对“力量用于守护而非支配”的理解融入教学,深受年轻一代的喜爱。

她和止水在族地边缘有了自己的小家,院子里种着她喜欢的植物,窗台上常有止水任务带回的小礼物。他们的感情并非轰轰烈烈,而是细水长流的理解、支持与默契。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从未止息。

宇智波曜峥主导的“统一忍界”表面稳固,实则内部矛盾重重。

高压统治、资源分配不公、文化同化的阻力、以及各地潜藏的反抗火种,如同地底奔涌的岩浆,随时可能喷发。

止水因其能力和立场,时常被卷入敏感事务,亲眼目睹新秩序下的阴影与不公,内心忧虑日增。

烬华则在任务中接触到更多被“统一”进程边缘化或伤害的普通人,她那颗继承自祖母的敏锐之心,无法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一次,烬华在边境任务中,解救了一队因拒绝接受强制文化迁移而遭追捕的平民。

回到族地后,她罕见地情绪激动,对止水倾诉:“止水,我们追求的和平,难道就是让所有人变成沉默的棋子,忘记自己的来处吗?这样的统一,真的是对的吗?”

止水拥住她,温润的写轮眼中也带着凝重:“烬华,我也在思考。力量应当带来理解与共存,而非恐惧与抹杀。但改变需要智慧与时机。”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

“或许,我们可以从力所能及之处开始,比如……更好地引导下一代,让他们看到不同的可能。”

他们开始更积极地参与族内事务,尤其是教育和新晋忍者的思想引导。

烬华利用她的教学机会,在传授技艺的同时,也会讲述忍界各地的风土人情,强调尊重差异与守护多样性的重要。

止水则利用其影响力,在暗部及警务部队内部,倡导更加公正、克制的行事准则,并秘密为一些遭受不公的弱势者提供有限度的帮助。

他们的举动,自然引起了注意。

宇智波曜峥的耳目无处不在。

但出乎意料的是,执政官并未直接干涉,只是某次在族会上,目光扫过烬华和止水时,轮回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解读的幽光,仿佛在评估,又仿佛在……等待什么。

一天傍晚,烬华结束教导回家,发现止水坐在廊下,手中拿着一封密函,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怎么了,止水?”

止水将密函递给她,声音低沉:

“是……来自木叶旧部的隐秘联络。他们察觉到了统一政府内部某些激进派系的危险动向,可能计划进一步镇压残余反抗势力,甚至……牵扯到无辜者。他们希望……我们能提供一些内部情报,或者,在必要时,成为一道缓冲。”

烬华接过密函,墨灰色的眼眸快速扫过内容,手指微微收紧。

这是一条极其危险的道路,一旦暴露,便是叛族重罪。

但她抬起头,看向止水那双总是温和、此刻却写满决断的眼睛,看到了同样的答案。

“你打算怎么做?”她问。

“我们不能坐视可能发生的流血与不公。”

止水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而坚定,

“但我们必须非常小心,不能连累家族,也不能让事态失控。情报可以有限度地传递,预警可以发出……更重要的是,我们要在族内,凝聚更多像我们一样,相信和平应当建立在尊重与共存基础上的人。”

烬华反握住他的手,用力点头,眼中火焰不熄:

“我明白。这条路很难,但如果我们因为困难就背过身去,那和那些迷失在权力中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她想起了幼时对宇智波曜峥说的话,轻声重复,

“自苦来,天下帝王无情都是一样的……但我们可以选择不做那样的人。”

夜色如墨,宇智波族地边缘一处废弃的南贺神社地下密室,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昏黄的烛光在石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映照着五张神色各异却同样严肃的脸。

这是宇智波止水秘密召集的一次会面,参与者身份敏感,目的更是危险——商讨如何应对执政官宇智波曜峥日益强硬的统治,以及可能爆发的更大规模冲突。

宇智波止水坐在主位,神色沉稳,但眉宇间带着深深的忧虑。

他身为精英上忍,又深得部分稳健派族人信赖,是串联各方的关键。

宇智波鼬坐在止水左侧,面容平静,黑眸深邃。

他刚刚升任暗部分队长不久,敏锐地察觉到了族内及“统一政府”内部令人不安的动向。

他是止水最信任的挚友,也是坚定的和平主义者。

宇智波佐助靠在墙边,抱着手臂,神情冷峻。

他对宇智波曜峥的统治并无好感,但更警惕任何可能将宇智波拖入深渊的冒进行动。经历了早年家族与木叶的复杂纠葛,他变得异常谨慎。

宇智波烬华坐在止水右侧,墨灰色的眼眸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明亮坚定。

她支持丈夫的行动,同时也带来了任务中接触到的、来自“统一”阴影下的真实呼声。

漩涡鸣人盘腿坐在地上,金色头发在昏暗光线下依旧醒目。

他代表着外部木叶残余势力及同情者的关切和潜在支持,同时也是“理解与对话”理念的强烈倡导者。

“人都到齐了。”

止水开口,声音低沉清晰,

“情况大家都清楚。执政官大人的‘巩固’措施越来越严厉,边境摩擦升级,内部异见压制加剧……继续下去,大规模冲突恐怕难以避免。我们聚集在此,不是为了推翻什么,而是希望找到一条路,能劝谏执政官大人,至少……避免最坏的结果。”

“劝谏?”

佐助冷哼一声,写轮眼在阴影中微光一闪,“那个男人……宇智波曜峥,他会听吗?他的轮回眼看到的,恐怕只有他所谓的大局和终极秩序。他的母亲大人当年……”

他顿住,没再说下去,但提及宇智波初纯,密室内的气氛明显更加压抑了一瞬。

烬华深吸一口气,接过话头:

“正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正因为我们见过这条统一之路带来的血与泪,才更不能放弃尝试!佐助哥,我知道这很难,但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更多无辜者被卷入,那和我们所反对的冷酷,又有什么分别?”

她看向鸣人,“鸣人,你一直相信有话直说,说到做到,你觉得呢?”

鸣人挠了挠头,神情罕见地严肃:“啊,虽然跟那位执政官大叔直接打交道的机会不多……但他给我的感觉,不像是完全听不进话的人。当然,他很强,非常强,信念也很坚定。但是,鼬大哥说过,越是强大的人,有时候越容易忽略脚下的路是不是歪了。我觉得……或许可以试试,不用对抗的方式,而是……让他看见?”

“看见什么?”

鼬平静地开口,目光扫过众人,

“看见高压下的民怨?看见统一表象下的裂痕?这些,以执政官大人的情报网,他未必不知。关键在于,如何让他看见这些问题的严重性,足以动摇他设定的秩序根基,以及……是否有更好的路。”

止水点头:“鼬说得对。单纯的诉苦或示弱无效。我们需要有分量的事实,以及……一个能触动他的角度。”

他沉吟片刻,

“曜峥大人最在意的是什么?是统一忍界这个大业的长治久安。任何威胁到这个目标根本稳定的因素,才是他可能真正在意的。”

“长治久安……”

烬华思索着,

“现在的做法,看似压制了反抗,实则埋下了更多仇恨的种子。忍界各族各村的特质被强行抹平,人心并未真正归附。就像一个外表完好的陶罐,内里已经有了无数裂痕,稍有震荡就可能彻底粉碎。这算不算威胁根本稳定?”

“算。”佐助简短肯定,

“而且,过度依赖武力和强制,会削弱宇智波的长期威望。他的父亲……宇智波云,他虽然没有明确反对,但他的沉默和疏离,本身也是一种态度。族内并非铁板一块,潜在的离心力也在增长。”

他提及宇智波云,让众人再次沉默。

那位前任“门神”的冰冷态度,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警示。

鸣人眼睛一亮:“那我们就收集这些‘裂痕’的证据!不是零零散散的,而是系统的,能说明这种统治方式不可持续的证据!还有……其他选择!比如,有没有什么地方,在保留一定自治、尊重原有文化的情况下,反而对新秩序更拥护,发展得更好?用事实说话!”

鼬补充道:“不仅如此。执政官大人开启轮回眼,得到因陀罗祖先的支援。他的视野和追求,或许已超越寻常的治乱兴衰。我们或许需要触及更根本的东西——他追求的统一,最终极的意义是什么?是建立一个永恒静止的完美标本,还是一个能包容变化、在动态中保持生命力的活体?强行抹杀差异的统一,是否会扼杀忍界未来的可能性,甚至……违背那位远古存在给予支援的深层初衷?”

这个角度极为大胆,直指宇智波曜峥力量与野心的核心来源。

止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鼬的角度很关键。这或许是我们最能触动他的地方。初纯大人当年……似乎也一直在引导他思考路的问题,而不仅仅是目标。我们可以尝试从这个方向入手。”

烬华握紧拳头:“那我们就分头行动。我和止水继续在内部,利用任务和教学,更系统地收集信息,接触那些对现状有忧虑但尚未极端化的族人。佐助哥,你在外部活动频繁,能否留意那些在高压下依然保持韧性、甚至找到与新秩序共存之道的例子?还有……尽量了解云爷爷的态度,哪怕只是一点点暗示。”

佐助微微颔首:“可以。我会留意的。”

鸣人拍着胸脯:“外部情报和替代方案的例子,我和我的伙伴们也会尽力收集!虽然现在联络困难,但还是有些渠道的。重点是,我们要把这些东西,整理成一份……嗯,不是抗议书,而是风险预警与长远规划建议!”

“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和方式递交给执政官。”

止水总结道,

“不能是公开上书,那会被视为挑衅。也不能是私下贸然求见,缺乏分量。或许……可以借助某个他能听取意见的场合,或者,通过某个他或许还留有几分敬意或顾忌的渠道……”

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飘向了烬华。

烬华是宇智波斑的孙女,血脉特殊,或许有一丝不同。

鼬提醒道:“无论计划如何,必须极其谨慎。执政官的耳目无处不在,我们的行动一旦暴露,不仅前功尽弃,更会招致灭顶之灾。所有联络必须加密,会面必须隐蔽,收集证据要自然不着痕迹。”

五人又低声商讨了许久,确定了初步分工、联络方式和下次密会的大致时间。

烛火渐弱。

密议结束前,止水环视众人,声音凝重:“前路艰险,甚至可能徒劳无功。但正如烬华所说,若因艰难而背过身去,我们与自己不愿成为的那种人何异?此事关乎宇智波未来,更关乎忍界无数生灵。望诸位,务必小心。”

佐助、鼬、烬华、鸣人各自点头,眼神坚定。他们如同暗夜中的几颗孤星,试图以微弱却不肯屈服的光芒,去照亮一条或许存在的、不同的路,去尝试劝谏那位站在权力与力量巅峰、轮回眼俯瞰众生的执政官。

改变或许不会到来,或许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到来。

但尝试本身,已经是一种抵抗,一种希望。

他们悄然散去,身影融入浓重的夜色,仿佛从未聚集。

只有石壁上晃动的烛影,记录下这场危险而又充满微弱期冀的止水之谏。

宇智波的天空,依旧阴云密布,但暗流之下,新的因子已然开始涌动。

统御之塔顶层,执政官办公室外的露天观景平台。

狂风呼啸,吹得两人衣袍猎猎作响,脚下是灯火阑珊却仿佛凝固的“统一”都城。

时间: 止水等人密议后不久,某种临界点前夕。

宇智波斑如同一尊沉寂多年的火山,骤然出现在宇智波曜峥面前。

他没有穿象征身份的服饰,只是一身简单的深色劲装,但那股历经无数战火、沉淀了岁月与失望的沉重威压,比任何华服都更具冲击力。

银发在风中狂舞,写轮眼并未开启,却仿佛蕴藏着比轮回眼更慑人的风暴。

他大步走来,每一步都踏得平台微微震颤,径直走到负手而立、眺望远方的宇智波曜峥面前,几乎要撞上对方。

高大的身影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截断了宇智波曜峥俯瞰江山的视线。

“宇智波曜峥!”

斑的声音如同闷雷滚过平台,压过了呼啸的风声。

没有敬称,没有迂回,只有直呼其名的、积压了多年的怒火与痛心。

宇智波曜峥缓缓转过身,紫色的轮回眼平静地看向这位血缘上的舅父、曾经的族长、力量上的传奇。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对斑的出现并不意外,只是周身的气息微微凝实,如同无形的屏障。

“斑前辈。”他语调平稳,听不出情绪,

“何事劳您亲临?”

“何事?!”

斑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写轮眼猛地开启,猩红的万花筒三勾玉死死锁定宇智波曜峥那双深邃的紫色漩涡,“我来问你——你闹够了吗?!”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

“从前!”

斑上前一步,几乎与宇智波曜峥鼻尖相对,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嘶哑,眼中燃烧着复杂至极的火焰——有愤怒,有失望,有对妹妹初纯的追忆,更有一种近乎崩溃的家族责任感,

“你以为我妹妹宇智波初纯是错的吗?!”

他猛地伸手指向宇智波曜峥的胸口,仿佛要戳穿那身华贵的执政官袍服,戳进那颗曾经被野心填满、如今或许更加冰冷复杂的心脏。

“她当年拦你、问你、甚至最后成全你!你以为她是为了阻挠你的大业?是为了跟你争权夺利?!”

斑的声音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悲愤,

“她是怕你走火入魔!怕你被所谓的统一蒙了眼,忘了来路,丢了人心,最终把宇智波、把整个忍界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狂风卷起斑银色的发丝,他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你看看你现在!宇智波曜峥!你睁开你的轮回眼好好看看!”

他猛地转身,手臂横扫,指向下方那片看似井然有序、却死气沉沉的都城,指向更远方仿佛被无形锁链束缚的疆土。

“统一刚刚有了个架子,人心未附,百废待兴!正是该休养生息、凝聚共识、慢慢磨合的时候!可你在做什么?!”

斑转回头,怒视着宇智波曜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冰渣:

“你在变本加厉地收紧缰绳!你在用更严苛的律法勒紧所有人的脖子!你在用所谓的文化统一抹杀最后一点鲜活的气息!你在用猜忌和监视取代信任,用恐惧代替认同!”

“你手下那些鹰犬,借着巩固统一的名头,干了多少龌龊事,制造了多少新的仇恨,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还是你知道了,却觉得这是必要的代价,是大局所需?!”

“你看看宇智波内部!除了那些围着你、奉承你的,还有多少人真正心向你?云的沉默,泉奈的算计,还有止水、烬华那些年轻人眼中藏不住的忧虑和质疑……你真当看不见吗?!”

“你以为靠轮回眼的力量,靠铁腕镇压,就能让所有人真心顺从?就能让这强行拼凑起来的统一千秋万代?宇智波曜峥!你错了!大错特错!”

斑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带着一种长辈看着晚辈走入歧途却无力拉回的沉痛:

“初纯当年问你的路,问你走到哪一步,不是要否定你的野心,是要你时刻记得回头看看,记得脚下踩的是什么!是要你明白,统一不是终点,而是更艰难的开始!是需要智慧、包容、甚至妥协去经营的!”

“可你呢?你把她的提醒当成掣肘,把她的成全当成胜利……你现在坐在这高高的塔上,用轮回眼俯瞰众生,可你还看得清每一个活生生的人吗?你还听得见那些被你的秩序压得喘不过气的声音吗?!”

“宇智波曜峥!你告诉我!”

斑最后几乎是在咆哮,写轮眼中血丝蔓延,

“你现在做的这一切,和你曾经鄙视的、那些僵化腐朽的旧制度,到底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你追求的那个统一忍界,难道就是一个更大、更精致、也更冰冷的牢笼吗?!”

狂风骤停了一瞬,仿佛天地也在倾听这雷霆般的诘问。

宇智波曜峥站在原地,任由斑的怒火如同狂风暴雨般倾泻在自己身上。

他紫色的轮回眼依旧平静无波,只是那深不见底的漩涡中心,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芒流转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没有立刻反驳,没有动怒,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被冒犯的表情。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承受着来自血脉源头、来自历史深处、也来自那个被他以极端方式“成全”了的母亲的兄长,最直接、最猛烈、也最痛心疾首的质问。

斑的胸膛起伏,死死盯着他,等待着回答,或者说,等待着某种反应——哪怕是一丝怒意,一丝辩解,或者……一丝动摇。

平台之上,只有风声再起,以及那无声的、沉重的、仿佛能压垮星空的寂静。

宇智波曜峥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似乎比这高塔上的风更冷,也更遥远:

“斑前辈,您说完了吗?”

没有承认,没有否认,没有解释。

只有一句听不出情绪的、近乎漠然的回应。

宇智波斑那雷霆万钧的诘问,如同最猛烈的风暴,在统御之塔顶端肆虐后,留下的是死寂的真空和无声的冲击波。

宇智波曜峥那句近乎漠然的回应——“斑前辈,您说完了吗?”——像一道冰冷的闸门,将斑所有的怒火、痛心与质问都隔绝在外。

然而,当斑带着满腔的失望与更深的不安拂袖而去,平台之上只剩下宇智波曜峥独自一人时,夜风似乎也带上了一丝苍凉的呜咽。

他依旧负手而立,紫色的轮回眼重新投向脚下那一片由他亲手塑造、如今却仿佛陷入僵局的“统一”疆土。灯火在他眼中明明灭灭,如同那些被他强制纳入秩序、却从未真正点亮的人心。

良久,寂静的夜空中,飘落一句轻得几乎被风吹散的呢喃,只有他自己能听见,或许,也只有这座高塔见证:

“统一……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声音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完成伟业的、冰冷的笃定。

这是他毕生追逐的目标,是压上一切换来的版图,是他轮回眼所见的“未来”雏形。为此,他付出了所有能付出的代价。

但下一句,声音陡然低沉下去,仿佛带着某种重物坠入深谷的回响,那始终平稳无波的语调,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裂痕:

“但是……”

他顿了顿,夜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掠过那双深邃得令人心悸的紫色眼眸。

“对母亲下死手后……我后悔了。”

不是“刺伤”,不是“冲突”,而是直白到残忍的“下死手”。

这承认本身,就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反过来刺穿了他自己那层坚硬无比的权力外壳。

后悔了。

不是因为母亲的“成全”可能蕴含的布局与引导,不是因为斑的质问触及了统治的困境。

仅仅是因为,对母亲“下死手”这个行为本身。

或许在那一刻,在苦无刺入、鲜血涌出、母亲抚摸他脸颊说出“成全”的瞬间,某种比权力、比野心、比所谓“大局”更根本的东西,就已经在他心底悄然断裂、死去。

五年来的高压统治,轮回眼俯瞰下的冰冷秩序,与其说是他野心的延续,不如说更像是一种……对那个断裂处的逃避与过度补偿,用极致的掌控来麻痹那无法言说的“后悔”。

这后悔被深埋,被忽略,被“统一大业”的喧嚣所掩盖。

直到今夜,斑用最激烈的方式,撕开了那道从未愈合的伤口,将那个被他亲手“杀死”的、名为“母亲”的存在,连同她所有的提醒、引导、乃至最后的“成全”,血淋淋地再次推到他面前。

他依旧不后悔“统一”。

但他后悔了“下死手”。

这矛盾而痛苦的认知,如同冰与火在他轮回眼深处无声纠缠。

第二天清晨。

阳光刺破云层,照亮了宇智波族地。

一则石破天惊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族内核心层,继而如同飓风般席卷了整个忍界联合政府的上层:

执政官宇智波曜峥,于昨夜发布最高执政令,宣布即日起“退休”,辞去一切行政职务,仅保留“初代执政官”之荣誉头衔。

同时,指定宇智波烬华——宇智波斑之孙女,精英上忍——接任宇智波一族族长之位,并“建议”联合政府最高议会“充分考虑”其在未来过渡时期的作用。

退休?!!!

指定宇智波烬华为族长?!!!

所有听到消息的人,第一反应都是难以置信的呆滞,随即是各种猜测、震惊、哗然!

而处于风暴最中心的宇智波烬华,是在自家院落里,被突然登门的、手持执政官令的直属暗忍面无表情,眼神深处却也带着茫然告知这一“任命”的。

那一刻,宇智波烬华手里正在修剪花枝的剪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她整个人都懵了。

墨灰色的眼眸瞪得极大,里面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宇智波曜峥疯了?!

紧接着,一股难以遏制的、混合着荒谬、愤怒、以及“被天降陨石砸中”的抓狂感,如同火山喷发般从心底冲了上来!

“宇智波曜峥——!!!!”

她几乎要不顾形象地吼出声,胸口剧烈起伏,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他想干什么?!啊?!一声不吭突然退休?!还把族长这个烫手山芋扔给我?!经过我同意了吗?!问过我的意见了吗?!他知道我现在只想跟止水过安生日子、在能力范围内做些正确的事吗?!族长?!还是在这种时候接任?!他是嫌现在的局面不够乱,非要再添一把火吗?!还是觉得我昨天……不对,前天……也不对,他到底抽什么风?!)

(忍界第一女族长?!这称号谁爱要谁要去!我现在只想骂死他!!!)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无数念头咆哮着冲撞。

有对宇智波曜峥突然摆烂的极度愤懑,有对族长重任从天而降的茫然抗拒,有对当前宇智波及忍界复杂局势的清醒认知带来的沉重压力,更有一种被强行推上历史舞台、身不由己的憋屈与恼怒。

止水闻讯匆匆赶回,看到的就是妻子一副快要炸毛、却又强忍着、脸色变幻不定的模样。

他握住她冰凉颤抖的手,温润的眼中也充满了震惊与凝重。

“烬华……”他声音干涩。

“止水,”烬华深吸好几口气,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你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报复社会?还是……真的撂挑子了?”

止水摇摇头,眉头紧锁:

“不知道。但这绝不是一时冲动。曜峥大人……他行事必有深意,只是这深意,太出乎意料,也太……”

他看了一眼执政官令,“太不负责任了。”

将如此重担,如此突兀地,压在一个虽然优秀、但从未经过族长历练、且对权力核心并无野心的年轻女子肩上,无论如何看,都像是一场极端危险的豪赌,或者说,一种近乎残酷的托付。

宇智波烬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看着那份沉重的任命书,看着上面宇智波曜峥特有的、凌厉中带着一丝虚无的签名,又想起昨夜隐约听闻的、斑曾前往统御之塔的消息……

一个模糊的、令她心悸的猜测,慢慢浮上心头。

(难道……是因为斑爷爷说了什么?还是……他自己终于……)

她甩甩头,现在不是深究原因的时候。

任命已经下达,消息已经传开。

无论她愿不愿意,接不接,宇智波族长之位已然悬于她的头顶。

无数目光会瞬间聚焦在她身上——族内的各派势力、联合政府的其他高层、外部潜在的盟友与敌人……她已无路可退,除非她愿意眼睁睁看着宇智波在权力交接的真空期陷入更大的混乱,或者被其他势力趁虚而入。

“止水,”

烬华再次开口,声音依然有些发颤,却多了一丝决绝的冰冷,

“帮我召集族内所有上忍及长老,一个时辰后,南贺川神社,紧急族会。”

她抬起眼,那双遗传自初纯的墨灰色眼眸,此刻不再只有怒火与茫然,而是缓缓燃起了一种被逼到绝境后、不得不挺身而出的凛然火焰。

“这个族长……既然他敢给,我就敢接!”

“至于他到底想干什么……等我稳住局面,再找他算总账!”

宇智波烬华,在极度懵逼与愤怒中,被历史的洪流猝不及防地推到了最前沿。

忍界第一女族长?

她此刻心中毫无荣耀,只有万丈怒火与千斤重担。

但火焰,已然燃起。

无论是为了家族,为了忍界那微弱的、不同的可能性,还是为了找那个甩锅的混蛋前任执政官“算账”,她都不得不,也必须,走上这条骤然开启的、布满荆棘的族长之路。

宇智波南贺川神社,议事大厅。气氛比以往任何一次族会都要凝重、诡异,还混杂着难以掩饰的茫然与不安。

阳光透过高窗洒下,照亮空气中浮动的微尘,却驱不散那股沉甸甸的、前途未卜的压抑感。

人员: 宇智波所有上忍、核心长老齐聚。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正前方那个临时加设、却象征着无上权柄的族长主位上——那里坐着的,不再是熟悉的、威严深重的宇智波曜峥,而是一夜之间被推上风口浪尖的宇智波烬华。

宇智波烬华已经换下了家居服,穿着一身素净而庄重的深蓝色宇智波族服,长发利落地束起。

她强迫自己挺直脊背,双手交叠置于膝上,试图维持镇定。

但微微泛白的指节和那双墨灰色眼眸中尚未完全平息的震动与锐利,暴露了她内心的波涛汹涌。

她不再是那个可以躲在丈夫身后、只在力所能及范围发声的特别上忍,她是宇智波烬华,新任族长,忍界焦点。

而在大厅中段,几个关键人物的目光,尤其复杂地落在她身上。

宇智波鼬坐在前排靠边的位置,面容平静无波,黑眸深邃如古井。

他静静注视着烬华,目光中没有惊讶,或许他比常人更早察觉了某种征兆,也没有欣喜,只有一种沉静的审视与评估。

他在观察这位新任族长的气度、决断力,也在快速计算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权力交接背后,宇智波曜峥的真实意图,以及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

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道稳定的锚,无声地影响着周围暗部的同僚。

宇智波止水坐在烬华斜后方一个不那么显眼、却足够支持的位置。

他的目光温柔而坚定地落在妻子挺直的背影上,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支持与担忧。

他知道烬华此刻承受的压力有多大,也明白这绝非她所愿。

但他更清楚,烬华骨子里的责任感和倔强,绝不会允许她在此刻退缩。

他必须成为她最坚实的后盾,无论是明面的支持,还是暗中的协助。

他的眼神仿佛在说:别怕,我在这里。

宇智波佐助则靠在大厅一侧的柱子旁,抱着手臂,神情冷峻。

他的目光在烬华和空置的原执政官席位之间来回扫视,眉头微蹙。

他对宇智波曜峥这种近乎“弃子”般的甩锅行为极度不满,也对烬华被强行推上这个位置感到恼火。

但另一方面,他同样清楚局势的严峻性。烬华是斑的孙女,血脉特殊,或许能暂时平衡族内某些势力

她与止水的结合也代表了某种不同于宇智波曜峥铁腕路线的可能。

佐助的眼神中,有审视,有保留的期待,更有一种“既然事已至此,且看你能做到哪一步”的冷静旁观。

族会开始。

宇智波烬华深吸一口气,抬起了头。她没有长篇大论的宣言,也没有试图模仿前任的威严。

她的声音清晰,带着一丝紧绷,却异常干脆地切入主题:

“诸位,情况大家已经知晓。执政官宇智波曜峥大人昨夜令谕,卸任族长之职,由我接任。此事突兀,个中缘由,我亦在查证。”

她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面孔,看到了怀疑、观望、担忧,也看到了一丝隐藏的蠢蠢欲动。

“但,”

她的声音提高了一些,斩钉截铁,

“族长之位,关乎一族兴衰荣辱。既已落于我肩,我宇智波烬华,责无旁贷!”

“当前首要,是稳定!”

她伸出第一根手指,

“族内一切事务,照常运转。各司其职,不得因人事更迭产生任何混乱。警务部队、暗部、训练、商贸、结界维护……所有环节,必须立刻确认负责人,确保衔接无误!”

“其次,”

第二根手指,

“对外。即刻以宇智波族长名义,向联合政府最高议会及各主要势力发出正式通告,表明宇智波一族权力平稳交接,将继续履行在联合政府内的职责,维护现有秩序稳定。姿态要明确,语气要平稳。”

“第三,”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墨灰色的眼眸扫过几位明显属于激进派或与宇智波曜峥旧部关系密切的长老,

“内部清查与整肃。我不管以前如何,从今日起,任何擅自行动、以巩固统一为名行不法之事、损害宇智波声誉或破坏内部团结的行为,一经查实,严惩不贷!宇智波的荣耀,不是靠高压和恐惧维持的!”

这几条指令清晰、果断,直指当前最紧要的稳定问题,同时也隐隐划下了她自己的行事底线。

没有怯场,没有犹豫,甚至带着一股被逼急了的、破釜沉舟的锐气。

下方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和议论声。

有人点头,有人皱眉,更多人则是惊讶于这位年轻女族长在如此突发状况下,竟能迅速抓住要点,并展现出不容小觑的决断力。

宇智波鼬的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赞许。

他微微颔首,对身边一位暗部队长低声交代了几句,显然是在配合烬华的“稳定”指令。

宇智波止水的嘴角,微微向上弯了一下,担忧稍减,支持更甚。

宇智波佐助依旧抱着手臂,但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丝,目光中的审视也多了几分认真的考量。

烬华顿了顿,压下心中对宇智波曜峥那混蛋行径的持续腹诽,继续道:

“具体实施细则,稍后由各部部长与长老团共同拟定,报我批准。现在,有任何紧急事务或疑问,可以提出。”

族会进入了具体的议程讨论。

虽然气氛依旧微妙,但在烬华强硬而明确的姿态下,混乱的苗头被暂时压制了下去。

鼬、止水、佐助三人,虽然位置不同,心思各异,但他们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主位上的宇智波烬华。

他们看到了她的紧张,也看到了她的坚韧。

看到了她被迫迎战的愤怒,也看到了她迅速进入角色的冷静。

看到了她试图划出的新界限,也看到了前路上必然的重重阻碍。

这是一场仓促的加冕,一次被动的出征。

但站在台上的宇智波烬华,正用她的方式,宣告着宇智波一个新时代的开始——一个由女性族长引领的、在巨大不确定性中摸索前行的时代。

族会仍在继续。

目光的交织,无声的评估,权力的暗流。

一切,才刚刚开始。

南贺川神社后山,一处僻静的观景台。这里地势颇高,可以俯瞰大半个宇智波族地,以及远处那座依旧耸立、却已不再属于他的统御之塔。

夕阳西下,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橙红,也给他孤身独立的背影镀上了一层寂寥的金边。

宇智波曜峥没有穿执政官的华服,只是一身简单的深色常服,紫色的轮回眼闭合着,仿佛只是在享受一个普通退休老人的黄昏。

但他周身那股经年沉淀的、属于巅峰强者的疏离与威压,依旧若有若无地弥漫在空气中。

脚步声由远及近,急促、用力,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踩碎了山道的宁静。

宇智波曜峥没有回头,仿佛早已预料。

宇智波烬华几乎是冲上观景台的。

她甚至没换下族长议事的正装,墨灰色的长发因快步行走而有些散乱,胸口因气愤而微微起伏。

那双与初纯酷似的眼眸,此刻燃烧着熊熊怒火,死死锁定前方那个背对着她、仿佛超然物外的身影。

“宇智波曜峥!”

她连敬称都省了,直呼其名,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你——”

她一口气堵在胸口,有太多话想骂,太多问题想问,反而一时语塞。

宇智波曜峥这才缓缓转过身。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脸上,照亮了他平静无波的面容。

那双紫色的轮回眼不知何时已睁开,此刻正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疲惫,迎向烬华喷火的目光。

“烬华,”他开口,声音不高,甚至比平日里更温和一些,却依旧带着那种独特的、仿佛隔着一层玻璃的疏离感,

“族会开完了?”

这副若无其事、甚至带着点长辈关切晚辈工作的口吻,瞬间点燃了烬华好不容易压下去一点的怒火!

“开完了?!”

她向前一步,几乎要揪住他的衣领,如果她敢且能的话,

“你还有脸问?!宇智波曜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一声不响突然退休?!还把族长这个烫手山芋扔给我?!你当我是什么?你收拾烂摊子的工具吗?!还是你觉得这样很好玩?!”

她语速极快,字字如刀,积压了一整天的憋闷、愤怒、茫然和巨大的压力,在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你知道现在族内什么情况吗?!你知道外面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宇智波吗?!你知道这个位置有多难坐吗?!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当什么族长!我只想做好我的任务,教好我的学生,和止水过安稳日子!你凭什么?!凭什么就这么自作主张,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上?!”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眼眶甚至因为极致的委屈和愤怒而微微发红:“你倒是潇洒,退休了,躲到这里看夕阳!你把所有难题、所有矛盾、所有明枪暗箭都留给我!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考虑过宇智波的未来吗?!还是你觉得,反正你统一的梦做完了,后面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了?!”

宇智波曜峥静静地听着她的怒斥,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直到烬华停下来,胸膛剧烈起伏,瞪着他等待回答时,他才微微动了动眼皮。

“说完了?”他的语气依旧平淡。

这近乎漠然的反应,让烬华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你……”

她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一次,宇智波曜峥沉默了稍长的时间。

他的目光越过激动的烬华,投向远处那片在夕阳下逐渐亮起灯火的族地,还有更远方,那片他耗费无数心血、也留下无数争议的“统一”疆土。

夕阳的光线在他紫色的轮回眼中折射出迷离的光晕。

良久,他才重新将目光落回烬华脸上,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重量,穿透了烬华的怒火:

“因为……你像她。”

烬华一愣:“……谁?”

“母亲。”宇智波曜峥清晰地吐出这两个字,目光似乎穿透了烬华,看向了某个更久远、更模糊的影像,“不是长相。是……眼睛里的东西。”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她的眼睛里,也有过那种……不想被权力束缚,却又无法对责任背过身去的光芒。只是后来……”

他声音低了下去,没有说完。

“但你比她幸运。”

宇智波曜峥话锋一转,语气恢复了那种平淡的叙述感,

“你身边有止水,有鼬,有佐助……甚至斑前辈,或许也不会完全不管你。你走的,不会是她那条路。”

“族长之位,是责任,也是平台。”

他看向烬华,轮回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乎直白的审视,

“你能用它做什么,取决于你自己。是变成另一个我,还是……走出第三条路。”

“至于我为什么退休……”

他移开目光,重新望向沉入地平线的夕阳,声音飘渺得仿佛自言自语,

“有些路,走到头,才发现风景不过如此。有些错,犯下了,就需要用余生去沉默。继续坐在那个位置上,看着自己一手打造的东西慢慢僵化、腐朽,或者……被我自己毁掉,不如早点离开。”

“烬华,”

他最后说道,没有回头,

“宇智波的未来,忍界的明天,或许需要新的火种,而不是我这团……已经烧得太旺、快要把一切都焚尽的余火。”

说完,他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身后那个气得满脸通红、却又因他这番话而陷入震惊与复杂思绪的年轻女族长,隔开了一个世界的距离。

夕阳终于完全沉没,天际只余一抹暗红的残霞。

宇智波烬华站在逐渐降临的暮色中,看着宇智波曜峥孤绝的背影,满腔的怒火不知何时已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沉重、也更加迷茫的复杂情绪。

他后悔了?

他看到了尽头?

他把希望麻烦寄托在了“像母亲”的她身上?

这到底是一种不负责任的甩锅,还是一种……残酷的、近乎托孤式的传承?

宇智波烬华不知道。

她只知道,那个男人把一副无比沉重的担子扔给了她,然后自己躲进了夕阳的阴影里。

而她,除了咬牙扛起来,似乎别无选择。

她最后狠狠瞪了那个背影一眼,转身,步履有些沉重地离开了观景台。

宇智波族地边缘,

宇智波烬华与宇智波止水的小家。

院落宁静,夜色初临,窗内透出温暖的灯火。

宇智波烬华换下了族长的正装,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便服,墨灰色的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

她手中拿着一份看起来颇为正式、盖有新任族长印鉴的卷轴,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决绝、释然和狡黠的复杂神情。

宇智波止水坐在她对面的矮桌旁,温润的眼中带着明显的惊讶、不解,以及一丝隐隐的忧虑。

“止水,这个给你。”

烬华将卷轴推到止水面前,语气轻松得有些异常,

“族长印信、族内紧急联络密匙、还有我给长老团和各部门负责人的阶段性指导建议……嗯,差不多就这些了。”

止水没有立刻去接卷轴,而是看着烬华的眼睛:“烬华,你这是……?”

“看不出来吗?”

烬华耸耸肩,嘴角勾起一个带着点恶作剧意味、却又无比认真的弧度,“拜拜了您嘞!”

她伸出两根手指,做了个“开溜”的手势。

“这族长,我不干了!”

她宣布,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一天都嫌多!宇智波曜峥那个混蛋想甩锅,我凭什么就得老老实实接着?他想退休看夕阳,我也想喘口气!这担子谁爱挑谁挑去,反正我挑不动了,也不想挑了!”

止水愣住了。他预想过烬华接任后会面临巨大压力,预想过她会艰难适应,甚至预想过她可能在某些时刻产生退意……但他没想到,她会如此干脆,如此……“摆烂”?

“烬华,冷静点。”

止水试图握住她的手,

“我知道这很突然,压力很大,但族长的位置不是儿戏,现在族内和外界……”

“就是因为不是儿戏,我才不干了!”

烬华抽回手,但眼神依旧坚定,

“止水,你想想,我凭什么坐在那个位置上?凭我是斑的孙女?凭我像初纯奶奶?还是凭宇智波曜峥那莫名其妙的托付?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能带领宇智波走向何方!硬撑着坐在那里,除了把局面搞得更糟,还有什么用?”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一些,却更加清晰:“我试过了。今天的族会,我尽力了。但我发现,那不是我该待的地方。我的战场不应该是议事厅的勾心斗角,我的力量也不该用来维持一个我自己都怀疑是否能长久的统一框架。我想做的事情,是实实在在的保护、教导、还有……和你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维护一点点的公正和温度。”

她看着止水,眼中火焰重新燃起,却是那种更加清澈、更加自我的火焰:

“所以,我跑了。卷轴给你,族务你先帮我顶一阵,或者……爱谁谁。反正我不管了。我要去做我想做的事,去我认为对的地方。”

止水看着妻子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光芒,知道她是认真的。

这不是一时冲动的逃避,而是经过思考哪怕这思考很短暂后的主动抉择。

他心中忧虑未减,但某种奇异的理解和……隐约的赞同,也开始滋生。

或许,烬华这条路,才是真正适合她的路?强留她在族长之位上,可能才是最大的悲剧。

他最终叹了口气,露出一丝无奈又带着纵容的苦笑,接过了卷轴:

“你总是……这么出人意料。打算去哪?做什么?”

“还没想好。”

烬华眨眨眼,恢复了那狡黠灵动的模样,“可能先去边境看看,那里需要人手,也可能找个安静的地方,研究一下怎么把我那不烬之火教给更多愿意学的孩子……总之,天大地大,哪里不能去?”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

“你呢?跟我一起跑路,还是留下来当摄政王?”

止水摇摇头,温声道:

“总得有人留下来处理后续。我暂时替你稳住局面,至少……不能让你跑路的消息引发更大的混乱。等你安顿下来,告诉我。”

“成交!”

烬华笑了,那笑容在灯光下,竟然有几分当年宇智波初纯那种“搞完事就跑”的神韵。她俯身,在止水额头上快速亲了一下,

“那我先走啦!辛苦你啦,止水大人~”

说完,她像只轻快的鸟儿,拎起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小行囊,推开房门,身影迅速融入外面的夜色中,毫不留恋。

止水握着尚有她余温的卷轴,坐在原地,看着洞开的房门和门外的黑暗,良久,才低低笑叹一声:“真是……拿你没办法。”

他并非完全赞同,却也无法反对。

或许,烬华的“逃跑”,本身就是对这个扭曲局面最直接、也最“烬华式”的抗议与破局。

与此同时,在烬华和止水都无法察觉的维度或阴影中,几道目光,正以各自的方式,注视着这场仓促的“辞行”。

南贺川神社深处,大筒木因陀罗闭目静坐,轮回眼似乎微微睁开了一丝缝隙,仿佛穿透了空间,看到了那个背着行囊、走入夜色的、与初纯有着相似眼眸却选择了截然不同道路的少女背影。

他古井无波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永恒的轮回之眼中,极淡的紫色光华流转了一瞬,仿佛在记录,又仿佛只是漠然的旁观。

宇智波族地某处高地,宇智波斑抱臂而立,银发在夜风中微扬。

他猩红的写轮眼永恒万花筒望着烬华离去的方向,眉头紧锁。

对于孙女如此“不负责任”的甩手行为,他本应暴怒。

但奇怪的是,他眼中除了恼怒,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复杂情绪。

他想起了妹妹初纯,想起了她当年也曾用各种方式,试图挣脱某种既定的束缚。最终,他只是冷哼一声,转身消失在黑暗里,并未出手阻拦。

宇智波云,依旧在他习惯驻守的南贺川某处要地。他似乎并未特意关注,但那双冰冷寂寥的狐狸眼,在烬华身影掠过远处某个路口时,几不可查地微微动了一下。

他看到了那份决绝,也看到了那份与初纯晚年某种神态依稀相似的、不愿被任何东西哪怕是族长之位捆绑的自由意志。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刀柄,周身的气息,仿佛比这夜色更加沉默,也更加……难以捉摸。

依旧是南贺川神社后山那处僻静的观景台。

夜色已深,星子稀疏。

宇智波曜峥并未离去,只是从站着看夕阳,变成了盘膝静坐,仿佛要在这里与黑暗融为一体。

一名直属暗忍最后几名仍直接向他汇报的心腹之一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数步远,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古怪和迟疑:

“执政官大人……前族长宇智波烬华大人,于一个时辰前,留下族长印信及授权卷轴于其夫宇智波止水处,本人……已离开族地,去向不明。宇智波止水暂时代理族务,族内……略有骚动,但暂无大乱。”

消息简洁,却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小锤,敲在寂静的夜色里,也敲在宇智波曜峥那仿佛已然古井无波的心境上。

宇智波曜峥没有立刻回应。

他依旧闭目盘坐,紫色的轮回眼在眼皮下仿佛都未曾有丝毫颤动。夜风吹动他深色的衣角,周围的空气似乎因为暗忍的汇报而更凝滞了几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暗忍保持着跪姿,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能感觉到前方那位大人身上,那股原本就深不可测的气息,正在发生某种极其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变化——并非暴怒的爆发,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某种精密计算的崩塌,又像是某种极致的荒谬感在无声酝酿。

终于。

宇智波曜峥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紫色的轮回眼在夜色中,并没有绽放出往常那种仿佛能洞穿一切的光华,反而显得有些……空洞?或者说,被一种极其罕见的、名为“难以置信”和“措手不及”的情绪短暂地占据了?

他依旧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仰起脸,望向头顶那片稀疏的星空,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或者是不是还在某个荒诞的梦境里。

又是漫长的几秒沉默。

然后——

“艹!”

一个清晰、短促、带着十足爆发力、甚至因为过于突然而显得有些粗粝的字符,猛地从他口中迸了出来!

这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山巅和凝滞的空气中,却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了绝对平静的湖面,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一种近乎“碎裂”的违和感!

暗忍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头垂得更低了,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

他从未听过执政官大人爆粗口,一次都没有。

即使在最激烈的战场上,最复杂的政争中,宇智波曜峥永远都是冷静、威严、深不可测的。

愤怒会化为更冷的杀气,挫败会转为更深的谋划。

这种最直接、最“平民化”的情绪宣泄,简直比看到他开启轮回眼全力一击还要让人惊悚!

宇智波曜峥骂完之后,似乎自己也愣住了。

他维持着仰头的姿势,轮回眼中那片空洞渐渐被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取代——有愕然,有荒唐,有被彻底戏弄后的恼火,有对“计划”,如果他有计划的话,被打乱的失控感,或许……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对那个“像母亲”却又如此不同的女孩竟敢如此行事的……气极反笑?

他想象过烬华接任后可能面临的困难,想象过她可能求助,可能犯错,可能被压力击垮,甚至想象过她或许能出乎意料地站稳脚跟……但他唯独没想过,她会直接跑了!

干脆利落,毫不留恋,连一天都懒得敷衍!

把他精心,斑的质问和内心悔意共同催生的“传位”,当成了一场可以随时退出的游戏?把他赋予的“责任与平台”,当成了一封可以随手转交的卷轴?

(拜拜了您嘞!)

他仿佛能听到烬华甩下那句话时,那混合着怒火、狡黠和彻底解脱的语气。

“呵……”

一声极低、几乎微不可闻的、带着浓浓自嘲和荒谬感的轻笑声,从宇智波曜峥喉咙里溢了出来。

他低下头,抬起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这个动作,褪去了他所有执政官的威严和轮回眼强者的神秘,显得异常……人性化,甚至有些疲惫。

“果然……”

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像她……却又……太不像了……”

母亲初纯会用各种方式周旋、引导、乃至最终用生命“成全”,但绝不会如此直白地“摆烂”跑路。

烬华这招,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烬华式破局”。

他沉默了片刻,周身的复杂情绪渐渐收敛,重新归于那种深不可测的平静。

只是那双轮回眼深处,似乎比之前更加幽深,也更多了一丝……对“失控”本身的漠然接受,以及对接下来可能更加混乱局面的、冰冷的预见。

“下去吧。”

他对依旧跪着的暗忍说,声音恢复了平淡,“不必追踪,不必干涉。宇智波止水……既然接了卷轴,就看他能做到哪一步。”

“是。”暗忍如蒙大赦,立刻悄无声息地退下,消失在黑暗中。

观景台上,再次只剩下宇智波曜峥一人。

他重新望向星空,又看了看下方族地中那些因为他“退休”和烬华“跑路”而注定不会平静的灯火。

良久,他又低声吐出一句,这次带着点认命般的无奈,和一丝极淡的、近乎欣赏的锐利:

“跑得好。”

“这潭水……是该彻底搅浑了。”

“烬华,就让我看看,你选的这条路,能烧出个什么名堂。”

他不再言语,彻底融入夜色,仿佛一座真正的、退休的、却又仿佛在等待着什么的……孤峰。

宇智波族地与火之国旧边境交界处,一片幽暗的森林。

月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

宇智波烬华靠在一棵古树的树干上,微微喘着气。

她的便服上沾了些草叶和尘土,墨灰色的发丝也有些凌乱,显然这一路并非悠闲的观光。

但她那双眼睛,在月光下依旧亮得惊人,带着不屈和一丝计划被打断的恼火。

她跑得不算慢,路线也算隐蔽,但她清楚,想完全摆脱宇智波的追踪,尤其是某个人的追踪,几乎不可能。

她只是在赌,赌那个“退休”的混蛋前任不会立刻翻脸,赌族内需要时间反应,赌自己能跑得更远一点。

然而,赌输了

前方的阴影里,空气如水纹般无声荡漾了一下。

一道身影,如同从夜色本身凝结而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三米处。

没有查克拉的剧烈波动,没有惊动一片树叶,甚至没有带起一丝风。

宇智波鼬。

他依旧穿着暗部标准的深色装束,只是未戴面具。

月光落在他平静无波的脸上,勾勒出清俊而略带苍白的轮廓。黑眸深邃,如同两口古井,倒映着烬华有些狼狈却依旧倔强的身影,却不见丝毫情绪涟漪。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没有动作,甚至连一丝“抓到你了”的得意或“何必如此”的责备都没有。

只是看着,却让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压力陡增。

烬华的心沉了下去,但脸上却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哟,鼬大哥,晚上好呀。这么巧,你也出来……散步?”

鼬没有回应她的调侃。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那小小的行囊上停留了一瞬,然后重新落回她的眼睛。

“烬华,”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定,

“该回去了。”

不是“请回去”,不是“族里需要你”,甚至不是“你这样做不对”。

只是简单的陈述——“该回去了”。

仿佛她的“逃跑”只是一次任性的出门,而现在是理所当然的归家时间。

这种平静,反而比任何斥责或武力威胁更让烬华感到无力。

她知道,在宇智波鼬面前,任何狡辩、反抗或煽情都是徒劳的。他看得太透,也太冷静。

“我……不想回去。”

烬华咬了下嘴唇,声音低了下去,但眼神依旧坚持,“那个位置,我做不来。硬撑着对谁都没好处。止水他……他能处理得更好,或者,族里总能找到更合适的人。”

“族长的任命,不是儿戏。”

鼬的声音依旧平稳,

“更不是可以随意转让或丢弃的物品。它代表着责任,也代表着……秩序。”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并未释放杀气,但那无形的压力却让烬华呼吸一滞。

“你的离开,会引发不必要的猜测和动荡。在现阶段,宇智波需要稳定,哪怕只是表面的稳定。”

鼬的黑眸似乎穿透了烬华,看到了她身后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

“你像初纯大人,这或许是一种负担,但也是一种……标识。在很多人眼中,你的接任,本身就意味着某种延续或改变的可能。你轻易放弃,会打破很多人的预期,也可能让某些蛰伏的势力,做出误判。”

他的分析冷静到残酷,每一句都直指核心,不带个人感情,却让烬华无法反驳。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逃跑”会带来麻烦,但她当时只想逃离那座令人窒息的族长高塔。

“那我回去又能做什么?”

烬华有些自暴自弃地说,

“坐在那里当个摆设?还是按照那些老家伙的意思,延续宇智波曜峥那套?”

“做什么,取决于你。”

鼬的回答出乎意料的简洁,

“族长之位是束缚,也是工具。如何用它,是你的选择。但首先,你必须在那个位置上。”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微微缓和了一丝,但那可能只是月光的错觉。

“止水在努力维持局面。斑前辈的态度不明。曜峥大人……已经退休。”

他提到宇智波曜峥时,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现在回去,你面对的虽然仍是难题,但至少,你还有一定的主动权。如果继续逃跑,你将失去所有立场,甚至可能被定义为叛逃,届时,你不仅保护不了任何人,连你自己想做的事,也会失去根基。”

这番话,与其说是劝诫,不如说是陈述利害。

宇智波鼬总是能一眼看到最本质的得失。

烬华沉默了。

她靠着树干,仰头看着破碎的月光,脑海中闪过止水接过卷轴时无奈又纵容的眼神,闪过族会上那些或期待或怀疑的面孔,也闪过宇智波曜峥在夕阳下那句“你像她”和后来那句粗口……最后,定格在眼前这张永远平静无波、却仿佛能洞察一切的脸上。

回去,是重回牢笼。

不回去,可能连立足之地都会失去。

良久,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肩膀垮了下来,那点倔强的火焰似乎暂时熄灭了,只剩下疲惫和认命。

“……知道了。”

她低声说,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小行囊,拍了拍上面的土,“我跟你回去。”

没有激烈的反抗,没有哭诉,甚至没有再争辩一句。

因为她知道,在宇智波鼬面前,那些都没有意义。

他既然来了,就代表某种“规则”或“意志”认为她必须回去。

而他亲自来“抓”,已经给足了她“面子”——至少不是被一队暗部五花大绑押回去。

鼬点了点头,似乎对她的配合并不意外。他侧过身,让开道路,示意她走在前面。

“走吧。”

烬华看了他一眼,默默迈开脚步,朝着来时的方向,也是宇智波族地的方向走去。鼬跟在她身后半步,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护者,也像一个无情的押送者。

月光下,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在林间小径上移动,只有轻微的脚步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鼬大哥,”走了一段,烬华忽然开口,声音闷闷的,“你……是奉谁的命令来的?止水?还是……那位退休的大人?”

鼬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声音从身后传来,平静依旧:

“我接到的命令,是确保宇智波族长宇智波烬华,安全返回族地。”

没有说是谁的命令。

但这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烬华自嘲地笑了笑,不再追问。

她知道,自己这次任性而短暂的“逃跑”,结束了。

等待她的,依然是那个冰冷而沉重的族长之位,以及宇智波内部更加微妙复杂的局面。

但或许,宇智波鼬的出现和那番话,也像一盆冷水,让她稍稍清醒。逃跑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问题变得更糟。既然躲不掉,那就只能面对。

用她自己的方式,哪怕笨拙,哪怕艰难。

至少,她试过逃了。

而现在,她要回去,继续这场被迫参与的、关于宇智波未来的棋局。

只是,这一次,她或许会少一点茫然,多一点被现实磨砺出的、更加沉郁却也更加坚定的“烬火”。

夜色深重,归途漫长。

宇智波曜峥“退休”后的新居所——南贺川上游一处更加僻静、几乎与世隔绝的古老庭院。

青苔爬满石阶,竹影婆娑,流水潺潺,颇有几分隐逸之气。

当然,对知晓他身份的人来说,这“隐逸”更像是某种无声的威慑或彻底的放逐。

宇智波烬华是直接闯进来的。

或者说,宇智波曜峥似乎并未对她设防或者懒得设,她几乎是畅通无阻地冲到了庭院深处的廊下。

她脸上还带着连夜被“抓回”的些许疲惫,但那双墨灰色的眼眸里燃烧的火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炽烈、都要……有目的性。

宇智波曜峥正坐在廊下,面前矮几上摆着一副围棋残局,黑白子纠缠,看似平静,却杀机四伏。

他执着一枚黑子,似乎正在沉思,紫色的轮回眼半阖着,对烬华的闯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宇智波曜峥!”

烬华连称呼都省了,直呼其名,声音在静谧的庭院里显得格外突兀,

“我觉得宇智波鼬比你更适合当族长!我要你立刻撤销我的任命,改立鼬大哥!”

她没有任何铺垫,单刀直入,抛出了这个石破天惊的“提议”。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宇智波曜峥执棋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他缓缓抬起眼皮,那双深邃的紫色轮回眼,平静无波地看向站在庭院中央、气势汹汹的烬华。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确认她是不是气糊涂了,或者在玩什么新把戏。

然后,他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扯动了一下。不是笑,更像是一种极度荒谬感带来的细微表情变化。

“哦?”

他只吐出一个字,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明显的疑问和……一丝玩味?

“没错!”

烬华见他有反应,更上前一步,语速飞快,试图用“道理”武装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

“鼬大哥冷静、理智、能力强!他在暗部威望高,处理事情公正,眼光长远!他比我更适合平衡族内各方,也比……比某些只知道用轮回眼压人的人,更懂得怎么带领宇智波走下去!”

她把自己被“抓回”后一路上想到的理由某种豁然开朗的“灵感”一股脑倒出来:

“而且!他早就是族内公认的精英,威望足够!让他当族长,阻力最小,也最能服众!比我这个半路出家、什么都不懂、还被你硬塞上来的人强一百倍!”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个“灵光一现”简直绝妙,既能把自己从这个该死的族长位子上摘出来,又能为宇智波找到一个真正靠谱的领袖,简直是一举两得!

“所以,你赶紧下命令!改立鼬大哥!这样对大家都好!”

她最后几乎是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仿佛眼前坐着的不是那个曾经执掌乾坤、如今依旧深不可测的初代执政官,而是一个需要被她“纠正错误”的糊涂老头。

庭院里只剩下潺潺水声和烬华微微急促的呼吸声。

宇智波曜峥放下了手中的黑子,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身体微微后靠,双手交叠置于身前,好整以暇地看着烬华,那双轮回眼中紫光流转,似乎带着一种……审视?或者说,是在看一场颇为有趣的戏剧?

“理由很充分。”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冷静,理智,能力强,威望高,懂得平衡,眼光长远……听起来,鼬确实是个不错的族长人选。”

烬华眼睛一亮,以为说动了他。

但紧接着,宇智波曜峥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

“但是,烬华,”

他叫了她的名字,目光锐利如刀,

“族长之位,从来不是评选最优秀员工。”

“它关乎权力传承的血脉正统性,关乎各方势力博弈后的微妙平衡,关乎象征意义,更关乎……责任由谁最终背负。”

他顿了顿,看着烬华有些发愣的表情,继续道:

“你是斑的孙女,初纯的血脉在你这张脸上有着清晰的印记。让你接任,对于族内许多怀念过去、或对当前道路有所疑虑的人来说,是一个可以接受的过渡或象征。它最大程度地维持了宇智波表面上的延续性,也给了各方一个观望和调整的时间窗口。”

“而鼬……”

宇智波曜峥的语调没有任何变化,却字字诛心,

“他优秀,但他首先是宇智波鼬。他的理念,他的行事风格,他背后可能代表的势力倾向……一旦他被正式推上族长之位,意味着宇智波内部的权力格局将立刻发生明确的、不可逆的倾斜。这会打破目前脆弱的平衡,可能提前引发某些我退休本想暂时延缓的矛盾。”

“更重要的是,”

他紫色的眼眸深深地看着烬华,

“族长,尤其是在当前宇智波内外交困局面下的族长,不是一个好差事。它是一个熔炉,一个靶子,一个需要承受最大压力、做出最艰难抉择、并背负所有后果的位置。”

“你觉得,让冷静理智的鼬,去坐这个火山口,是为他好?”

宇智波曜峥的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带着冰冷的讽刺,“还是说,你只是想找一个更合格的替罪羊,来替你承担这份你不想背负的重量?”

这番话,像一盆冰水,将烬华刚才那点“灵光”和热情浇得透心凉。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反驳无力。

宇智波曜峥说的,是她未曾深入思考,或者说,不愿去深思的现实。

“我……我不是想找替罪羊……”

她声音弱了下去,但依旧不甘心,

“我只是觉得……鼬大哥他……真的比你、比我,都更适合……”

“适合,不代表就应该。”

宇智波曜峥打断她,语气重新恢复那种疏离的平淡,

“而且,烬华,你以为族长是谁想当就能当,想换就能换的儿戏吗?我的任命,是在特定时间、特定局势下做出的决定。它已经生效,印信已交,通告已发。现在因为你觉得不合适,就跑来要求更改?”

他微微摇头,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这本身,就是对族长权威、对宇智波规则的极大破坏。若真依你所言朝令夕改,宇智波将威信扫地,内部只会更快分崩离析。”

烬华彻底哑口无言,呆呆地站在那里。满腔的“道理”和“灵感”被对方轻描淡写地拆解、驳斥,只剩下冰冷的现实和自身那点小心思被赤裸裸揭穿后的尴尬与……一丝羞愧。

“回去吧,烬华。”

宇智波曜峥不再看她,重新将目光投回棋盘,拈起一枚白子,

“族长之位,是你的责任,也是你的劫。逃不掉,也转让不了。与其在这里做不切实际的提议,不如想想,如何用你自己的方式,坐稳它,或者……改变它。”

他落下一子,声音飘渺:

“至于鼬……他自有他的位置和使命。不是族长之位,或许对他来说,才是更好的安排。”

庭院重归寂静,只有棋子落盘和水流的声音。

宇智波烬华站在那儿,看着廊下那个重新沉浸于棋局、仿佛与世隔绝的男人,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权力游戏的残酷与复杂,远非她一腔热血或“灵光一现”所能撼动。

宇智波曜峥执棋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僵在了半空中。

那枚莹润的白子,距离棋盘只剩毫厘,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定格。

庭院里潺潺的流水声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宇智波烬华站在庭院中央,因为刚才那番“有理有据”却被无情驳回的挫败感,加上连日来的憋闷、压力、以及某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让她脑子一热,口不择言地抛出了这句……堪称宇智波族史乃至忍界史上最荒谬、最炸裂、也最大逆不道的“威胁”!

她甚至为了增加气势,还伸出一根手指,直直地指着廊下那个仿佛永远波澜不惊的男人,墨灰色的眼睛里燃烧着混合了羞恼、豁出去以及一丝“我看你还怎么淡定”的挑衅光芒。

“你丫的!宇智波曜峥!”

她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在寂静的庭院里回荡,“信不信我……我直接开后宫!佳丽三千!把宇智波族地变成我的大观园!”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这个威胁还不够“劲爆”,不够“精准打击”,于是心一横,眼一闭,抛出了真正的“王炸”:

“顺便……也把你给娶了!!!”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

吼完之后,她自己都愣住了,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她只能硬着头皮,努力维持着那副“我很认真在威胁你”的凶狠表情,瞪着宇智波曜峥。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连风似乎都识趣地绕道而行。

宇智波曜峥保持着执棋欲落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脸上那亘古不变的平静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清晰的、堪称“裂痕”的变化。

首先是眉毛,几不可查地向上挑动了一下。

然后是嘴角,那原本几乎不存在的弧度,似乎隐隐有抽搐的趋势。

最明显的是那双紫色的轮回眼——其中流转的深邃光华,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凝滞和……一种近乎“卡壳”的茫然?

他似乎花了比理解任何复杂战略或禁术更长的时间,来消化烬华这句话里包含的巨大信息量,以及其中荒谬到令人发指的伦理关系名义上他是她血缘上的叔伯辈?前任族长兼执政官?、权力颠覆,族长“娶”前任执政官?、以及纯粹的……胡闹程度。

“后宫……佳丽三千?”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重复,声音听起来有些飘忽,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娶……我?”

最后两个字,音调微微上扬,带着一种极度荒谬的疑问。他看向烬华的眼神,不再有审视、玩味或冰冷,而是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乎“这孩子在说什么疯话”的、纯粹的错愕。

他甚至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庭院门口的方向,仿佛在确认是不是有其他人听到这番“狂言”,或者……是不是他隐居太久,已经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思维了?

烬华被他这种反应弄得也有些心虚,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梗着脖子:

“对!没错!反正族长是我!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要是再逼我,我就真这么干!让你也尝尝被……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滋味!”

她越说越觉得这个“威胁”虽然离谱,但说不定真有奇效?至少……把他吓住了?

宇智波曜峥沉默了足足有十秒钟。

这十秒钟里,他脸上的表情从错愕,慢慢变成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体——有荒谬,有无奈,有被气到极致的哭笑不得,或许还有一丝……对眼前这个“像母亲”却又如此“不像”的女孩,竟然能想出这种“杀敌一千自损一万”的馊主意的、微弱的“敬佩”?

终于,他放下了那枚一直悬着的白子。

然后,他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竟然有几分……疲惫,某种精神上遭受了莫名冲击后的缓神。

“烬华,”

他开口,声音恢复了平稳,但细听之下,似乎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无奈笑意,

“你……知道后宫佳丽三千是什么意思吗?”

“我当然知道!”

烬华脸更红了,但依旧嘴硬,

“就是……就是娶很多很多……妃子!”

“那娶我,又是什么意思?”

宇智波曜峥继续问,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讨论学术问题。

“就是……就是……”

烬华卡壳了,她刚才完全是气话,哪里想过具体操作,

“就是……让你也进我的后宫!听我使唤!” 她胡乱说道。

宇智波曜峥看着她那副明明羞窘得要死却强装凶狠的样子,轮回眼中那抹荒谬感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看透了她所有虚张声势本质的了然。

他忽然,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太轻,几乎被流水声掩盖。

“用这种话来威胁我……”

他缓缓摇头,目光重新变得疏离而遥远,“烬华,你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他不再看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棋盘,仿佛刚才那番惊世骇俗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他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有损族长威严,徒惹笑柄。至于族长之位……你既然坐上了,就好好想想,如何用它做点实事,而不是琢磨这些……无稽之谈。”

“回去吧。”

他下了逐客令,语气平静,却比任何怒火都更让烬华感到一种彻底的挫败。

她的“终极威胁”,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是打在了世界上最坚硬的钻石上,对方连晃都没晃一下,只是用看小孩胡闹的眼神,轻轻揭过。

烬华站在原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刚才那点“豁出去”的勇气瞬间泄了个干净,只剩下满满的尴尬和“我到底在干什么”的自我怀疑。

她最后瞪了那个重新专注于棋盘的背影一眼,跺了跺脚,没发出什么声音,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冲出庭院老远,夜风一吹,她才感觉脸上的热度稍退,但心里的憋闷更盛。

(混蛋!老狐狸!油盐不进!)

(后宫……娶他……我真是疯了才会说那种话!)

(可是……好像……真的把他噎住了一下?虽然只有一下……)

她甩甩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开。至少,经过这么一闹,她算是彻底明白了,想靠“奇招”让宇智波曜峥改变主意,根本不可能。

族长的担子,她还得自己想办法扛。

至于怎么扛……

唉,头疼。

而庭院深处,宇智波曜峥在烬华离开后,良久,才缓缓落下了那枚一直未落的棋子。

他的目光落在错综复杂的棋盘上,紫色的轮回眼中,倒映着黑白纵横,却仿佛也映出了刚才那场荒诞不经的对话。

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其微小、转瞬即逝、却又真实存在的弧度。

那弧度里,没有怒气,没有嘲讽。

只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属于“人”的,无奈的鲜活感。

或许,这就是宇智波烬华存在的意义之一?

用最离谱的方式,给这潭死水般的“退休”生活,投下一颗……五彩斑斓的闹心石子?

他摇摇头,将这点莫名的情绪驱散,重新沉浸入棋局的杀伐之中。

谁知道呢。

毕竟,这是宇智波。

一切皆有可能,尤其是……当主角是宇智波烬华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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