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府,左良玉府邸。
清晨,左良玉一如往常般在庭院中练习拳法,虎虎生风,这是他几十年军旅生涯雷打不动的习惯。
一套拳法尚未打完,其子左梦庚便神色慌张地疾步闯入。
“父帅!大事不好!襄阳的杨谷点齐兵马,朝我们来了!探马报称,至少有5万之众,皆是其麾下精锐!”
左良玉闻言,动作丝毫未乱,直至一套拳法打完,才缓缓收势,气息匀长。他瞥了一眼惊慌的儿子,冷哼一声:
“慌什么!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不过是仗着昔日魏渊的举荐得以跻身行列,后又借白莲教残势站稳脚跟,他能有什么真本事?无非是虚张声势罢了!无妨,莫怕!”
左良玉的淡定并非毫无缘由。他麾下兵马号称十余万,虽多为收拢的各路溃兵、散勇,成分复杂,但凭借如此庞大的数量,据守坚城武昌,他自认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通拳毕,他额头微微见汗,气息却依旧沉稳。年近五旬的左良玉,仍旧雄姿英发,精神矍铄,尤其一双虎目,开阖之间精光四射,威势逼人。
“来啊!升帐,点兵!”
初升的朝阳将金色的光芒洒在武昌城高厚的城墙上,这座雄踞长江之滨、控扼江汉咽喉的巨城,在秋日晨光中更显巍峨。
城墙高近四丈,基厚近六丈,皆以巨砖砌就,环城的护城河引江水灌注,宽达十余丈,波涛微兴。
城头垛口如齿,箭楼耸立,滚木礌石、火油铁汁一应俱全,更有大小火炮数十门探出黑洞洞的炮口。左良玉拥兵十余万据守于此,自诩固若金汤。
此刻,城东外的原野上,黑压压的襄阳军阵如同凭空生出的一片铁森林,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军阵最前方,杨谷立马于帅旗之下,一身银甲,目光冷静地扫视着眼前的坚城。
他身后,5万大军鸦雀无声,唯有战旗在风中猎作响,一种压抑的、令人心悸的力量正在无声地积聚。
左良玉亲自登上了东城楼,望着城外军容严整的襄阳军,脸上轻蔑之色稍敛,但依旧自信:
“阵势倒还齐整,可惜,欲破我武昌,无异于痴人说梦!传令各炮位,待敌进入射程,便给杨谷小儿一个下马威!”
辰时三刻,战鼓擂响。
杨谷军阵中,率先发难的不是步兵,而是集中于阵后的近百门各式火炮。随着杨谷令旗挥下,震耳欲聋的炮声猛然爆发!
“轰!轰!轰——!”
炮弹划破空气,带着凄厉的呼啸,如同冰雹般砸向武昌城墙及城头守军。
实心铁弹重重撞击墙砖,碎屑纷飞;开花弹凌空爆炸,破片四射,城头顿时惨叫声四起。
左军部署在城头的火炮试图还击,但射程、精度与火力密度远逊于杨谷精心打造炮队,往往才发射一两轮,便被对方更猛烈的炮火覆盖、摧毁。
剧烈的炮击持续了近半个时辰,武昌东城墙面已是伤痕累累,多处垛口被毁,守军被压制得抬不起头。
左良玉没想到对方火力如此凶猛,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炮火准备稍歇,杨谷的第二步棋已然落下。
“重甲兵!前进!”
中军官旗语挥动。
约5千名全身披挂、如同钢铁巨兽般的重甲兵,开始迈着沉重而整齐的步伐,向着护城河推进。
他们巨大的身躯和厚重的铠甲形成一堵移动的铁墙,压迫感十足。
守军箭矢射在他们身上,叮当作响,却难以穿透。部分重甲兵背负土袋,在同伴掩护下,迅速填充护城河的一段区域,为后续进攻开辟道路。
其余重甲兵则用手中重型火铳向城头持续射击,压制任何敢于露头的敌人。
与此同时,数十架高大的云梯、坚固的冲车,在“方阵兵”的掩护下,开始向前移动。
方阵兵们保持严整队形,长枪如林指向城外可能出现的反击骑兵,火铳手则随时准备仰射城头。
左良玉见状,急调预备队增援东城,并命令骑兵出侧门,试图冲击襄阳军侧翼。
然而,左良玉的骑兵刚冲出城门,迂回至预设位置的杨谷麾下5千精锐骑兵便如同离弦之箭,猛地截杀过来!
这些仿天雄军练就的铁骑,马快刀利,冲击力极强,瞬间就将左军骑兵冲得七零八落,将其牢牢钉死在城墙脚下,无法对攻城部队形成威胁。
杨谷坐镇中军,目光锐利地扫视全场,命令如流水般下达:
“命令左翼方阵向前五十步,火力覆盖城楼右侧!”
“炮队集中火力,打击敌军西南角楼,那里是其指挥所在!”“重甲兵第二队,加强攻城力度!”
他的指挥精准而高效,仿佛能洞察战场每一处细微变化,总能先左良玉一步做出应对。
左良玉虽也算沙场老将,但在杨谷这种融入了近代军事理念的、系统而高效的指挥体系面前,竟显得手忙脚乱,顾此失彼。
他庞大的兵力在杨谷有针对性的打击和压制下,难以有效协调和展开。
战场焦点集中于东城门。
重甲兵们已经冒死将云梯靠上城墙,开始悍不畏死地攀爬。城头守军疯狂地倾泻滚木礌石、沸油金汁,惨叫声不绝于耳。
不断有重甲兵从高处摔下,非死即残。但后续者依旧前仆后继,他们厚重的铠甲在一定程度上抵御了伤害,一旦有人登上城头,便立刻挥舞重兵器左右劈杀,艰难地扩大立足点。
方阵兵的火铳手们则持续进行齐射,密集的弹雨压制得城垛后的守军难以有效阻击登城部队。
惨烈的攻城战持续了近一个时辰,襄阳军付出了相当的代价,但终于在城东段打开了几处缺口,越来越多的士兵涌上城头,与守军展开血腥的白刃战。
杨谷看准时机,下达了总攻命令!
预备队全部压上,战鼓声震天动地。襄阳军士气大振,攻势如潮。
左良玉见局势危急,亲率家丁精锐上城督战,企图将登上城头的襄阳军赶下去。
他确实勇猛,刀下斩杀数名襄阳士卒,暂时稳住了局部阵线。
然而,就在他奋力拼杀时,城下杨谷目光一冷,对身旁的神射手队下达了命令:
“瞄准敌酋左良玉,狙杀!”
数支精心打造的重型火铳同时瞄准了城头那个显眼的身影。
“砰!”“砰!”
几声并不起眼的铳响混杂在震天的喊杀声中。
正在挥刀的左良玉身体猛地一震,胸前爆出几朵血花。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看,又望向城外杨谷帅旗的方向,眼中充满惊愕与不甘,随即重重倒地。
“大帅死了!大帅阵亡了!”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在守军中蔓延开来。
主帅突然战死,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本就苦战多时、伤亡惨重的左军顿时土崩瓦解,纷纷弃械逃窜,或跪地求饶。
武昌东门被从内部打开,杨谷麾下大军如潮水般涌入城内。
巷战仍在继续,但已无悬念。左梦庚试图收拢残兵抵抗,很快便被击溃擒杀。
至日落时分,武昌全城基本平定。
是役,杨谷以5万精锐,一日之内强攻克复号称有10余万大军驻守的武昌重镇,阵斩左良玉父子,自身伤亡虽也不小,但战果极其辉煌。
城中街巷尸骸枕藉,血流处处,战争的残酷体现得淋漓尽致。
杨谷踏入硝烟尚未散尽的武昌城,站在城楼上,眺望着滚滚长江。他的脸上并无太多喜悦,只有一片沉静。
此战不仅检验了他练兵的成果,更证明了他的指挥能力。东进的大门,已被他用最强硬的方式一脚踹开。
天下的棋局,因他这雷霆一击而骤然改写。
武昌城头变换大王旗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的惊雷,瞬息间传遍大江南北。
南京弘光朝廷闻讯,举朝骇然,陷入一片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
金銮殿上,龙椅中的弘光帝朱由崧面色惨白,肥硕的身躯因惊惧而微微颤抖。
左良玉,这位拥兵自重、连把持朝政的马士英、阮大铖等人都不敢过分逼迫的强藩,竟在一天之内被杨谷彻底击垮,身死军灭!
这消息不啻于一道晴天霹雳,震得南京小朝廷头晕目眩。
“这…这如何可能?左良玉十余万大军,武昌坚城,怎会一日即陷?”
弘光帝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慌。
兵部尚书史可法出班奏对,语气沉重:
“陛下,消息确凿。杨谷所部火器犀利,兵甲精良,战术刁钻,更兼其用兵如神,左良玉轻敌猝败…如今襄阳兵锋已出荆襄,直逼江东,东南震动啊!”
马士英急声道:
“陛下!当务之急是即刻调兵阻截!杨谷下一个目标,必是南京!”
阮大铖也连忙附和:
“马相所言极是!须立刻敕令江北诸镇,发兵御敌!”
经过一番仓皇失措的商议,弘光朝廷终于做出反应。
急调靖南侯黄得功、广昌伯刘良佐两部精锐,火速沿长江下游的采石矶至芜湖一带布防,构筑防线,企图凭借长江天堑,阻挡杨谷东进的铁蹄。
同时,朝廷檄文四出,严令其他各路兵马向南京靠拢,一副如临大敌、惶惶不可终日的景象。
杨谷之名,一夜之间成为悬挂在弘光朝廷头顶的利剑。
几乎在同一时间,远在崎岖入蜀古道上的魏渊,也收到了来自东线的急报。
展开军报,魏渊的目光骤然凝固。
他逐字逐句地读着,眉头越锁越紧。
“一日克武昌…阵斩左良玉…”
他喃喃自语,眼中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化为深深的震撼与了悟。
他猛地抬起头,望向东南方向,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位好友的身影。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魏渊深吸一口气,复杂的神色在他脸上一闪而过。
“杨谷兄…你这是要抢先一步,以雷霆之势,与弘光朝廷拼个鱼死网破啊!这难道就是你当初所说的‘献祭’?以旧朝的覆灭,作为新生的祭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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