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的晨雾裹着水汽,把青石板路润得发亮。
苏言站在临时道观的台阶上,手里捏着刚拟好的灾后重建章程,眼角余光却瞟着街对面那座挂着“妙音坊”牌匾的勾栏——三层高的飞檐下,一抹灰袍身影正鬼鬼祟祟地钻出来,手里还攥着块绣着鸳鸯的帕子。
“师父这是第几回了?”苏言摸着下巴,身后突然凑过来个脑袋。
白骠穿着身半旧的道袍,发髻歪歪扭扭,手里还提着个药箱,活脱脱旭东道人的缩小版。
“昨儿个说是给妙音坊的红姑瞧心悸病,”白骠掰着手指头数,“前儿个是给李妈妈看风湿,大前天更绝,说坊里的姑娘们集体中了暑气,要施针排毒——”
“咳咳!”两声干咳打断了师徒俩的嘀咕。
旭东道人背着手踱过来,灰袍下摆还沾着片胭脂色的花瓣,脸上却摆出仙风道骨的模样:“言儿啊,扬州的事料理得差不多了?”
苏言憋着笑,把章程递过去:“回师父,白家的盐引已换成粮米,魏氏的火神信众都去修水渠了,就是……”
他故意拖长调子,“就是这几日总不见师父人影,弟子还以为您被哪个姑娘家的‘疑难杂症’困住了呢。”
旭东道人的耳朵腾地红了,梗着脖子辩解:“胡说!出家人慈悲为怀,见不得百姓受苦。那些勾栏女子也是苦命人,贫道施针救人,合情合理!”他偷偷拽了拽白骠的袖子,“是吧,小骠?”
白骠正忙着给药箱里的银针分类,头也不抬地接话:“师父说得是!就像昨天红姑那病,非得您亲自用‘特殊手法’施针不可,换了谁都不成——”话没说完就被旭东道人捂住了嘴。
“小孩子家懂什么!”旭东道人气急败坏地松手,又转向苏言,语气软了三分,“行了,说正事。蓬莱阁传讯来了,你门派大比拔了头筹,得去领奖品。”他从袖袋里摸出块巴掌大的玉佩,玉质温润,上面刻着个模糊的“梦”字,“用这个化梦牌进去,得师徒同往。”
苏言接过玉佩,指尖刚触到玉面,就见上面的纹路突然亮起,无数细小的符文在光晕里流转,像极了妙音坊姑娘们跳的胡旋舞。他挑眉看向旭东道人:“师徒同往?师父前几日还说化梦空间阴气重,您老人家阳寿贵,不宜沾染——”
“此一时彼一时!”旭东道人打断他,眼神飘忽,“你年纪轻,怕你在幻境里走了岔路。贫道这是舍命陪君子,为了蓬莱的未来!”
白骠突然凑过来,压低声音对苏言嘀咕:“师兄,我昨儿个听见师父跟妙音坊的龟奴打听,说化梦空间里能瞧见前朝的艳舞图谱……”
“白骠!”旭东道人跳起来,伸手就去敲他的脑袋,“贫道什么时候说过这话?那是……那是研究古代民俗!”
苏言笑得直不起腰,这师徒俩简直是活宝。
他把玩着化梦牌,心里却盘算着正事——杭州苏家的事不能再拖了。父亲昏迷三年,后母柳氏联合赵立冬毁他灵根,还想把庶子苏宁扶上家主位,如今赵立冬已死,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师父,领完奖品我就动身去杭州。”苏言收了笑,语气沉了些,“白邙那边已经备好了车马。”
旭东道人闻言也正经起来,从药箱底层翻出个油纸包:“这是贫道给你备的清心丹,苏家那些龌龊事最耗心神。还有这个——”
他又摸出张符纸,上面画着道歪歪扭扭的符,“隐身符,实在打不过就跑,别硬撑。”
苏言看着那符纸忍不住抽嘴角:“师父,您这符画反了,贴了怕是要原地蹦三蹦,想隐身都难。”
“呃……拿错了。”旭东道人赶紧换了张,“这个才是。对了,化梦空间里有历代祖师的残魂守着,说话客气点,别跟在家似的没大没小。”他顿了顿,突然压低声音,“要是瞧见哪个祖师爷的残魂手里拿着话本,那是你二师伯,记得替贫道问声好——他当年就是为了抄全《金瓶梅》才走火入魔的。”
白骠在旁边听得眼睛发亮:“师父,二师伯还在里面吗?我也想看看那话本——”
“看什么看!”旭东道人敲了他一记,“你师兄领完奖就得去杭州,哪有功夫陪你胡闹?好好守着道观,等我们回来。”
白骠撇撇嘴,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塞给苏言:“师兄,这是我攒的糖糕,化梦空间里说不定没吃的。还有这个——”他又递过根锈迹斑斑的铁尺,“上次从赵立冬府里搜的,说是能辟邪,你带上。”
苏言笑着收下,心里却暖烘烘的。他把化梦牌揣进怀里,转身对白邙道:“备好的行李先放车上,领完奖直接出发。”
“是。”白邙躬身应道,眼神里带着些担忧——他知道苏家此行凶险,那位柳夫人的手段可比赵立冬阴狠多了。
旭东道人突然咳嗽两声,从袖袋里摸出个小巧的胭脂盒,飞快地塞进苏言手里:“这个……红姑送的,说是杭州那边时兴这个,你要是见了年轻姑娘,或许用得上。”
苏言捏着那冰凉的盒子,看着师父耳尖的红意,突然明白过来——这老头哪是给什么姑娘准备的,分明是自己想带进去,又怕被祖师爷的真眼瞧见,才找了个借口。他强忍着笑,把胭脂盒揣好:“多谢师父。”
旭东道人显然松了口气,抬手结了个法印:“走吧,捏碎化梦牌就行。记住,无论在里面瞧见什么,都别乱摸乱动,尤其是……”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尤其是别碰那些画着美人图的屏风,那是你三师叔祖的执念,碰了就得听他讲三天三夜的风月故事。”
苏言憋着笑点头,白骠在旁边已经笑得直拍大腿。
旭东道人瞪了他们一眼,率先捏碎了手里的化梦牌——刹那间,无数光点从玉佩碎片中涌出,在半空织成道旋转的光门,门后隐约传来丝竹之声,竟和妙音坊的调子有几分相似。
“走吧。”旭东道人率先迈了进去,临了还不忘回头叮嘱,“要是真瞧见艳舞图谱,记得……记得拓一份出来!”
苏言和白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他深吸一口气,跟着踏入光门——身后是渐渐安定的扬州城,身前是未知的幻境和杭州的风雨,而身边,是这位爱逛勾栏却总想着护着他的师父。
光门在身后缓缓闭合,苏言只觉得眼前一花,耳边突然响起靡靡之音,隐约还夹杂着旭东道人压抑的惊叹声。
他心里暗叹:得,这老头怕是已经找到“研究民俗”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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