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掌冰冷而有力,像是握住了一块万年寒铁,那股寒意顺着柳如烟的手腕直侵心脉,握得她腕骨生疼。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林逸说着,语气中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他拉着她,决然转身,准备离开。他甚至没有再多看一眼这片让他实力暴涨的修罗场,在他眼中,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价值。
柳如烟被他一股巨力拉着,踉踉跄跄地跟在他身后。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中的所有神采。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那么用力,那么冰冷。
一滴滚烫的泪珠,终于承受不住,从眼角无声地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啪」的一声,碎成了一片晶莹的绝望。
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短短一夜不见,林逸就变得如此陌生,陌生得让她害怕。
他身上那股暴涨的、令人心悸的强大气息,本该让她感到心安,但伴随而来的冰冷与漠然,却让她感到一阵阵发自灵魂深处的寒冷。
那是一种比死亡更让她恐惧的感觉。
她感觉自己正被他拖着,走向一片无尽的黑暗。无论她如何努力地想要追上他的脚步,看到的,却永远只是一个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冰冷的背影。
她感觉自己深爱的那个林逸,正在被一个她不认识的,冷酷而强大的存在所取代。他身上那股暴虐后沉淀下来的冰冷气息,像无形的尖刺,让她遍体生寒。
「林逸……」她哽咽着,声音轻得仿佛一碰就碎。
「嗯?」林逸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声音平淡得像是在回应一个陌生人,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沙哑。
这声回应像一根针,刺破了柳如烟最后的坚强。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柳如烟死死咬着下唇,温热的泪水终于决堤,模糊了视线,但她的语气却带着一种燃烧生命般的决绝,「我都会陪着你。天涯海角,黄泉碧落,我都陪着你。」
这是她的誓言,也是她的宿命。她已经将自己的一切,都押在了这个背影孤绝的男人身上。无论前路是万丈光芒,还是无边地狱,她都决定了,要一条路走到黑。
林逸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月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他依旧没有回头,只是声音比夜风更冷:「那就跟紧了,别给我添麻烦。」
话语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像是在驱赶一只跟脚的野猫。
但在柳如烟听来,这却是天底下最动听的默许。她心中的那点寒意被这句残酷的「恩准」驱散了大半,脸上重新露出了一个苍白却无比满足的微笑。
只要能跟着他,就够了。
她快走两步,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三尺之地,不敢逾越,也不愿落后。
两人一前一后,身影在清冷的月光下被拉得极长,很快便融入了深沉如墨的夜色之中。
……
在他们离开后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山谷上空,空气微微扭曲。两道剑光撕裂夜幕,一青一白,精准无比地落在了山谷的入口处。
正是循着线索追查而来的林默和苏婉儿。
「好重的血腥气和怨气!」林默刚一落地,护体剑气便自动激发,将周围浓得化不开的阴煞之气排开三尺。他看着眼前这片宛如九幽地狱般的山谷,饶是他心性沉稳,剑心通明,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地被染成暗红,仿佛整片山谷的鲜血都被抽干,又重新浇灌于此。残破的尸骸、断裂的法宝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与腐臭,更可怕的是那股萦绕不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怨毒气息,仿佛有无数亡魂在此地无声地哀嚎。
空气中残留的能量波动狂暴而驳杂,既有血煞舵魔修的阴邪,也有一股……让他心脏猛地一缩的,既熟悉又陌生的霸道气息。
「天哪……这……这是谁干的?竟然……竟然将整个血煞分舵都给屠了?」苏婉儿紧随其后,看到眼前的景象,用绣着兰花的手帕捂住了口鼻,美眸中满是惊恐,但若仔细看去,便会发现那惊恐之下,隐藏着一丝难以察异的兴奋与快意。
她故作柔弱地靠向林默,声音发颤:「林默师兄,这里太可怕了,绝非善地。能做出这种事的人,一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我们还是快上报宗门,请长老们定夺吧?」
林默没有理会她,他迈步走入这片死亡之地,神情凝重到了极点。
他蹲下身,捻起一点已经半凝固的暗红色泥土,放在鼻尖轻轻一嗅,又用指尖感受其中残留的灵力。
「是血河大阵……」他沉声说道,声音里透着一股寒意,「而且,大阵的阵眼被暴力摧毁,所有阵中魔修的精血魂魄,都被人以一种更为霸道的功法强行吞噬、炼化。好狠的功法,好恶毒的手段!」
「吞噬魂魄?」苏婉儿夸张地惊叫起来,眼中却闪过一抹精光,「这……这不是魔道中最禁忌的邪术吗?林默师兄,我从未听说正道之中有谁会用这等阴毒法门。到底是什么样的魔头,才会做出这等惨无人道的事情?」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林默的表情,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刻意引导着什么。
林默没有回答,他站起身,目光如电,一步步地走向山谷深处。他的剑心在预警,那股熟悉的霸道气息,源头似乎就在前方。他的目光扫过一具具死状凄惨的尸骸,试图从中找到更多的线索。
突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仿佛被一根无形的针刺中。
在一具被狂暴力量撕成两半的魔修尸体旁,一抹与周围暗红血色格格不入的青色,映入他的眼帘。
那是一小块破碎的布料,被血污浸染了大半,但一角尚还干净。
那是一块天青色的布料,上面用银线绣着一朵飘逸的祥云图案。
林默的呼吸,在这一瞬间彻底停滞了。整个世界的喧嚣,包括风声、虫鸣、以及苏婉儿的呼吸声,仿佛都在这一刻离他远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一小块布料。
他缓缓地走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尖上。他弯下腰,伸出的手,竟在微微颤抖。
他将那块布料捡了起来。
冰冷的触感,熟悉的纹理……
这是……他们天剑宗内门弟子服饰的衣角!而且,这银线祥云的样式,是只有宗门最杰出的核心弟子,才有资格佩戴的!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撕裂了他的脑海。
不可能!
他下意识地否定,但那股萦绕在山谷中,与林逸身上气息有七八分相似的霸道能量波动,以及这块属于核心弟子的衣角,像两座大山,狠狠地压在了他的心头。
他紧紧攥着那块布料,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发白,眼神中充满了震惊、怀疑,以及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林默的呼吸,在看清那片布料的瞬间,彻底停滞了。
整个黑风谷的血腥与死寂,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化作无形的巨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缓缓走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最终,在乱石与尸骸之间,他弯下腰,用一双微微颤抖的手,将那块染血的布料捡了起来。
布料是上好的青云缎,触手冰凉而柔韧。正是他们天剑宗内门弟子的制式服饰!而那布角上用秘法银线绣出的祥云暗纹,繁复而灵动,更是只有宗门内最杰出的核心弟子,才有资格佩戴的荣耀徽记!
这块衣角,他再熟悉不过。
苏婉儿莲步轻移,悄无声息地跟了过来。当她的目光落在林默手中的布料上时,那双美丽的眼眸深处,一抹锐利的精光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随即,她的脸上便恰到好处地浮现出惊愕、关切与浓浓的担忧。
「师兄,这……这不是我们天剑宗的服饰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仿佛被眼前的发现吓坏了,「难道……难道有我们的同门,在这里……遇害了?」
林默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地攥着那块布料,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发白,手背上虬龙般的青筋暴起,彰显着主人内心剧烈的动荡。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被一个身影彻底占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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