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宁的故事并不特殊,在南朝看似国泰民安的表象下,每日不知会发生多少同样的惨剧。可碰巧的是,她在不同的人生阶段都遇到了挚启,而挚启也目睹了她从风华正茂到跌落泥土,再到无辜死去的短暂一生。
宁樱当年来到安仁县城时,陈家已然败亡。不曾亲眼见到这个女子的她,也渐渐在挚启的描述中,看到了陈宁作为城中第一大家族长女的风采。
不曾感受过父母之情的她对陈宁还有几分羡慕,可随着故事的深入,她眼眶中渐渐也积满了泪水。
尤其是陈宁从落魄流浪到寄身画舫的那段屈辱经历,更是让她的眼中的泪水被怒火烧得一滴不剩。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为一个陌生人悲怒交加,尽管她知道这种事处处可见。
挚启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淡然,仿佛在讲述一个在话本上看到的俗套故事。他讲的很慢,不过宁樱仍然在陈宁之死与埋葬金铃这一段,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变化。
挚启对陈宁或许没有男女之情,可在两人短暂的相遇中,他却在将愧疚与惋惜深埋在心中,即便他觉得陈宁的死是一种解脱。
故事讲完,两人默契的看着远处越发喧闹的画舫,良久没有出声。
随后二人缓缓走到河边,宁樱在犹豫了好一阵后,终于想到一句合适的安慰之词。
“能带着你的愧疚死去,对于她来说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是啊,当时她心中满是绝望,我甚至找不到任何理由劝她。也许我不出现,她还能靠着仇恨咬牙活下去。”
“与其那样痛苦的活着,还不如……”
宁樱没有继续说下去,挚启突然转过头,给了她一个苦中作乐的笑脸。
“你说的不错,当时她已经放下了一切。而几年前我将金铃埋在她父母坟边时,我以为自己也放下了。可当年她笑脸上那双看不到丝毫希望的眼睛,我至今都无法忘记。”
“既然如此,不如抽空去拜祭一番。”
挚启点了点头,宁樱还要继续劝慰几句,没想到一条小船缓缓飘至,停在了两人身前。
此时的宁樱心中有无数情绪无处发泄,顿时便将怒火转移到了黑暗中的船夫身上。
她叉着腰已经想好了诸多谩骂之词,却被挚启拦了下来。
挚启看着船夫走到宁樱的另一侧,这才确定眼前的佝偻之人,正是他与宁樱初登画舫的那位老船夫。
只是十多年过去了,他身形未见变化,船依旧划得很稳,除了斗笠下的胡须长了几分,竟然不见丝毫变化。
“老伯,飞燕阁可还在河上?”
挚启这个问题抱着一丝侥幸,可回答他的是一顶左右摇晃的斗笠。
“那栖凤楼呢?”
听到这个名字老者愣了片刻,最后点了点头。见着两人没有借渡登船的打算,老船夫缓缓将船划出,朝着另一边人多的河岸驶去。
“你认识他?”看着挚启追着船影远去的眼神,宁樱不解的问道。
“当年我们第一次来到秦淮河时,就是坐的这条船。”
“什么?”宁樱惊讶的看了挚启一眼,随后也追上远去的船影。“我记得当初他就已经很老了,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他竟然还能摆渡?”
“建康城千年来不知出过多少奇人异士,如今恰巧有一位出现在这里,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倒也是。”宁樱点了点头,随后将话题转到了挚启方才的问题上。“飞燕阁是当初我们一起登上的那艘画舫,那栖凤楼又是何地?”
“也是一艘画舫,那里有几个熟人。”
“莫不是当初你在画舫中寻人时结识的?”宁樱语气有些不善。
“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左右无事,听听也无妨。”她几乎咬着牙道。
“那里或许有一个对我很重要的答案。”
挚启不想多说,但见着宁樱似笑非笑的眼神,还是选择继续说下去。
“栖凤楼是一处交易之地,只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便能得到你想要的任何东西。当年我和陶真在那里想各自求一个答案,她给我们的答复是下次见面时。”
“那还等什么?”
“之前迫切的想要得到答案,如今它就在河中央,可我却犹豫了。”挚启笑了笑。
“为什么?”
“或许是我还没准备好迎接这个答案吧!”
挚启说罢转身,宁樱皱着眉头紧随其后,两人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而一艘渡船再次出现,停在了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
第三日清晨,在建康城中耽搁了一日之后的两人马出东门,直奔丹城而去。
这一天的时间挚启领着宁樱去了城中不少地方,对建康近年来的变化有了些许了解。乌衣巷两家的变化令挚启数度沉吟,而雾隐山一行人的踪迹则让宁樱怒火难耐。
“我就知道丹塔不怀好意!”
宁樱在听到屠乌等人滞留丹城的消息后,恨不得立马冲过去。还是挚启拉住他听完了来龙去脉,想到了了其中的蹊跷。
论资历,与吴忧同时代的凌焕还是徐柘的前辈,被一个后辈超越并主宰新的圣地,凌焕心中必然不忿。因此两家的关系表面上和睦,实际上一直明争暗斗。
雾隐山鼎盛的几百年间,凌焕正在为延续性命四处奔走,所以并没有与徐柘正面相争。
此后凌焕将自己炼入丹中,丹塔失去了主心骨,而雾隐山也因为徐柘迎来枯时封山百年,倒是给了其他宗派崛起的时机。
二十多年前凌焕以寄魂术夺取缪风的躯壳,暂时解决了生存的危机。在短暂的蛰伏之后,便开始频繁出现在修行界的各种事件中,大有行圣地之实的打算。并且他们还在俗世大肆行医放药,似乎还有更深的谋划。
相比之下,雾隐山的表现则差了许多。前有宁棹遇袭不了了之,后有临安仙凡斗被赵臾利用坑害各大宗门。
尽管中间有新一代雾影行者挽回了些许声望,还有点数天下高手的道碑矗立在山脚下,可巅峰不再已经是既定的事实。
两圣相争的局面日趋激烈,丹塔使出了诸多手段拉拢各大宗门。如此水火不容的前提下,屠乌等一行人竟然频繁出入丹城,并与丹塔之人相谈甚欢,多次在其中长时间逗留。
这个消息不得不令挚启深思: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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