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了将近十日的血腥摩擦,像钝刀割肉般消耗着军力与耐心。
帅帐内,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每日的战报不再是冰冷的数字,而是一条条我曾亲眼见过、听过他们呐喊的生命的消逝。共工的血晶在我胸腔内躁动不安,那蛰伏的邪念似乎格外享受这弥漫的杀戮与绝望气息,左臂的魔纹灼热如烙铁。
就在这股压抑即将达到顶点时,夜枭如同一道真正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滑入帐内,他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峻。
“陛下,”他声音低沉,语速极快,“西面,‘夜枭死卫’拼死传回最后讯息。距我大营约八十里,魂漠深处,发现大规模佛兵集结!初步观测,数量……至少两万!而且仍在增加!看其阵型装备,绝非此前骚扰的杂鱼,是主力战兵!”
帐内所有将领瞬间挺直了脊背,目光锐利如刀。厉魄猛地跨前一步,指向沙盘上西面的区域:“西面!那片地域过于平坦,无险可守,一直是我军布防的相对薄弱之处!地藏果然抓住了这一点!”
“两万主力……”李迷舔了舔嘴唇,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战意,却也带着凝重,“是想趁我立足未稳,以精锐猛攻一点,试图撕裂我整个防线?”
“好胆!”王猛低吼一声,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我凝视着沙盘,目光在西面那片平坦之地和我们的营盘之间来回扫视。地藏终于不再满足于小打小闹,他要来一场硬的,试图一举打掉我们的锐气,甚至打开缺口。
“他想决战,朕便给他决战。”我的声音冰冷,带着铁血的味道,“但不是在他选定的时间,更不是让他轻易攻击我营寨薄弱处。”
我猛地抬头,目光扫过帐中诸将。
“厉魄!”
“末将在!”厉魄踏出,身姿如松。
“命你为主帅,总领西面战事!李迷、王猛为左右副帅,辅佐厉魄!张横,率你本部陷阵营精锐为先锋!”
“末将遵命!”四人齐声怒吼,煞气盈帐。
“朕予你十万大军!于西面平原列阵,迎击佛兵!朕不要你固守,朕要你主动出击,在那片平原上,堂堂正正击溃他们!碾碎他们!”
“遵旨!”厉魄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那是独当一面的统帅被赋予重任时的炽热。
“墨鸦,传令各军:中军大营及正面防线,增兵至十万,加固防御,严防地藏声东击西!右翼及后方,各分五万军,提高警戒,防止偷袭!所有留守将士,刀出鞘,弓上弦,随时准备支援各方!”
“是!”墨鸦身影一闪消失,命令被迅速传达至庞大军营的每一个角落。
整个镇渊大营如同沉睡的巨兽被彻底惊醒,瞬间爆发出远超之前的喧嚣和肃杀之气。部队调动的脚步声、军官的号令声、战车碾过地面的轰鸣声、法阵激活的嗡鸣声……汇成一股令人心悸的战争交响。
我看着厉魄等人领命而去,迅速点齐兵马。十万大军,如同黑色的潮水,从庞大的营盘中分离出来,在西面那片平坦的苍白平原上开始列阵。旌旗招展,刀枪如林,森然的军阵煞气开始凝聚,冲淡了空气中那股甜腻腐朽的佛力瘴气。
这一夜,无人安眠。
我坐镇中军帅帐,神识却覆盖着整个战场。我能感受到西方十里外,厉魄正在排兵布阵,陷阵营被置于最前,如同黑色的礁石,其后是层层叠叠的枪戟之林和弓弩方阵,两翼则是蓄势待发的骑兵。李迷和王猛如同两头躁动的猛虎,在各自的阵位上巡弋,用最粗粝的语言鼓舞着士气。
我也能感受到,远方那片魂漠深处,两万佛兵凝聚而成的、那令人作呕的污秽佛力,如同一个不断膨胀的毒瘤,带着狂热的死志。
平坦的地形,利于大军展开,但也意味着,一旦某一方阵线崩溃,将再无地形可依托,结局就是一面倒的屠杀。厉魄肩上的压力,如山岳般沉重。尤其是,我们要面对的,是一群被洗脑、毫不畏死、甚至渴求殉道的疯子。
我的铁军,我一手带出来的百战精锐,绝不能在意志上被比下去!
天色渐明,昏黄的冥日艰难地穿透厚厚的紫红色云层,给苍白平原和森严的军阵镀上了一层诡异的光泽。
战斗的时刻,到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血晶的躁动,一步踏出帅帐。身形在原地消失,下一刻,已出现在大营西侧一座陡峭的山丘之巅。从这里,可以清晰地俯瞰整个西方战场。
十万镇渊军已然列阵完毕,黑色的甲胄汇成一片死亡的海洋,肃穆无声,唯有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那股凝聚待发的煞气,几乎让空间都为之凝固。对面遥远的地平线上,一片刺目的金色开始浮现,如同潮水般涌来,伴随着隐隐约约、却直透神魂的诵经声,那是两万佛兵正在逼近。
我能想象到厉魄此刻正如何紧张地调度,李迷王猛如何瞪视着前方,张横和他的陷阵营弟兄们如何握紧了手中的刀盾。
不能再等了。
心念一动,体内磅礴的帝气与人道愿力轰然爆发!
我的身形在山巅之上骤然放大!并非虚幻的法相,而是实实在在的、以无尽伟力凝聚而成的巨大化身!高耸如山岳,帝袍威严,冠冕璀璨,周身环绕着浩瀚的幽冥法则与纯粹的人道愿力金光,将这片天地间的污秽佛光都强行逼退!
我俯瞰着山下那十万黑色洪流,我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滚过整个平原,清晰地传入每一个镇渊军将士的耳中,甚至灵魂深处:
“朕的将士们!”
声音落下,下方原本肃穆的军阵微微一阵波动,无数颗头盔抬起,无数双眼睛望向山巅那顶天立地的巨大身影,他们的帝王!
“看你们的前方!”我的巨手指向那越来越近的金色潮汐,“那就是囚禁先帝、屠戮我同袍、欲亡我地府的罪魁祸首!一群披着佛衣,行着魔事的魑魅魍魉!”
“他们信奉所谓的佛,渴求所谓的极乐!而你们!”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战鼓擂响,“你们信奉什么?!”
短暂的死寂。
随即,山呼海啸般的怒吼从十万大军中爆发出来,煞气冲天而起,几乎要撕裂云层:
“大帝!!!”
“地府!!!”
“万岁!!!”
声浪滚滚,震得脚下的山岩都在颤抖。我看到军阵最前方,张横举起了战刀,陷阵营的巨盾重重顿在地上!我看到李迷王猛举起了兵器,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我看到厉魄手中令旗高举,整个军阵的气势瞬间攀升到了顶点!
士气的火焰已被我彻底点燃!
但就在这热血沸腾的时刻,我的神识敏锐地捕捉到,远方那两万佛兵大军后方,那片浓郁的、蠕动着的污秽佛光深处,一股极其隐晦、却无比熟悉、令人从灵魂深处感到冰冷和厌恶的气息,如同沉睡的毒蛇般,微微苏醒了一瞬。
它藏得极深,几乎与整个魂漠的佛力融为一体,但我绝不会认错——那是地藏老贼的气息!他果然在盯着这里,或许就在某处,冷冷地注视着这场即将爆发的厮杀,如同操纵棋子的棋手。
想看看你的狂信徒们,能否撕碎我的铁军?
我巨大的化身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毫无笑意的弧度。
一声冷哼,如同闷雷般滚过天际。
“果然……你也盯着呢。”
“也好,便让朕看看,是你那虚无的佛国幻梦坚实,还是朕麾下儿郎手中的刀锋……更利!”
我的目光重新投向下方,厉魄的令旗终于狠狠挥落。
“擂鼓!”
“进军!”
“镇渊军——”
“杀!!!”
伴随着厉魄通过扩音法阵发出的咆哮,以及震彻寰宇的战鼓声,黑色的钢铁洪流与那污秽的金色潮汐,如同两颗注定相撞的星辰,狠狠地对冲而去!
平坦的苍白平原,瞬间化作了最残酷的磨盘和屠场!
没有试探,没有迂回,从一开始就是最血腥、最直接的正面碰撞!
陷阵营作为最锋利的矛尖,在张横狂暴的吼声中,如同一柄烧红的铁钎,率先捅入了佛兵阵列!巨大的玄冥铁盾重重撞上包裹着佛光的躯体,瞬间骨骼碎裂声、佛光破碎声、怒吼与惨叫响成一片!紧接着,盾隙中刺出的长矛如同毒蛇,精准地收割着生命。张横本人更是如同疯虎,一杆丈八蛇矛舞动如龙,所过之处,残肢断臂混合着金色的血液四处飞溅!
然而,佛兵的疯狂远超想象!
一名陷阵营士兵刚用长矛洞穿一名佛兵的胸膛,那佛兵脸上却露出诡异的狂喜笑容,猛地张开双臂死死抱住长矛,任由矛尖从背后透出,嘶吼着某种经文,身体如同充气般急剧膨胀——轰!!!
近距离的自爆!剧烈的冲击和蕴含污秽佛力的碎片,瞬间将那名陷阵营士兵和周围三四名同袍炸得魂体溃散!连厚重的盾牌都扭曲变形!
这绝非个例!
几乎在接触的第一时间,佛兵阵列中就爆开了数十团这样的死亡焰火!他们根本不在乎伤亡,甚至渴望用这种最极端的方式,撕裂镇渊军严密的阵型!
“稳住!盾阵向前顶!长枪手突刺!不要给他们近身自爆的机会!”厉魄冷静的声音通过指挥网络传遍前线。军阵微微调整,盾牌更加紧密,长枪刺击的频率更快,试图在佛兵冲近前将其击杀。
但佛兵的数量和疯狂弥补了战术的不足。他们如同金色的蚁群,前仆后继,用身体撞击盾牌,用牙齿撕咬甲胄,一旦受伤过重或被困住,立刻毫不犹豫地自爆!
战线瞬间陷入了惨烈的胶着!每前进一寸土地,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苍白的地面迅速被染成了黑金交织的诡异颜色,破碎的兵器、撕裂的旗帜、以及迅速消散的魂体残骸铺满了战场。
“左翼!骑兵冲锋!凿穿他们!”厉魄再次下令。
左翼,李迷咆哮着,亲自率领的重甲骑兵如同钢铁洪流,发起了冲锋!马蹄踏碎骸骨,骑枪撕开佛光,瞬间将佛兵左翼冲得七零八落!李迷一马当先,长刀挥过,便是数颗头颅飞起!
然而,就在骑兵势头最盛之时,异变突生!
脚下的苍白灰烬突然剧烈翻涌,数十具庞大无比、由无数破碎魂骸和怨念强行拼接而成的“缝合怨骸”破土而出!它们没有固定形态,如同活动的肉山,挥舞着由骨骼和怨念凝聚成的巨大触手,狠狠砸向骑兵队列!
冲锋的势头瞬间被阻!战马惊嘶,骑士被巨大的力量连人带马抽飞!这些怨骸极其坚韧,寻常刀剑难伤,更是散发出浓郁的绝望气息,不断侵蚀着周围士兵的神志!
“右翼弓弩方阵!覆盖射击那些怪物!符文箭跟幽冥铁箭优先!”王猛在右翼怒吼。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般射向左翼,大量箭矢钉入怨骸体内,爆开一团团净化幽光,暂时遏制了它们的肆虐,为骑兵重整阵型争取了时间。
但佛兵的攻势并未停止。中军正面,压力巨大!无数佛兵顶着箭雨和长矛,疯狂冲击着陷阵营的盾墙。自爆的焰火不断在阵线前方和内部炸响。
惨烈的景象无处不在,一名镇渊军百夫长,腹部被佛力侵蚀出一个大洞,魂体正在飞速消散,他却死死抱住一名试图冲过防线的佛兵将领,对着身后的部下嘶吼:“补上位!别管我!为了大帝!杀——!”随即引爆了体内残存的所有煞气,与那佛将同归于尽!
一个小队的枪兵,被三倍于己的佛兵包围,盾牌破碎,长枪折断。队长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弟兄,眼中闪过决绝,对着通讯骨符嘶哑喊道:“将军!三队七组,尽忠了!地府万岁!”
下一刻,整个小队残存的五六人,同时逆转功法,魂体发出刺目的幽蓝光芒——轰隆!!!
一片包围他们的佛兵被彻底清空!
这样的场景,在广阔的战场上不断上演。镇渊军的韧性、纪律和牺牲精神被发挥到了极致,他们用生命和魂飞魄散扞卫着阵线,一步不退!但佛兵的疯狂和那种同归于尽的打法,也让伤亡数字以惊人的速度攀升。
厉魄坐镇中军指挥台,面色铁青,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他不断根据战场形势调整命令。
“中军三阵,向右偏移十五步,填补缺口!”
“命令后方预备队,第三、第五弓弩营前出,集中火力打击敌军后排那些念经的秃驴!”
“通知随军法师团,全力净化战场怨气,稳住我军神魂!”
他的指挥精准而及时,一次次化解了阵线即将崩溃的危机,将佛兵凶猛的攻势一次次挡回去。李迷和王猛也各自稳住了两翼,虽然推进缓慢,却依旧在一步步挤压佛兵的生存空间。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正午,又从中午鏖战至傍晚。
整个平原已经彻底化为修罗场。煞气、佛力、怨念、血腥气混合成令人作呕的浓雾,笼罩着战场。双方士兵的怒吼、惨叫、爆炸声从未停歇。
我站在山巅,巨大的化身沉默地注视着下方。每一处阵线的动摇,每一团自爆的焰火,都清晰地落在我眼中。左臂的魔纹滚烫,额头的共工邪念在疯狂叫嚣,渴望投入那血腥的杀戮场。我强行压制着它,帝气在体内奔腾,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这是我的军队,我的子民在流血!每一个魂飞魄散的将士,都像一把刀割在我心上。
镇渊军的伤亡恐怕已近万!而佛兵,虽然损失更大,但他们仿佛无穷无尽,依旧疯狂地扑上来。
就在夕阳即将彻底沉入地平线,战场光线变得晦暗不明之时,佛兵后阵那一直未曾停息的诵经声陡然拔高,变得尖锐而狂热!
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污秽的佛力波动猛地从其后阵爆发开来!
紧接着,在无数佛兵狂热的注视下,一尊巨大的、由纯粹污秽佛力和无数扭曲面孔凝聚而成的“忿怒相佛尊虚影”缓缓升起!那虚影抬起巨大的、闪烁着诡异符文的手掌,携带着毁灭性的气息,遥遥对准了厉魄所在的中军指挥台,以及其周围最为密集的镇渊军阵列,狠狠拍下!
这一击若是拍实,中军必然损失惨重,甚至指挥系统都可能瘫痪!
厉魄瞳孔骤缩!所有将领脸色大变!
千钧一发之际!
我巨大的化身猛然动了!
一直压抑的帝气和磅礴的人道愿力毫无保留地爆发!我并未直接攻击那佛尊虚影,而是将浩瀚的力量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笼罩在整个镇渊军几万将士的上空!
“朕,与你们同在!”
我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带着无上的威严和坚定的信念,瞬间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疲惫不堪、浴血奋战的将士耳中!
同时,那倾泻而下的帝气与愿力,化作了一层坚实无比、流淌着幽冥法则符文与璀璨金光的巨大护盾,堪堪挡在了那巨大的佛掌之前!
轰!!!!!!!!!!
恐怖的撞击声震耳欲聋!污秽佛光与帝气愿力猛烈碰撞,爆发出足以撕裂普通魂体的能量风暴!我凝聚的护盾剧烈震颤,泛起无数涟漪,但终究稳稳地接下了这致命一击!
下方,所有镇渊军将士都看到了那顶天立地的身影为他们挡下了灭顶之灾!早已疲惫不堪的身躯里,仿佛又被注入了新的力量!
“大帝万岁!!!”
不知是谁先喊出的第一声,随即汇聚成了更加狂热的浪潮!原本有些萎靡的士气瞬间爆炸!
“杀!为了大帝!”
“碾碎他们!”
而我的目光,却冰冷地穿透混乱的战场,再次锁定了佛兵大军后方,那污秽佛力最深处。
地藏老贼,你看到了吗?
你的阴谋,你的疯狂,在朕的意志和朕的军队面前,终将化为齑粉!
厉魄敏锐地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战机!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决绝而微微嘶哑,却通过指挥网络响彻全军:“全军听令!大帝在天庇佑!逆贼技穷矣!前锋陷阵,左右两翼绞杀,后军压上!碾碎他们!一个不留!”
“杀!”
张横和他的陷阵营残余将士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原本有些凹陷的盾墙再次如同巨锤般向前猛撞!幸存的将士们眼睛赤红,完全放弃了防御,只剩下最纯粹的进攻!刀砍卷刃了就用拳头砸,用牙齿咬!一个个身上闪烁着不稳的幽光,显然已经做好了随时自爆与敌偕亡的准备!
左翼,李迷重新集结起骑兵,不顾伤亡,再次发起了决死冲锋!这一次,铁蹄狠狠踏碎了那些刚从帝气护盾冲击中回过神来的佛兵!右翼,王猛指挥着弓弩手进行了最后一轮急促射,随后拔出战刀,亲自率领步兵方阵发起了总攻!
整个镇渊军的阵线,如同一张缓缓合拢的死亡之钳,带着碾压一切的意志,向着核心区域那残余的、依旧疯狂但已显混乱的佛兵绞杀而去!
战斗进入了最残酷、最血腥的收尾阶段。
没有阵型,没有章法,甚至很多时候分不清敌我,只剩下最原始的搏杀和毁灭。每一个角落都在爆发着惨烈的白刃战。佛兵依旧疯狂,自爆的光芒此起彼伏,但镇渊军将士更是杀红了眼,往往三五人围住一个佛兵,在其自爆前就将其乱刀分尸!或者干脆扑上去,用自己的魂体作为枷锁,为同伴创造击杀的机会!
我看到一名镇渊军校尉,双腿已被佛力炸断,却仍趴在地上,用尽最后力气将战刀捅进一名佛兵的小腹,死死抵住,直到被另一名佛兵砍下头颅。
我看到一整个枪兵小队,被蜂拥而至的佛兵淹没,最后时刻,队长引爆了身上所有的“噬魂骨雷”,剧烈的爆炸清空了一小片区域。
我看到李迷的战马被数名佛兵抱住自爆掀翻,他落地后浑身是血,却依旧狂笑着挥舞长刀,将靠近的敌人斩碎。
我看到王猛身先士卒,战甲破碎,身上多处伤口流淌着金色的佛血和自身的魂光,却依旧死战不退。
厉魄坐镇中央,声音已经彻底嘶哑,却依旧不停地下达着最细微的指令,调动着每一分可用的力量,填补漏洞,扩大战果。他的军事才能在尸山血海中展现得淋漓尽致,精准地判断着战场每一个节点的强弱,将最后的力量用在刀刃上。
夕阳终于彻底沉没,冥界的黑夜降临,但战场却被各种法术的光芒、爆炸的火焰和魂体消散的光点映照得如同白昼。
当最后一簇负隅顽抗的佛兵被数十倍于他们的镇渊军将士淹没,当最后一声狂热的佛号戛然而止,当那尊污秽的佛尊虚影因为失去信仰支撑而不甘地扭曲消散……
持续了整整一个白天的惨烈大战,终于缓缓落下了帷幕。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战场。
原本平坦的苍白平原,此刻已是沟壑纵横,尸骸遍野——更多的是迅速风化消散的佛兵残躯,但也有无数黑色的、属于镇渊军的甲胄和破碎兵器,无声地诉说着代价。
浓烈的血腥味、焦臭味、佛力残留的污秽气息以及精纯魂力消散后的虚无感混合在一起,形成令人作呕的绝望味道。
活着的将士们站在原地,拄着兵器,大口喘息着,很多人身上都带着或轻或重的伤,魂体波动极其微弱。他们的眼神空洞,还残留着厮杀时的疯狂,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麻木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厉魄在卫兵的搀扶下,艰难地走下指挥台,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显然心神消耗巨大。他们走过战场,脚下是厚厚的灰烬和残骸。
没有人欢呼胜利。
统计伤亡的军官声音颤抖着报上初步数字:“禀…禀元帅…此战,我军…阵亡…一万九千余…重伤失去战力者…近五万…轻伤者…几乎全员…”
阵亡近两万!重伤五万!这意味着投入战场的十万大军,几乎人人带伤,战力折损超过七成!这是自我入地府直到酆都起兵以来,从未有过的惨重损失!甚至超过了之前平定地府内乱的所有战役总和!
厉魄闭上眼睛,身体晃了晃,李迷和王猛赶紧扶住他。这位铁血元帅的嘴唇颤抖着,最终只化为一声沉重到极点的叹息。
我站在山巅,巨大的化身缓缓消散,恢复成本体。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和刺痛感攥紧了我的心脏。近两万个忠诚的英魂,就此彻底消散,为了我的意志,为了地府的未来。
夜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亡魂的呜咽。
我一步步走下山顶,来到战场边缘。所过之处,幸存将士们默默跪倒,无声地流淌着魂泪。我看着他们残缺的甲胄,看着他们空洞却依旧努力望向我的眼睛,看着这尸横遍野的战场。
这就是战争。赤裸裸的,残酷的,没有任何浪漫可言的吞噬生命的巨兽。
我们赢了,歼灭了至少两万佛兵主力,但付出的代价,惨烈到令人窒息。
地藏老贼……我用冰冷的目光再次望向魂漠深处。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想要的?用你信徒的血肉和我的将士的生命,来浇灌你这扭曲的野心?
但你也该看到了,我的军队,哪怕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会后退!
我深吸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空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寂静的战场:
“带受伤的弟兄们回营,全力救治。”
“收殓……阵亡将士的遗物,登记造册。朕会在酆都建造英魂碑,他们的名字,将刻于最顶端,受万世香火供奉。”
“此地……焚净,超度。”
命令被沉默地执行着。
这场惨胜,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因一路高歌猛进而产生的些许骄躁,也让所有将士都清醒地认识到,即将在永恒魂漠深处展开的决战,将会是何等恐怖的地狱。
脚下的路,是用鲜血和白骨铺就的。
而前方,还有更多的血要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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