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得长子所问,穆郎中轻轻摇了摇头。
郡主超一品爵位,虽较侯爷高一等阶,然就威望与权力而言,实有云泥之别。
大虞朝之皇亲国戚,具郡王郡主头衔者,即便没出千数,七八百恐亦不止。
万里江山,亿兆子民,泱泱皇朝,世袭罔替之一品侯爷,仅二十七位耳。
二者之含金量,实难相提并论。
镇守大虞皇朝四境之四位侯爷,各统三十万大军,权柄赫赫,当朝亲王见之,亦须以礼相待。
“侯府二小姐是否为朝阳郡主,非你我所能操心,回屋吧!趁今日暖阳,等会与我往山中寻些草药!”
“这孟家小郎君一朝清醒,得天眷顾,运道……实乃非凡!黄氏宗族人心不足,族长贪婪成性,此番,算是遭了大报应了!”
穆郎中轻拍长子之肩,举步迈入自家门庭。
穆松目露异彩,凝视进村队伍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方缓缓步入自家小院。
龙鳞暗探散布天下,或隐匿于闹市,或潜藏于僻野,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这个只听命于当朝天子的特务机构,监察百官,刺探民情,权势滔天,比之华夏明朝时期,令百官闻之色变的锦衣卫,其实力、权力更胜数筹。
孟家大院。
院墙外,传来踢踏凌乱的马蹄声,还有车辘碾压路面石子发出的咯咯声。
前院,水井边,放着两个孟青山专门定制的大铁灶,灶上,架着两口盖着木锅盖的崭新大铁锅,热腾腾的水汽从锅边漾出。
胖丫和武大郎在柴房门口劈柴,杨婶和小玉在井边打水洗刷物什,给铁灶添柴。
听到墙外的动静,四人不约而同站起身来,目光看向院墙。
墙外,那杆高高飘扬的红黑大旗,异常夺目。
“梆梆…梆梆梆”大门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让在院里干活的四人心脏剧烈跳动,心慌不已。
“玉儿,赶紧去书房喊你小山弟弟出来!”
“胖丫,你扛着斧头去院门那里守着,小山没来之前,不准开门!”
外面动静这么大,不会是小山惹了什么事,官兵扛旗上家里抓人吧!
杨婶强按住内心的慌乱,声音有些变形的对两人吩咐道。
小玉丢下手里的活,拔腿向正堂跑去。
听到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的敲门声,戴着围裙、套着袖笼的孟伊从厨房里走出来,站在了杨婶身边。
“杨姐……天寒地冻,这大早上的谁会来我们这里?墙外那面旗帜……中间那个图案好眼熟啊!”
孟伊往围裙上擦擦手,目不转睛看着旗帜上那簇殷红的火焰。
杨婶眼睛一亮,猛拍大腿:“这个图案,和咱们马车上刻着的那团红色火焰一模一样,肯定是上次那个俊俏郎君来了,祖宗喂!吓死我了!”
这时,孟青山一脸平静的从正堂里走出,在他身后,跟着小玉和郭家嫂子。
几只小拉着手站在正堂门口,乌黝黝的眼睛,目不转睛看着那扇院门。
敲门的悍卒等在门前,许久未见来人,又抬起手,稍稍加重力道,连续轻拍了五下。
静立于门前的双御车驾里,姚家女郎推开车门,动作轻盈地跳下马车。
她来到院门前,紧了紧身上的青色大氅,搓了搓冻得有点发僵的脸颊,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松弛了一下面部神经。
“郎君……这么久没开门,不会是孟小郎君不在家,家中奴仆害怕是村中恶霸又来此闹事,因而不敢开门吧!”
丫鬟红稚把小姐发束上那斜了的玉冠摆正,插上青玉发簪。
“孟老夫人,我是姚家郎君,还请开门!”姚家女郎君手掌竖放在唇角,抬头高呼。
“别咋咋呼呼了,外面竖着一杆这么吓人的旗,哪个敢随随便便开门。”
孟青山拉开大门,看到院外阵势如此之大,不禁也晃了晃神。
姚家女郎君看着他那骤然呆愣的表情,咯咯笑着,探手把他抱起,捂在怀里用力抛了抛。
孟青山猝不及防,身陷柔软之中,口鼻被一团丰盈淹没,顿时气得面红耳赤。
“赶紧把老……你孟大爷放下,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要不是考虑到这是侯府小姐,自己未来的一大助力,孟青山此刻真想一掌将之击飞。
姚家郎君抱着孟青山,贴了贴香,轻轻把他放下,捏了捏他那红彤彤的小脸蛋,哈哈大笑道:
“垂髫小儿,竟敢在本……郎君面前称大爷,该当何罪!”
“院子太小,车马一律停放外面!让护卫们先去厨房烤火,喝碗热茶热汤!”孟青山懒得搭理这个神经质少女,转身走回院子。
姚家女郎君转身吩咐道:“江护卫,把礼物搬下车,将车马妥善停放,切勿阻塞小郎君家门前的通道。”
“喏……!”江护卫跃身下马,躬身应道。
停于路旁的一辆马车中,县令妘链携一随从下车,稳步朝院门行去。
一辆马车旁,擎旗悍卒将手中旗杆稳稳插入车辕,下马后挺直身躯、手按腰间刀柄,立于旗下,守护那迎风招展的红黑战旗。
“妘县令,咱们先去正堂拜见老夫人,然后再去看祥瑞!孟家小娃儿本事不小,脾气也大,你还得多担待一些。”
姚家女郎君看着孟青山的背影,笑着说道。
“他既得你偏爱,又有尚家兄弟撑腰,脾气大些实属正常。”
“这小财迷,为了些许浮财,端是穷凶极恶,上回硬生生在我这坑了姜家商会三万两银子,下官是拿他没有一点办法,担代二字,愧不敢当啊!”
县令大人嘴角扯出一抹强笑,无可奈何说道。
姚家女郎君捂嘴大笑,带着众人,抬脚走进孟家大院。
看着走进院门的这群人,武二郎凑近小狸奴,两眼发光道:
“老甜……这来的都是啥人?那些穿着甲胄的战士,一个个身带煞气,明显都见过血,不简单呐!”
小狸奴白了他一眼:“你才老,你全家都老!榜一姐来了,你这小小庶民,还不赶紧跪地迎驾。”
“人间老富贵花,刚才抱山哥的那个少年是女娃儿?长得倒挺好看的。”
“你语气这么冲,难道是吃醋了?呵呵……你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武二郎说完这两句话,转身就跑,逃离了某人的死亡禁区。
小狸奴磨着牙齿,摆着笑脸迎向走进院子的一行人。
“驴蛋,雀儿,赶紧来娘亲这里,别冲撞了贵人!”
看着高大威武的披甲士陆续进入院子,杨婶赶紧招手,把跟在小狸奴身后的两只小唤到身边。
姚家女郎君一把抱住跑过来的小狸奴,下巴往后抬了抬,笑道:
“小狸奴,我给你和老夫人带了不少衣物,等会试穿看看合不合身。”
“谢谢俊俏小郎君!你带这么多人来我家,是要进山打虎吗?”
小狸奴目光望向军士们手里端着的大箱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哈哈哈……进山打虎是必须去的,不过这些叔叔另有任务,你家哥哥不是抓了一头祥瑞吗?他们要护送这只祥瑞去神都。”
姚家小郎君捏捏她的鼻子,放声笑道。
小狸奴眼珠转了转,装作无意道:“俊俏小郎君,你家住在很远很远的神都吗?”
姚家女郎脚步一顿,紧接着又抬脚向正堂走去。
“我呀!有好几个家呢!只不过,这只祥瑞并不是要送到我家,而是要送给待我很好很好的干祖母。”
二三十步的距离,说话之间,一行人便走进了正堂。
郭家嫂子搀扶着祖母,缓缓迎了上去。
“晚辈见过孟老夫人!老夫人长乐未央!!”姚家女郎君带着众人行礼,谦恭说道。
“好,好好!山儿说你这几天可能会来,老身数着日子,一直盼着呢!外面冻得很,赶紧都来烤火。”
祖母模糊视线透过门外的朝霞,缓步走到姚家女郎身前,抓着她那冰冷的柔荑,笑容慈祥。
“把箱子都放在小榻上,然后你们就去厨房,喝碗热汤,休息休息,等会儿还要赶路!”
姚家女郎放下怀里的小狸奴,回首交代了一句,搀扶着祖母走向围炉。
孟青山看着和她一道进来的妘县令,瞳孔微缩,拱手施礼道:
“县令大人大驾光临,小子之前不曾留意,未及远迎,还望大人莫要见怪!”
身穿便服的妘链,甩了甩宽大衣袖,唇角一弧:
“孟小郎君勿需客气,本官不邀而来,还请猎虎小英雄多多担待!莫要在姚家郎君面前下了我的面子。”
听出话中带有怨气,孟青山愕然,炉火旁的姚家女郎则笑个不停。
“县令大人也来了?快请坐,快请坐!孟蒹,赶紧给众位贵客上茶,莫让老身失礼人前。”
祖母眨着模糊的双眼,赶紧差遣道。
妘链斜了一眼孟青山,越身而过,隔着一个身位,端坐于祖母一侧。
孟青山笑了笑,走到围炉前,挨着县令大人坐下。
四个护卫把木箱放在正堂小榻上,对姚家女郎躬身行了一礼,转身走出正堂。
看到这一幕,孟青山若有所思。
这些身形魁梧、目光如炬的披甲军士,对姚家女郎礼数有加,这其中,莫非另有隐情?
单凭侯府小姐这一身份,恐怕难以令这些铁血悍士如此恭敬有加吧!
小狸奴拉着祖母和姚家女郎爬上小榻,笑兮兮打开了木箱。
“哇……太漂亮了!”她惊叹的从里面拿出一件样式精美的襦服,不停抚摸内里的长绒。
祖母嗅到木箱散发出的淡淡香气,吸了吸鼻子,手掌置于木箱盖上,用指腹摩挲着箱子的纹路。
“姚小郎君,此木箱……是否为降香黄花梨所制?”
姚家女郎眼神微动,诧异道:“老夫人好眼力,不对,应该说老夫人好见识,这几个衣箱,确实是南荒上供的降香黄花梨所制作而成。”
祖母嘴唇抖动,婉转推辞道:“这衣箱实在过于珍贵,孟家小门小户,恐怕消受不起,姚小郎君回去时,可要千万记得拿走。”
姚家女郎笑笑,道:“老夫人,此种衣箱于旁人或许珍贵,但在我这,却也不算什么,您老若看得起晚辈,可别再说让我带回去这些话。”
小狸奴趴在箱子上,狗鼻子不停耸动,一股淡淡混合芳香萦绕在鼻间,确实很好闻。
自古以来,海南黄花梨便是木中极品,其香味为花草混合,闻之能让人宁静放松。
并且,黄花梨具有活血止血,散瘀止痛,降气辟污的功效。
古代,一张海南黄花梨木床,千金难求。
火炉前,妘链凝视垂眸思索的孟青山,忽然低声道:
“孟家小子,所思何事?莫非是对这些身披甲胄的将士缘何对姚家公子如此恭敬感到疑惑?又或在奇怪姚家公子为何对你如此慷慨大方?”
孟青山抬眸,耸耸肩膀道:“她敢送,我就敢收,再者说,用一头祥瑞回礼,想必她也不会吃太大亏。”
“至于那些披甲军士对其恭敬态度,想来也不奇怪,他们应该都是靖北侯府的家将吧!”
孟青山也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道。
他心里在暗暗骂娘,这小娘们送了这么些重礼,待会,他怎么好意思再索取承诺。
妘链眼底划过一抹异色,这孟家小郎君不简单呐!竟然还知道何为家将。
想一想他掌握的情报,便就释然了。
孟家老夫人身份不简单,耳濡目染、悉心教导之下,孟家小郎君的见识,比之寻常孩童,确是要强上许多。
“你倒是有些见识,这些人确实是家将,只不过,靖北侯府可使唤不动他们。”县令大人神秘一笑,站起身来,挑眉扬声道:“孟小郎君,带我们去看看祥瑞和虎王吧!”
听到这话,姚家女郎赶紧从小榻下来,眉眼带笑:“妘县令所言极是,赶紧赶紧,去瞅瞅这头祥瑞是雄是雌。”
小狸奴合上木箱,滑下小榻,脆声说道:
“公的!全部是公的!姚家哥哥你要是把祥瑞拉走,尚家大郎肯定会哭鼻子,他和他二叔可喜欢这头祥瑞了!”
这小势利眼,看见这一堆漂亮衣物,俊俏小郎君立马变成了姚家哥哥。
姚家女郎眼神隐晦道:“哭也没用!此物,尚家受不起!养之,必会惹来祸端!”
“姚家郎君,方才听你对那些护卫所言,莫非是欲将这祥瑞即刻运走?”孟青山坐着不动,缓声问道。
姚家女郎点点头,语气稍有急迫:“趁着如今北境无雪,道路通畅,我要抓紧这难得的行路时机,赶在太皇太后八十寿诞之前,让披甲军士把这祥瑞带去神都,以作贺礼。”
孟青山站起身,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说道:
“能否再等一等,大郎去接尚大哥和尚二哥了,应该马上就能回来,让他们和祥瑞告个别,你再装车出行!”
“没问题,些许时间,我还等得起!”姚家女郎带着丫鬟红稚,脚步轻快的跟在他身后。
妘链轻轻做了个手势,那名随从,如影子一般跟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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