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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藏拙,真把我当傀儡昏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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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1章 三问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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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内,气氛益发凝重。

许居正出题之后,李安石的答对并未平息众人的疑虑,反倒像在平静水面投下一石,漾出更多不安与暗潮。

那答得确实妙,条理清晰、援引得法,不但中规中矩,更展现出极强的吏制熟识与文案功力。

若换作寻常官员,众人或许已击节称叹,点头赞许。

可问题正出在这“若换作寻常官员”四字。

——李安石,并非寻常官员。

一个朝廷上下从未听闻其名的人物,竟在金銮殿上应对如流,答题从容,不慌不忙,这未免显得太“不寻常”了。

太不真实,甚至让人心生狐疑。

许居正虽未再言,但他眸中光芒不减,显然还未真正信服;而朝列之间,低声交头接耳已起。

清流固然没有新党那样整齐划一的体系,可彼此之间素多往来,早年谁考进士,谁在何处为官,皆有耳闻。

可这李安石——从无只言片语。

如今却大言不惧,竟能立答吏部政务之事?真叫人难以接受。

霍纲沉吟片刻,终于迈步而出。

“陛下,”他先行一揖,而后目光转向李安石,“老臣也有一问,斗胆请教李大人。”

“请。”李安石向前一步,躬身为礼。

声音依旧温和,气息不乱。

霍纲看着他,缓缓开口。

“今岁大考在即,六部需调配人手,配合礼部、都察院、御史台完成三批人选的试务、查核、榜定。”

“若此时吏部中,因人员更替,尚未完全掌握最新推官名单与京中各衙门承文流程,李大人以为,应当如何统筹调度,使得诸司不至相互掣肘,而礼部之事亦不受影响?”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这是个难题。

比许居正方才那一问,难上数筹。

这不仅关乎吏部日常文案功夫,还牵连三法两台,内外协调,时限逼迫之下,更需极高统筹能力与对京中运行系统的深度了解。

一句话——非京官,不可能答得完整!

就算是许居正、霍纲自己,答此题时也需盘桓思索。

李安石,如何应对?

魏瑞眉头一动,目光凝起。

他本是不动声色之人,可此时也不由得注视起来。

朝列间,不少人也暗中点头。

——霍纲这是“下死手”了。

这不是为难人,而是试底牌。若此人能应得过,或真有大才;若应不过,陛下自然理屈词穷。

可李安石却没有迟疑太久。

他听毕之后,先轻轻颔首,而后举目望向霍纲,答道:

“承霍大人赐问,学生不才,略陈管见。”

他双手笏板轻轻一顿,语气沉静,却带出一种不怒自威的庄重感。

“礼部大考,关乎选士,为国之大事。”

“凡三批人选,须经六部、三法、两台之合审,此乃例制。但因人事更迭,吏部对新推名单未及熟悉,若照旧流程执行,势必耽搁礼部进度,牵连考期。”

他顿了顿,随即稳稳说道:

“臣以为,先须分流,后设联署。”

“所谓分流,是将三批人选,依来源地域、学派门类、政绩履历分为六册,由吏部外曹之旧吏预先校核,避当下未熟之人掣肘。”

“再设联署,令礼部每三日将拟议进度传与吏部一册,吏部则每日通报三法两台人员到位情况,令两司协调并进。”

“倘遇人事不清,可先推衙门承文之‘次优人选’,待定官人审定后补签。”

“如此上下照应,虽非万全,却可保不误主期,不紊事章。”

他一番话说罢,殿中先是鸦雀无声。

片刻之后,魏瑞忽地轻轻咳了一声,像是想要掩饰什么。清流列中,有人皱眉,也有人抬首望来。

霍纲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良久,他点了点头,退身还列。

这举动,让不少人心中发出警铃。

霍纲竟没再追问!

这……算是默认了?

朝堂之上,静谧依旧。

可这静谧,却比方才更沉重。

两题,一易一难。

一文案常例,一实务统筹。

李安石皆答得沉稳老练,措辞得体,思路清晰,而且最重要的——没有丝毫迟疑!

这种应变能力,不是纸上得来,而是久经政事打磨方有。

可问题是——他不是官。

他没有任何仕途履历!

没有任职记录!

一个从未在朝堂有过影子的陌生人,竟对吏部之章程、各部协作、内外对接如此熟悉?

许居正蹙眉,魏瑞眼神凌厉,霍纲低头不语。

而此刻,朝臣们的眼神也渐渐变了。

最初的不屑、怀疑,正一点点化为惊疑、警惕,甚至是——隐隐的不安。

他们无法确定,此人到底从哪里来。

他又是如何学得如此政务之术。

若说是天子亲自教的……未免太玄。

可若不是——那他到底在何处历练多年,怎会如此从容老到?

一个无名之人,坐在殿中,一道一道题解答而出,竟叫整个朝堂之上的官员一时哑然。

再无一人敢轻言“他不配”。

可,也无人敢承认“他可任”。

他们心中甚至开始升起一种极危险的预感:

——若这人真能胜任吏部尚书……

——那今日之后,朝廷格局,便要真正变了。

这才是最叫人忌惮的地方!

他不是权臣拥立的新贵,不是外戚提拔的嫡系,也不是某派暗中推送的嫡传。

他什么都不是。

可他一来,就坐在了风口浪尖上。

若他站得住……

那接下来,天子还有什么不能任的?

殿中风起。

旌旄微动。

清流与新党对峙多年,从未想过,自己竟会败在一个“没人听过的名字”手上。

李安石——这个名字,已彻底刻进所有人的心中。

而天子,依旧端坐上方,静静看着他。

未言一语。

似乎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金銮殿中,风声犹静。

许居正与霍纲的两问,已如重锤敲落于殿上群臣心头,而李安石两答俱稳,宛如无声之水,却不偏不倚地击中要害。

此时殿内气氛已由最初的不信、惊讶,渐渐凝成一种极难言的情绪——一种压迫而沉重的沉默。

许居正拱手退位之时,眼神仍不离李安石,只是那眼神中已无前时那般直刺的锋芒,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探测与思量。

霍纲亦未语,只低垂着目光,像在回忆方才那道答得无懈可击的统筹题,额角不觉沁出一丝细汗。

而就在这沉寂几欲凝结之时,一道身影缓缓走出清流列。

魏瑞。

他不动则已,动则必有所图。

此刻,魏瑞缓步而出,未曾急言,亦无动怒,只在李安石面前停下,静立片刻,才缓缓拱手:

“老臣魏瑞,斗胆一问。”

他声音不高,嗓音略显沙哑,却字字铿锵:

“李大人既志在吏部,老臣便问一吏政积弊之难题。”

“此题,非为刁难。”

“乃是老臣亲历五朝而未能解者,至今仍为诸部心腹之患。”

话音一落,殿中肃然。

“此题”一出,连许居正眉头也是一紧。

魏瑞口中的“五朝未解”之题,哪是寻常人敢答的?连他都从未听魏瑞如此公开开口试人,显见此次出题之重。

魏瑞不疾不徐,继续道:

“自文昭大帝时起,吏部三班选官制沿袭至今,虽名为公议推选,实则因条章繁缛、荐举失据,致使各部司在推人之时,多有暗中串联、互挟恩义。”

“六部以下,九寺七监之中,‘以私赂调官’已成积习,虽吏曹年年督察,却始终如割水捉影,形在法外。”

“尤以地方官人转任京司最为棘手。”

“地方以功调京,本为奖优;而近十余年来,转任者多非真正政绩卓着之人,反是钻营有术、背后荐引。”

“致使京中官箴沉浮,实务之官屈居下列,擅长迎合者居于其上。”

他顿了顿,微微仰首,看向李安石:

“此弊久积,根深蒂固。陛下欲正朝纲,此事必不可回避。”

“李大人若为吏部尚书,如何应此一局?”

他这番话说得极重。

不仅点出了吏部旧弊,更直指今日大尧官制之“信任危机”根源所在——吏道之不清、荐举之不公!

这不是一道题,而是朝纲一隅的死结!

魏瑞一字一句极稳极准,许居正、霍纲等人听来,俱觉额心发沉。

霍纲低声咳了口:“这是魏公旧恨。”

他知晓得最清楚——魏瑞当年曾数次上疏欲整顿推官制,却始终无法根除权贵输送之风。

此题之难,不在答案,而在“答不得”——

稍有偏颇,即落权臣之口实;

若不言改革,又等于默认陋习。

而此刻,李安石仍静静地站着,听罢,只是微一点头,目光平静如故。

他沉默片刻,而后举步上前一小阶。

“魏阁老之问,诚关吏政根本。”

“臣不才,斗胆略陈一策,不敢言破局之法,惟以为先破其‘影’,再逐其‘形’,最后归之于‘章’。”

这开口,殿中已然微动。

“吏政积弊,皆有三层。”

“其一为‘影’,即权势之所投、贿赂之所趋——譬如某部司主事荐举其子部调京;或地方有钱势之家与京吏暗通款曲。此‘影’,最难缉查,因其隐于人情之下,藏于旧律之外。”

“破之之法,在‘阳署’。”

“每岁部选三班,宜设‘荐举台’,明列所举之人之荐人、所调之职、荐言之理,由公署附于选册末页,登榜三旬,不许改动。”

“此举虽不能绝私举,却可借群议而逼使荐人自守。”

“其二为‘形’,即外形之实弊——如原州府之员,调至京司,往往未待三年即更任要职,未经逐级则骤然高升。此‘形’之害,表面合制,实则违章。”

“臣以为,当设‘缓转例’。”

“凡地方调任者,皆不得直升内阁中枢,须自外司、少曹起步,履历一年方许升擢。”

“如此一则可磨锐气,二则可杜后门。”

“其三为‘章’,即制度之乱。”

“吏部所持选格,近年已屡改,不合一统。有人循例,有人特调,有人因恩典破格,有人因军功越位,久之章法紊乱,令民间及士子不知趋避。”

“故臣建议,吏部须设‘一统选卷’,三年为期,由都察院、太常寺、礼部共议一律,择定上下三阶之进阶标准,勿因人制格,反受其害。”

李安石语气不疾不徐,言辞虽有锐意,却极有节制,每句话后都略作停顿,便于群臣细思体会。

殿上安静得诡异。

魏瑞原本微蹙的眉,在他说到“阳署”与“缓转例”时微微一动,而当听至“选格统一”之议时,竟不自觉抬起头来,眼神中首次出现了动容。

“阳署”“缓转”“一统”三策——虽非彻底改革,但却避开了正面撼动权贵的锋芒,改以制度公开、节制晋升、规范章法三路并进,皆属可行之法,且有实际落地之可操作性!

最要紧的是——

他说得坦然,答得克制,却又不回避问题的核心。

他并不“讨好”,亦不“绕路”,只就制度本身寻因析果。

魏瑞的眼神,渐渐变了。

他沉默良久,忽然对李安石躬身一揖:

“老臣……受教了。”

这四字一出,许居正神情一震。

霍纲一抬头,魏瑞竟弯了腰!

这位清流首辅、三朝旧臣、德望高重之人,竟向一个无名之士致谢?!

这一揖,比任何赞语都要重。

金銮殿上,寂然无声。

那一刻,李安石仍只是静立不动,双手持笏,神色如旧。

可这份平静,在众人眼中,忽然变得深不可测。

而高阶之上,少年帝王唇角微扬,眼神却如深海之冰,澄澈却无波澜。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而朝堂之上,至此——

再无人敢言“李安石不配”。

李安石之名,彻底深入人心!

一个名不见经传之人,一朝立于庙堂,竟以三问三答之姿,彻底撼动了满朝文武的固有判断。

这份才识,这份从容,这份沉稳——无可挑剔,无可否认。

高阶之上,少年帝王缓缓起身。

他并未高声宣言,只是负手前立,眸光平淡地扫过殿中众臣,语气温和而不失威仪:

“李安石三答,诸卿可还有疑问?”

语声落地,静了一瞬,便有几位御史率先跪出,恭声高呼:

“李大人政识老练,条陈有法,臣等以为,可担当吏部大任!”

“臣等,心服!”

接着,又有数名郎中、大理寺丞、侍御史纷纷出列,整齐跪下:

“李安石才识卓然,处事有度,臣等再无疑虑!”

“请陛下重用!”

“吏部尚书之位,他……配得上!”

“配得上!”

金銮殿中,这声声响应如潮涌而起,掀起沉重肃穆的空气,终于露出一缕明朗之意。

许居正默默看着这一幕,久久不语。

霍纲微叹一声,亦随之俯身,恭声道:

“陛下所识,果非常人。”

“臣等,惭愧。”

清流阵营——已然心服。

不是因皇命,不是因殿威,而是因李安石一问一答之间,所显露出来的那种真正“知政、解政、能政”的能力。

就算今日只是临阵受命,就算此人毫无名声,然才识所致、气度所成,非虚器也。

而天子萧宁,只淡淡颔首。

他早就知道这一步终将到来,只是在等他们“自己看到”。

然而——就在这片一片归心的氛围之中,又有人缓缓出列。

“陛下。”

声音不高,却清正清朗,带着一股理智克制的力量。

许居正。

他并未流露出不满之色,也无意驳斥李安石之才。

他站在众臣之前,拱手道:

“李安石大人之才,今日所见,臣已无疑。”

“臣之初疑,是疑其名;而今再疑,却非其人。”

“臣所忧者——非此人可不可用,而是‘用此人’之后,朝局可否承受其果。”

殿中霎时静下来。

萧宁眉眼不动,淡声道:“讲。”

许居正目光扫过金銮左右列,缓缓开口:

“王擎重为吏部尚书多年,深得新党之力拥戴,不只是朝中权要,其弟子门人、旧部亲族,遍及五部三台。”

“他之地位,不止是‘一人之位’,更是‘一党之纲’。”

“今以李安石补其任,自然合乎政能之选。”

“可问题在于——”

“王擎重之位若动,便非‘一人去职’而已。”

“乃是新党动摇。”

“新党自昨日起已多人请辞,此刻若陛下再明确以李安石取代王擎重,不啻于将‘逐王’之意坐实。”

“而王擎重一人去位,其余党人必将受其感召,再不肯赴朝。”

“届时,六部三台将有半数空悬,李安石纵有千能,亦不足独撑朝纲。”

“此非才与不才之辩,实乃‘局’与‘势’之忧。”

他说得斩钉截铁,条分缕析,态度诚恳,而不夹私心。

此言一出,霍纲亦上前半步,低声道:

“臣……亦有此虑。”

“陛下若以王擎重之位予人替代,便等同坐实新党失势。”

“而朝廷根基,未必承受得起。”

“如今情势已非‘罢免数人’所能控制,而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李安石虽能胜任,却不能止乱。”

这句话传入殿中,使得群臣再次静默。

魏瑞拢袖而立,没有再出言,但他眼神微垂,显然也在权衡其中利弊。

果然,更多清流开始附声而出:

“陛下,臣等亦无不敬李大人之意。”

“只是,王擎重之位,乃朝纲所系,骤然替换,恐生动荡。”

“倘若群臣不应召,陛下将何以理政?”

“李大人之才,无疑;可陛下要思的是,‘局势’。”

“若新党悉数撂挑,朝廷半空,到时百政并出、无以接续,何以维纲?”

这不是反对李安石,而是在指出一个更可怕的现实:

——朝局非纸上谈兵。

——这不是比谁才高一筹,而是谁能稳住根基。

清流们终于回到了他们一贯的主张上——保纲、保局、保序。

不是不改革,而是不能“骤变”。

更有一位年长太常少卿出言:

“臣以为,可先以李大人署理吏部之权,待朝局稍稳,再以次第转任。”

“若强行替位,只怕将动朝根。”

而此时此刻,殿中众臣的心情亦再生变化。

先前一腔激昂,赞李安石之才;如今却被现实之墙重重一击。

是的,李安石能干——可他能干得了“王擎重的位置”吗?

能干得了“新党撑起的整个朝堂半壁江山”吗?

就一个人,就算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吏部尚书这位置,也不是一个人的官职。

它是一座桥梁,一道中枢,一道数十年构建的政治格局。

若真动了——

便是王擎重退。

也是新党退!

新党退之后呢?

那一半的京官、六成的台吏、七成的言路、三成的监院,全都撤了……

谁来补?

清流不够。

旧臣分散。

寒士未起。

而李安石——他孤身一人,又如何独承这万钧之重?

朝堂之上,这问题沉甸甸压落下来,哪怕是最先支持李安石的几位,也都不由低下头去,神色凝重。

他们不是退怯,而是被现实绊住了脚步。

少年天子,静静看着这一切,未发一言。

他端坐玉阶之上,仿佛早知他们终将提出这一问,也仿佛……早有准备。

而李安石,依旧站在殿中,无喜无惧,神情如水,不进不退。

他不辩解。

也不辩护。

仿佛一切争论,与他无关。

那一刻,他仿佛已经不仅仅是李安石。

而是——

一块试金石。

众人如何看待他,如何质疑他,如何思索他的“可行”,实际上,是在思考萧宁这一局,是在审视少年帝王“扶持新人”的可能性。

李安石越是沉默,越显出这场争议的本质所在。

不是他行不行。

而是“我们”敢不敢?

敢不敢,让一个无名之人,替代一派之首?

敢不敢,在旧秩序轰然欲倾时,承认一个从未出现过的新变量,可能就是未来的支柱?

敢不敢——用“无”去替“有”,用“空”去压“满”,用“孤”去对“群”!

金銮殿外,已然日升三竿。

朝堂之间,竟一时凝成寒意。

众人望向御阶之上,等待少年帝王的回应。

萧宁依旧未语,只垂眸望着殿中众臣,神情沉静,唇角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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