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玛丽号,底舱。
底舱货舱内,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
海水渗漏的“哗啦”声,火焰灼烧船板的“噼啪”声,以及水手们粗重的喘息交织在一起,构成死亡逼近的序曲。
然而此刻,所有的声音都仿佛被那角落中散发出的纯净银白光芒所吞噬。
那块拳头大小、坑洼不平的暗沉矿石,此刻如同黑夜中降下的星辰碎片,柔和坚韧的银白光晕无声地流淌,驱散了货舱的昏暗,更带来一股令人灵魂都为之舒缓的温润生机。
这光芒落在芽芽苍白的小脸上,她右眼失控的星辉奇迹般地平复,紧锁的眉头舒展,连微弱的呼吸都似乎平稳了一分。
“纯净星髓…真的是纯净星髓!”
一个满脸络腮胡、缺了颗门牙的水手,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贪婪的涎水顺着嘴角流下都浑然不觉,“传说…传说指甲盖大小就能换一座岛!拳头这么大…”
“闭嘴,蠢货!”
旁边一个看似精明的独眼水手低吼,但声音也因激动而颤抖,他死死盯着那光芒,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燧发短铳上,
“这是船长的!是‘黄金玛丽号’的!”
所有水手的目光都如同饿狼般聚焦在星髓矿上,呼吸粗重,武器在火光下反射着寒光。
刚才击退星泣者的短暂庆幸,瞬间被更原始、更疯狂的贪婪所取代!
救命的希望?
那是什么?
在这片星坠之海,拳头大的纯净星髓,就是通往无尽财富和权力的船票!
何邪背靠着冰冷刺骨的铁壁,将芽芽更深地护在自己与墙壁之间。
他嘴角残留着炽金的血痕,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撕裂般的剧痛,符文的抽吸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心脏。
力量彻底枯竭,但他熔岩般的双瞳却燃烧着比终焉暗焰更凶戾的火焰,死死地盯着那块星髓矿,又如同受伤的孤狼般扫视着周围每一个蠢蠢欲动的水手。
那是芽芽的命!谁敢动?!
黑胡子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铁塔,横亘在何邪与水手们之间。
他幽绿的瞳孔深处,贪婪、震惊、算计的光芒疯狂闪烁。
腰间的“星蚀弯刀”刀鞘嗡鸣不止,浑浊的星石仿佛在与纯净的星髓辉光遥相呼应。
他那只完好的手缓缓抬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指向那块散发着致命诱惑的矿石。
“那东西,”黑胡子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如同深海暗流,“属于‘黄金玛丽号’。是它击退了星泣者,救了你们的狗命。”
他幽绿的目光扫过那些被贪婪冲昏头脑的手下,如同冰冷的剃刀刮过皮肤,
“谁碰,谁死。”
水手们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清醒了大半,纷纷低下头,不敢与船长对视,但眼角的余光依旧死死黏在那银白光芒上,如同跗骨之蛆。
黑胡子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何邪。
他看着何邪那几乎不成人形却依旧如同磐石般护着女儿的姿态,看着他眼中那焚尽一切的守护意志,眼神复杂。
沉默了几秒,他再次开口,声音少了几分之前的暴戾,却多了几分海鳗般的滑腻和不容置疑的交易意味:
“小子,我们做个交易。”
何邪咬着牙,喉头滚动,咽下翻涌的血腥气,没有吭声,只是用燃烧的瞳孔死死盯着黑胡子。
“那块星髓矿,”黑胡子指了指角落,
“归我。它是稳定‘星蚀弯刀’、甚至可能找到‘海神星冠’的关键。”
他顿了顿,幽绿的目光落在芽芽身上,
“作为交换,船医虽然死了,但我可以分出…米粒大小的一点星髓粉末,吊住这小鬼的命。同时,‘黄金玛丽号’提供庇护,直到我们找到更多星髓或者…海神星冠。找到它,或许能彻底解决她身上的麻烦。”
他抛出了诱饵,也划清了界限。
星髓矿他要拿走绝大部分,只施舍一点点粉末给芽芽续命,并继续利用他们寻找更大的目标。
“放屁!”
何邪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斩钉截铁的暴怒,
“那是芽芽的!是救她的唯一希望!想拿走?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他挣扎着想站直身体,却因剧痛和虚弱踉跄了一下,炽金的血液再次从嘴角溢出,但他护着芽芽的手臂,纹丝不动!
“不识抬举!”
黑胡子眼中凶光再现,耐心似乎耗尽。他巨大的身躯向前压迫,深海威压混合着血腥的杀意狠狠压向何邪!
“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讨价还价的资本?你的命,和她的小命,现在都攥在老子手里!交出星髓矿,按老子的规矩来,你们还能活!否则…”
他那只灼伤的金属铁钩缓缓抬起,幽绿的诅咒光芒在钩尖凝聚,指向何邪怀中的芽芽,
“老子现在就废了你这把‘钥匙’,再把你剁碎了喂鱼!星髓矿,一样是老子的!”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得何邪皮肤生疼!
他看着那指向芽芽的、闪烁着不祥幽光的铁钩,感受着怀中女儿微弱的气息,一股滔天的恨意和绝望在胸腔中炸开!
力量!他需要力量!
哪怕付出灵魂被猩红符文吸干的代价!
就在这千钧一发、何邪即将不顾一切引动体内最后禁忌力量拼死一搏的瞬间——
“咳。”
一声清越的咳嗽声,不合时宜地在货舱更深的阴影里响起。
所有人的动作和杀意都为之一滞!
只见阴影中,望月优雅的身影缓步走出。
他依旧纤尘不染,指尖那团柔和的光球不知何时已经熄灭。
他脸上挂着那副完美的贵族假笑,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海水倒灌、怪物袭击都只是舞台剧的背景板。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对峙的双方,尤其是那块散发着纯净光芒的星髓矿,眼神如同鉴赏家在评估一件新奇的藏品。
“真是…令人叹为观止的谈判技巧,船长先生。”
望月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赞叹”,如同在点评一场蹩脚的戏剧,
“以绝对的武力逼迫一个为了保护女儿连命都可以不要的父亲…嗯,很经典的海盗作风。”
他微微摇头,银白发丝在摇曳的光线下流淌着微光,
“不过,容我打断一下这感人的父女情深和…粗鲁的抢劫现场?”
黑胡子幽绿的瞳孔瞬间锁定了望月,充满了警惕和审视。这个突然出现的、举止诡异的家伙,让他本能地感到极度危险。
“你到底是什么人?想插手‘黄金玛丽号’的事?”
“我?”
望月优雅地抚平礼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指尖的玉符上,“鼠”形虚影悄然亮起,
“一个…迷路的旅人罢了。恰好被这场风暴…或者说,被‘星门’的恶趣味,送到了这艘充满…呃…活力的船上。”
他目光扫过何邪,嘴角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分,带着几百年未见的戏谑,
“至于插手?不,我只是觉得,你们似乎都忽略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隔空点了点那块纯净的星髓矿,又点了点何邪怀中昏迷的芽芽。
“这块‘星辰之泪的精华’,之所以会在此时此地,以这种方式被激发出来…”
望月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秘密的玩味,
“难道不是因为那个小女孩濒临崩溃的灵魂,在无意识中与它产生了最深层次的共鸣吗?”
他看向黑胡子,眼神带着一丝“你太天真”的怜悯,
“换句话说,船长,这块星髓矿,只有在她身边,或者说,只有在她生命气息的牵引下,才能保持这种纯净稳定的状态。一旦强行剥离,或者离她太远…”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玉符上“牛”形虚影一闪而逝。
一股无形的、极其坚韧的力量悄然拂过那块星髓矿。
嗡……
纯净的银白光晕,以肉眼可见的频率,极其轻微地波动、闪烁了一下!
仿佛风中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它蕴含的生机和星能,很可能会瞬间逸散,或者…转化成更不稳定的东西。”
望月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比如…一场小小的、足以把这艘破船彻底送进海底的…星能殉爆?谁知道呢?”
黑胡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幽绿的瞳孔死死盯着那块因望月“小动作”而变得不稳定的星髓矿,又看看望月那张欠揍的笑脸,最后目光落在何邪怀中的芽芽身上。
他腰间的星蚀弯刀嗡鸣得更厉害了,仿佛在渴求,又在警告。
水手们也傻眼了。
抢?抢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玩意儿?
何邪也愣住了,他低头看看怀中因靠近星髓而气息稍稳的芽芽,又看看那块光芒闪烁的矿石。
望月的话…是真是假?
但这混蛋虽然欠揍,似乎…没必要在这种时候撒谎?
“所以,”
望月优雅地向前踱了一步,仿佛没看到黑胡子眼中几乎要喷出的怒火,目光落在何邪身上,带着一种“老朋友我来帮你”的虚伪热情,
“与其想着怎么瓜分这块烫手的‘星辰之心’,不如想想怎么保住这位小‘星语者’的命?毕竟,她活着,这东西才有价值。她要是没了…”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光芒闪烁的星髓矿,
“大家就只能抱着它一起沉入这墨海深渊,去和克拉肯作伴了。船长先生,您觉得呢?”
底舱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海水渗漏的“滴答”声,火焰的“噼啪”声,以及星髓矿光芒那令人心焦的微弱闪烁声。
贪婪、杀意、对峙,被望月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引入了一个更复杂、更微妙的僵局。
黑胡子盯着望月,又看看何邪和芽芽,再看向那块如同定时炸弹般的星髓矿,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那只巨大的金属铁钩,缓缓地、不甘地放了下来。
何邪紧绷的神经稍稍一松,但警惕丝毫未减。
他知道,暂时的平静只是表象。
黑胡子绝不会放弃星髓矿,更不会放弃利用芽芽。
而望月这个几百年见不了几面的“故人”,他的出现和“援手”,背后又藏着怎样的目的?
在这艘破败的幽灵船上,在这片危机四伏的星坠之海,风暴,只是换了个方向,正酝酿着更猛烈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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