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羽涵彻底愣住了,嘴巴微张,眼睛瞪得圆圆的,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秦川?怎么会是秦川?
那个时候……秦川不是应该在他自己的大别墅,过着他秦家小少爷的优渥生活吗?他怎么会出现在一之濑外公外婆老房子附近?
还那么巧地“英雄救美”?
赵羽涵的脑子嗡嗡作响。
信息量太大了!
这错综复杂的缘分和阴差阳错,让赵羽涵感到一阵眩晕。
阳光晒得她有些发晕,跌坐在地上的姿势也让腿脚发麻。
而一之濑海音说完最后那句话,便不再言语,只是安静地站在阳光里,又或者,她已将能说的、该说的,都说了出来。
一之濑海音看着她恍恍惚惚的样子,知道她需要时间消化。
过了好一会儿,她混乱的思绪才稍稍平复。
她动了动,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因为保持一个姿势太久,双腿已经麻得厉害,微微一动就传来针扎般的酸麻感,让她忍不住低呼一声,又跌坐回去。
一之濑海音见状,没有多言,只是伸出手。
那只手依旧微凉,却稳而有力,握住赵羽涵的手腕,稍稍用力,便将还有些腿软的赵羽涵从地上拉了起来。
两人并肩站在午后人行道斑驳的树影下,一时无话。
赵羽涵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腿脚,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心里盘旋已久的疑问问了出来。
“那……既然你一开始就知道是认错人了,为什么不去找秦川?反而……继续跟着我哥?”
按照常理,对那个“救命恩人”产生兴趣,不是应该去追寻本尊吗?
一之濑海音没有立刻回答,她望着街道对面商店的招牌,似乎在组织语言。
“我主动接近赵羽安,最开始确实是因为这个误会。但后来……”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微妙,带着一种不容深究的坚定。
“我选择为了他留在这里,原因要复杂得多。里面牵扯到很多事情,不方便,也不能说出来。”
她转过头,目光平静地看向赵羽涵,眼神清澈却深邃。
“所以,原谅我选择保密。如果你哥哥自己愿意告诉你,我没有意见。”
赵羽涵看着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依旧像冬日寒潭里的冰,剔透,冰凉,仿佛能映照出人心底最细微的情绪,却又将自身的一切牢牢封冻在冰层之下。
但不知为何,此刻赵羽涵却觉得,这冰很透亮,至少,赵羽涵能够感觉到她没有说谎,也没有敷衍。
“……我明白了。”
赵羽涵低声说道,心里的结似乎松开了一些,又似乎缠上了新的、更复杂的线团。
但她知道,追问下去不会有结果。
“那我们回去吧,我哥……他们该担心了。”
她转过身,准备朝来时的方向走去,脚步还有些虚浮。
可脚步刚动,又像是被什么绊住,停了下来。
背对着刚认识不久却仿佛看透了许多的一之濑海音,赵羽涵盯着自己脚尖前一块被晒得发白的地砖,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
那些在心底翻腾了许久、对最亲近的家人都不敢完全吐露的恐惧,此刻却在这个近乎陌生又奇异地让人感到某种“安全”的倾听者面前,找到了一个缝隙,挣扎着涌了出来。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颤抖,不像刚才的质问或委屈,更像是一种迷茫的呓语。
“我……其实不是不明白哥哥的难处,也不是真的觉得秦家就一定是坏人。秦川……他看着也挺好的。”
她顿了顿,吸了吸鼻子。
“我只是……只是害怕。”
“我害怕……万一哥哥真的回去了,那个家那么好,那么有钱,什么都有……他会不会……会不会慢慢就觉得我们这里太小、太旧、太普通了?会不会认识了更多更厉害、更有趣的朋友,就觉得我这个妹妹……很烦人,很幼稚?”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浓浓的鼻音。
“我怕他……忘了妈妈做的红烧肉的味道,忘了爸爸修了好几次都不舍得扔的旧台灯,忘了我们一起挤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周末……我怕秦家的‘纸醉金迷’……会把我们的‘柴米油盐’从他记忆里挤掉。”
她终于转过身,眼圈又红了,但这次不是愤怒的泪,而是深切的恐惧和悲伤,直直地看向一之濑海音。
“如果他真的忘了……如果有一天,他提起我们时,就像提起一段模糊的、不那么重要的过去……那我和爸爸妈妈怎么办?我们得有多伤心啊?我们……我们只有他了。”
她害怕的不是物理空间的分离,而是心理距离的拉远,是那份十七年共同记忆在更华丽现实对比下的黯然失色甚至被遗忘。
说完这些,她好像耗尽了力气,低下头,肩膀微微垮下。
将这些深藏的恐惧说出口,并没有让她轻松,反而让那份假设性的痛苦变得更加真切,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然后,她才像想起原本的打算,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更加微弱。
“……我们回去吧。”
然而,脚步还没迈出,手臂再次被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握住。
赵羽涵疑惑地回头,看向一之濑海音,不明白她还有什么事。
一之濑海音抓着她的手臂,并没有立刻松开。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在赵羽涵的心上。
“我在最后,再说一句话。”
她顿了顿,确保赵羽涵在认真听。
“你试着,真正站在你哥哥的立场上去想,而不是只站在‘害怕失去哥哥的赵羽涵’的立场上。”
她停顿了一瞬,抛出了那个最核心的问题。
“如果现在,是秦家人找到你,告诉你,他们才是你的亲生父母,而养育你十七年的父母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你会怎么选?”
问完,她松开了手,没有任何等待赵羽涵回答的意思,径直转身,朝着她们来时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走了回去。
只留下赵羽涵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耳边还回响着那个冷酷又直指核心的问题。
“如果……秦家才是我的亲生父母?”
她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
她一直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是赵家的女儿,哥哥是赵家的儿子,他们的血缘和归属是毋庸置疑的。
她一直沉浸在自己“可能失去哥哥”的恐惧里,却从未真正、设身处地地去想过——哥哥本人,在面对这翻天覆地的身世巨变时,究竟承受着怎样的压力、挣扎和痛苦?
如果换作是她……一边是血脉相连却全然陌生的显赫亲生家庭,一边是相伴十七年、倾尽所有爱她的养父母和妹妹……
她该怎么选?
赵羽涵独自站在原地,任由那个假设性问题像冰锥般刺穿她的思维。
而这份连假设都理不清的混沌,让她猛然惊醒——那哥哥呢?
真正身处漩涡中心、被迫面对这个残酷选择的哥哥呢?
他所承受的纠结、痛苦和压力,该是何等巨大?
可他……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在“云燕轩”那个令人窒息的包厢里,在亲生父母热切而伤痛的目光下,他握着她的手,声音颤抖却坚定地说:“我绝对不会离开现在的家!”
他已经用行动给出了答案。
他选择了留下,选择了他们。
那我呢?我在干什么?
赵羽涵问自己。
哥哥明明已经用最明确的方式安抚了她的恐惧,她却还在因为自己的不安和想象出来的“失去”,不断用言语和情绪去刺伤他,去质疑他的选择,甚至用“你要回去了吗”这样的话去绑住他,加重他的心理负担。
我害怕的那种事,根本就不会发生。
哥哥他就从未想过离开。
那我到底在害怕什么?
害怕改变?
害怕哥哥的注意力被别人分走?
还是害怕……那个家里不再是我们四个人?
这个认知像一盆冷水,浇得她浑身发冷,却也让她从自我沉浸的恐慌中挣脱出来。
她看着一之濑海音即将消失在街角的背影,咬了咬嘴唇,忽然小跑着追了上去。
“一之濑……海音同学!”
她跑到一之濑身边,微微喘息着,目光复杂地看着对方平静的侧脸。
一之濑海音停下脚步,侧头看她,等待下文。
赵羽涵深吸一口气,问出了盘旋在心头的问题。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是哥哥的家人,像我现在这样,你……会希望他回归秦家吗?”
这个问题很直接,甚至有些尖锐。
赵羽涵想知道,这个冷静到近乎冷酷、却又似乎对哥哥有着特别理解和保护欲的人,如果是她的话,她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一之濑海音闻言,静静地看了赵羽涵一眼,那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她提问背后所有的忐忑和试探。
然后,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你确定要听我的答案吗?”
她反问,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谨慎。
“这种行为,很可能会因为我的回答,影响甚至引导你之后的判断,导致你做出将来可能会后悔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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