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八月二十一日黎明。
硝烟与晨雾混合在一起笼罩着莫斯科以西破碎的原野。
昨日的激战留下了满目疮痍，但枪炮声并未停歇，反而在更深远的地域，以更高的强度爆发开来。
在沃洛科拉姆斯克以南被撕开的缺口处，德意志战争机器的两只铁拳，一先一后，狠狠地砸向了俄罗斯的心脏。
天刚蒙蒙亮，胡贝的第一装甲突击集群便再次发动了引擎。
经过一夜的休整，胡贝的装甲集群积蓄了足够多的精力，只待今天白天继续战斗。
他指挥部就设在一辆紧跟先头部队的装甲指挥车上，他通过无线电向整个集群下达的命令简短而有力：“目标，伊斯特拉河，碾碎一切阻挡。”
他的集群以“虎式”坦克为矛尖，继续沿着既定的东南方向猛插。
俄军方面，邓尼金紧急调集的几个反坦克阵地和步兵师残部，试图在沿途的村庄和树林地带建立阻击线。
很快的，一场典型的遭遇战在一条无名小河畔爆发，一个连的俄军t-34坦克埋伏在河对岸的树林中，试图伏击过河的德军。
然而，负责前锋的一个“虎式”坦克排凭借其厚重的正面装甲扛住了t-34的76.2毫米炮弹的第一轮射击。
短暂的停滞后便是虎式坦克的个人秀了，八十八毫米火炮短短几分钟内就让七辆t-34化为了河边燃烧的篝火，剩余的仓皇撤退。
德军的工兵部队在装甲掷弹兵的掩护下，迅速架设了浮桥，钢铁洪流几乎未有迟滞，便继续向东涌去。
胡贝的推进吸引了邓尼金手中最后可机动的预备队，一份份紧急战报飞向莫斯科：“德军装甲集群突破我第二道阻击线！”“我反坦克炮团损失惨重，未能迟滞敌军！”“请求空中支援！请求增援！”
然而，就在邓尼金和俄军总参谋部的目光都被胡贝的装甲集群牢牢吸引时，真正的致命一击，已然悄无声息地从同一个缺口潜入。
临近中午，由埃伯哈德·冯·马肯森，也就是小马肯森装甲兵上将指挥的第二装甲突击集群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与胡贝的悍勇直前不同，小马肯森的集群行动更显沉稳。
他的部队主要由经验丰富的四号坦克组成，辅以大量的装甲运兵车和自行火炮——在涌入缺口后，并未追随胡贝的轨迹，而是迅速调整方向，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向着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他们的目标异常明确：索尔涅奇诺戈尔斯克。
这座位于莫斯科西北郊的城市，是莫斯科通往加里宁方向的铁路和公路枢纽，也是莫斯科北翼防线的关键支点
。一旦此地失守，莫斯科与北方的联系将被彻底切断，德军将可以从容地从西北方向包抄城市。
这一记凶狠的左勾拳，完全出乎了俄军的预料，或者说即使他们预料到了也毫无办法。
当邓尼金收到“另一支强大的德军装甲部队正高速向索尔涅奇诺戈尔斯克方向迂回”的电报时，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瞬间传遍全身。
“我们上当了！”邓尼金一拳砸在地图桌上，声音沙哑的说：“克鲁格的目标不仅仅是突破，他是要合围！第一个装甲集群只是诱饵！”
他试图调动兵力去拦截，但邓尼金绝望地发现，手头已经无兵可调。
所有的预备队，包括最后几个独立坦克旅和近卫步兵师，都已经被胡贝的猛攻牢牢钉在了西南方向。
从其他相对平静的战线上抽调部队？且不说时间上来不及，克鲁格正面的步兵军正在全线施压，任何局部的削弱都可能导致防线的总崩溃。
到了八月二十一日的夜晚，战局已经清晰得让俄军所有人感到绝望。
胡贝的第一装甲突击集群，在击溃了所有沿途拦截后，成功抵达伊斯特拉河西岸，他的先头部队已经能够透过望远镜，看到对岸俄军阵地的轮廓。
集群正在紧张地准备强渡器材，震天的炮火开始对东岸阵地进行火力准备，预示着明天将有一场惨烈的渡河战斗。
小马肯森的第二装甲突击集群，其侦察营已经前出到距离索尔涅奇诺戈尔斯克不足二十公里的区域。
这座莫斯科的卫星城已经能听到远方地平线上传来的沉闷炮声，城内守军兵力薄弱，人心惶惶。
德军的步兵师们在装甲集群取得辉煌突破的鼓舞下，向俄军的第二道防线（莫扎伊斯克防线一部分）发起了持续不断的猛攻。
多个地段的俄军因侧翼受到威胁和士气低落而被迫后撤，整条防线正在扭曲、变形，如同一个被挤压到极限的弹簧。
在莫斯科，克里姆林宫地下深处的指挥所里，气氛已经不再是紧张，而是濒临崩溃的绝望
俄军总参谋部的将领们一个个面色惨白，通讯军官的呼喊声带着哭腔，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来。
萨文科夫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在办公室里暴躁地踱步。
他的脸色铁青，眼中布满了血丝，往日里精心维持的威严形象荡然无存。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他对着垂手而立、不敢抬头的将军和部长们咆哮：“弗兰德尔呢？！他的几十万大军在哪里？！为什么还不到？！”
一个负责联络的将领颤抖着回答：“总统先生，弗兰德尔军团在南下途中，遭到隆美尔装甲军和德国空军的层层阻击，进展极其缓慢……而且，德军似乎有意放慢追击，就是要让他们无法及时回援……”
就在这时，一个更加雪上加霜的消息传来：小马肯森的装甲集群兵锋直指索尔涅奇诺戈尔斯克。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莫斯科的陷落，已经不是会不会的问题，而是什么时候，以及以何种方式的问题了。
沉默良久，一位资深的文官，也是萨文科夫的核心幕僚，终于鼓起勇气，上前一步，用低沉而清晰的声音说道：
“总统先生……请恕我直言，莫斯科……已经守不住了，德军的意图很明显，他们要在未来几天内，完成对城市的合围，届时，我们所有人，以及政府、军队的核心，都将成为瓮中之鳖。”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萨文科夫剧烈起伏的胸膛，继续说道：“俄罗斯的土地是广阔的，我们不应该在这里，在一座注定要陷落的城市里流尽最后一滴血。”
“我们应该立即撤离，向东前往叶卡捷琳娜堡，那里有乌拉尔工业区作为支撑，有广袤的西伯利亚作为战略纵深，我们可以依靠广大的空间牵制和消耗德军，就像……就像1812年我们的祖先所做的那样，在那里重新积蓄力量，等待国际形势变化，未来仍有反攻的机会！”
“逃跑？！你要我像个懦夫一样，放弃莫斯科？！放弃俄罗斯的首都？！”
萨文科夫猛地转身，双眼喷火，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这将是永远的耻辱！历史上会怎么记载我萨文科夫？！一个逃跑的懦夫！”
那名文官深吸一口气，没有在意萨文科夫的暴怒，他直视着萨文科夫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总统先生，如果我们失败了，那在未来的历史书上，你必定是俄罗斯的毁灭者，民族的罪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总统先生！”另一位军方要员也开口了：“耻辱，总比灭亡要好，如果政府和最高统帅部被德军一网打尽，那么俄罗斯就真的完了！只要您还在，政府还在，抵抗的旗帜就没有倒下！如果留在莫斯科，结局只有殉城或被俘！那才是对俄罗斯真正的背叛！”
现实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了萨文科夫狂怒的头上。
他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
他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只是要他承认自己的失败，要他放弃这座象征着权力和梦想的城市，这痛苦远超任何肉体上的创伤。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前线的炮声仿佛越来越近。
终于，他抬起头，脸上所有的愤怒和激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灰白，他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嘶哑地说道：“准备……专列吧，通知所有政府部长、军队高层……以及……能带走的重要人员和档案……”
“立刻执行‘东方’计划，我们……撤往叶卡捷琳娜堡。”
命令被迅速而隐秘地执行下去。
克里姆林宫内外，一种末日来临前的混乱和恐慌开始蔓延。
官员们匆忙地焚烧文件，装箱搬运贵重物品。
车站被秘密戒严，一列列专车在夜幕的掩护下开始集结。
萨文科夫站在办公室的窗前，最后一次望向窗外莫斯科的夜景。
城市的许多地方已经实行灯火管制，一片黑暗，只有探照灯的光柱在夜空中交叉扫过。
他知道，自己这一走，很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为之奋斗一生的“伟大俄罗斯”梦想，在这一刻，随着莫斯科即将陷落的命运，彻底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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