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艇浮出水面，阳光透过舷窗洒进来，莱恩这才发现——
他们根本没在北海。
“这……这是哪儿？！”他猛地扑到窗边，瞪大眼睛看着外面熟悉的港口，“我们不是去北海了吗？！”
幻曜辰淡定地解开安全带：“测试结束了。”
“测试？！”莱恩的声音陡然拔高，“什么测试？！”
“潜艇操作流程测试。”幻曜辰瞥了他一眼，“你不是一直担心设备不熟悉吗？所以先带你练练手。”
“……”
莱恩张了张嘴，又闭上，再张开，最后憋出一句：“你耍我？！”
“不算。”幻曜辰拎起背包，“只是熟悉一下流程。”
莱恩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那你刚才说的北海、胶兽、海底废墟——全是假的？！”
“嗯。”
“那个箱子呢？！”
“道具。”
莱恩一把抓起箱子，用力晃了晃，居然打开了，而里面果然空空如也。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暴走的冲动：“所以……我们刚才就是在近海兜了一圈，演了场戏？！”
“差不多。”
“……”
莱恩一把将箱子摔在地上，咬牙切齿：“夏洛克！你——”
“别激动。”幻曜辰打断他，“这次测试很有价值。”
“什么价值？！”
“确认了你确实不适合潜水。”
“？？？”
幻曜辰继续补刀：“心率过快，操作慌乱，遇到危险就闭眼——真去北海，你活不过十分钟。”
莱恩气得浑身发抖：“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早说你会配合？”
“……”
（好像……不会。）
莱恩憋了半天，最终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抓狂地揉着头发：“我真是疯了才会信你！”
幻曜辰拎起背包走向舱门：“收拾东西，这回真去北海了。”
莱恩瘫在椅子上不动：“我不走！我要静一静！”
“随你。”幻曜辰头也不回。
莱恩双手抱胸，站在潜艇边缘。“我再说最后一次，夏洛克，我不去。”
“很好。”幻曜辰的声音平静得像夜晚的海面，“那你就留在这儿。”
莱恩瞪大了眼睛，“留在这儿？这荒岛连个像样的旅馆都没有！你至少得把我送回大陆吧？”
幻曜辰终于转过身来，黑色眼眸中闪过狡黠的光。“潜艇只有我能开，而我现在要去北海。你不愿意同行，我很尊重你的选择。”
莱恩张了张嘴，一时语塞。他环顾四周，这个地方除了海洋外，几乎一无所有。最近的城市在两百海里外。
“你这是绑架，夏洛克！从头到尾你都没告诉我真相！”莱恩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我告诉过你要‘出海’。”幻曜辰漫不经心地检查着气压表。
“出海不等于坐潜艇潜到几百米深的海里！你明明知道我怕密闭空间！”
幻曜辰终于停下手中的工作，直视着他的朋友。
莱恩气呼呼地踢着脚下的石子，“不管怎么说，这次绝对不行。深海、潜艇、还有你那永远说不完的‘小秘密’，不，我不干。”
幻曜辰叹了口气，看似失望地摇了摇头。“既然如此，我不强求。”他走向潜艇舱门，步伐毫不犹豫。
“等等！你这就走了？”莱恩惊慌地跟上几步。
“科研不等人，潮汐和洋流正好。”幻曜辰已经半身进入潜艇，“祝你在海洋上过得愉快。据说下周会有补给船来。”
“下周？”莱恩的声音几乎变了调。
幻曜辰完全进入潜艇，开始关闭舱门。
“等等！夏洛克！你这混蛋！”莱恩冲上前扒住即将闭合的舱门，“这里连手机信号都没有！”
“选择权在你。”幻曜辰从门缝里看他，“跟我去北海，或者留在岛上体验鲁滨逊的生活。说实话，后者可能更安全些。”
莱恩的脸在月光下变得苍白。他望向漆黑无垠的大海，又回头看看荒凉的小岛，最终肩膀垮了下来。
“该死。”他低声咒骂，“我恨你，夏洛克·林，我真的恨你。”
幻曜辰重新打开舱门，脸上毫无胜利的得意，只是淡淡地说：“欢迎 aboard，莱恩。你不会后悔的。”
莱恩不情愿地爬进潜艇，嘴里还在嘟囔：“我后悔了！趁我后悔之前赶紧出发……”
舱门闭合，将两人与外界隔绝。
内部灯光亮起，映照出高科技的操作面板和舒适的内饰。幻曜辰熟练地启动各种设备，潜艇发出低沉的嗡鸣。
“既来之则安之，老朋友。”幻曜辰递过一杯热咖啡，“北海之下有你我无法想象的奇迹等着我们。”
莱恩接过咖啡，抿了一口，惊讶地发现正是他最喜欢的口味。“你连这个都准备了？看来是吃定我会就范。”
幻曜辰只是微笑，手指在控制屏上轻点。潜艇缓缓下沉，透过舷窗，海水逐渐淹没视野。
“至少告诉我，这次不会有什么突然出现的海怪、远古病毒或者致命陷阱吧？”莱恩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幻曜辰专注地看着前方逐渐深蓝的海水，嘴角勾起神秘的弧度。
“当然不会。”
莱恩长叹一声，瘫坐在副驾驶座上。“我要写遗嘱，这次如果真的能回去，我一定退休去教幼儿园。”
潜艇深入海洋，将两人带向未知的北海深处。
幻曜辰的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而莱恩已经开始默默背诵所有他会的祈祷文。
潜艇如同一只沉默的巨鲸，在深邃的海底世界中缓缓前行。
时间在幽蓝的光晕中流逝，日历一页页翻过，自离开那座码头，已有数月之久。
舷窗之外，曾是绚丽繁华的海底都市。热带与温带海域的生命力蓬勃怒放，成群的发光水母如同摇曳的星河，色彩斑斓的鱼群掠过舷窗，留下瞬息万变的虹彩。
莱恩最初的新奇与恐惧，逐渐被这亘古而壮美的深海韵律所安抚，他甚至开始拿着素描本，记录窗外掠过的奇妙生物。
“看来这趟旅程也没那么糟，”某天他一边画着一条优雅的皇带鱼，一边故作轻松地对幻曜辰说，“至少这些景色，普通人一辈子也见不到。”
幻曜辰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目光未曾离开前方那片愈发幽深、愈发寒冷的海域导航图。“享受眼前的宁静吧，莱恩。它们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正如他所言，随着潜艇持续向北，深入高纬度冰冷的海水，常见的海洋生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那些曾经熙攘的生命色彩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亘古的、令人不安的沉寂。
海水变得越来越暗，透着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偶尔见到一两条形态古怪、颜色苍白的鱼匆匆游过，也仿佛带着某种仓皇的意味。
生命的繁华落幕，另一种存在开始登上舞台。
莱恩最先注意到的是那些漂浮在探照灯光柱边缘的、半透明的不明胶状物。
它们大小不一，形态模糊，像是一团团凝固的、拥有自主意识的粘液，随着水流缓慢蠕动。
“那是什么？水母的新品种？”莱恩好奇地凑近舷窗。
幻曜辰调整了探照灯的角度，光线聚焦在那团物体上。它内部似乎没有任何骨骼或器官，完全由一种浓稠的、胶质的液体构成，核心处有一个微弱的生物光点在闪烁。
“不，”幻曜辰的声音低沉下来，“那是胶兽，我们进入它们的领域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那团胶质物突然改变了漂浮的轨迹，猛地撞向舷窗！
“嘭”的一声闷响，胶状身体在高强度玻璃上摊开成一团恶心的粘液膜，片刻后又蠕动着脱离，慢悠悠地漂走。
莱恩被吓得后退一步：“它……它在攻击我们？”
“只是最低等的胶兽，几乎没有智力，依循本能撞击任何移动的物体。”幻曜辰解释道，但眉头微微蹙起，“麻烦的，是它们的‘亲戚’。”
接下来的日子，攻击成了家常便饭。
最常见的是一种被幻曜辰称为“胶鲨”的生物。
它们拥有大致鲨鱼的流线型轮廓，却完全由那种诡异的半透明胶质构成，可以清晰地看到它们体内包裹着的、未能完全消化的猎物残骸。
它们没有眼睛，似乎依靠某种水波感应或能量感知来锁定潜艇这台不属于它们世界的金属造物。
一次又一次，胶鲨从黑暗深处猛冲出来，用它们胶质的庞大身躯凶狠地撞击潜艇外壳，发出令人牙酸的沉闷撞击声。
每一次撞击都让艇身轻微震动，莱恩的心脏也随之骤停一拍。
“它们…它们不会停吗？”莱恩看着又一条胶鲨张开由粘液模拟出的、布满胶刺的巨口啃咬在装甲上，留下粘滑的痕迹，声音都有些发颤。
“潜艇的外壳是特制的合金，它们啃不动。”幻曜辰的语气依旧平静，但操控潜艇的动作明显更加谨慎，时常进行规避机动，“把它们想象成海底的鬣狗，执着，烦人，但只要我们足够坚固，它们就拿我们没办法。”
话虽如此，被持续攻击的滋味并不好受。
照明系统时常因撞击而闪烁，诡异的胶质附着物也时不时会影响传感器。
幻曜辰需要频繁启动外部清洁程序，用超声波脉冲震开这些死缠烂打的“附着物”。
莱恩曾在一个尤其漫长的攻击间歇期，忍不住问道：“你说‘只要足够坚固’？意思是还有…不够坚固的情况？”
幻曜辰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声呐屏上几个远比普通胶鲨庞大数十倍的光点，它们始终在探测范围的边缘游弋，保持着令人压抑的距离。
“胶兽群体中有阶层。我们现在对付的只是工兵和猎手。”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扰到什么，“真正可怕的是‘领主级’的个体……”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莱恩。
“如果引来那种东西的注意，我们这艘‘坚固’的小潜艇，恐怕撑不过它的一次全力冲撞。那我们就可以提前和北海深处的秘密说永别了。”
莱恩彻底闭上了嘴，再也不抱怨攻击的频繁了。他宁愿听一百次胶鲨撞击的闷响，也不愿见到幻曜辰口中那堪比深海魔神的“领主”。
潜艇就在这日渐稀疏的常规海洋生物、层出不穷的胶兽骚扰、以及对未知巨物的隐忧中，继续向着北海的最深处，坚定不移地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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