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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世宦情:进卫堇香嬿意两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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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糖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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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一章

这么多油,怕是烧穿内务府都绰绰有余了。他正语塞不能言,四阿哥忽而火上浇油般地认真道:“对了,她不是说要炙肉么?我觉着一个火折子不保险,万一她不小心弄坏了可怎么办?于是,我就给她带了两个。”

合着自己和四阿哥一起被她算计了,他光是想象都知公主向她四哥提及为皇阿玛做炙猪肉时会有多诚挚和憧憬,以至四阿哥毫无怀疑的可能。连他最近一直蹲候不着都开始怀疑公主并无纵火之意了,又何况是一向良善的四阿哥,显然绝无可能想到她要炙的此猪非彼猪。

“那挺好的,多买一个有备无患,她做炙肉也好定心一些。”他茫然地目视着四阿哥,随口应声道。

可是自己本就为公主过于柔弱心善所困,时常担心她不能适应紫禁城中避免不了的尔虞我诈,更是忧虑她出降后被夫家掣肘甚至欺凌,此次意外发现她略显圆滑狡诈的一面,理应是于自己的一份宽慰才对。

“这菜油不就是进公子你提议的么?怎么露出这么迷惘的眼神看着我?”四阿哥伸手在他眼前一晃,他再度愕然了。

“怎么会是我提议的?我平白无故提议菜油做什么?”他根本没懂四阿哥的意思,下意识地当作四阿哥在暗示是他鼓励公主行的险招。

“进公子你突然又装傻充愣做什么?”承淇还以为他是故意的,不慌不忙轻推了他一把,笑着解释道:“十妹说她知道菜油最适合炙肉,又说是听宫人说的,难不成还不是你?”

“我真没有,我哪知道什么油适合制什么餐,我又不是膳房太监…”他心下又好气又好笑,连连嘀咕着。结果四阿哥仍是不信,惊诧道:“那她说这句话时露出羞赧的表情做什么?”

那么就是公主刻意让四阿哥如此误会的,他张了张口,还是选择把话咽下去了。已经成了一笔糊涂账,自己和四阿哥再狗咬狗也无济于事。

他以手背抵着额头,抹去一丝薄汗,咬牙模棱两可道:“随她高兴就好。”

“这样啊,”四阿哥没有再纠缠,他刚松下一口气,又听其发问:“她有没有让你带什么东西?”

他怎能说实话,一说出来怕是再愚钝者都要疑心不大对劲了。尤其是直到公主真正起了这把火之后,他都不能让四阿哥有一丝一毫的联想,否则一定更难收场。

“她倒没有差遣我带东西,这不,我一听淇公子所说就急了,她为何只使唤您不使唤我?”他故意悻悻地垂头慨叹。

“因为我只是她哥哥,而你…”承淇左思右想寻不出个适当而文雅的词汇,干脆自暴自弃地顿足道:“那油罐死沉死沉的,她心疼你,肯定不会请你费九牛二虎之力弄回去,而我是她哥,合该我倒霉!”

在这个问题上他和四阿哥可太有共同语言了,他见四阿哥挤眉弄眼地作苦相,又回忆起自己当日的万分狼狈,实在忍不住无奈地苦笑起来。

离开茶楼与四阿哥相别前,四阿哥还屡屡叮嘱他要买些东西给公主。他在街市上逛了一遭,思前想后还是笃定只可买当日就能吃尽的点心。

寻常的糕团酥饼没有半分新意,公主吃着怕是都腻味了,他正踌躇间忽见有个小摊在卖糖画。

这个倒当真有新意,他不由得快步凑过去瞧,那手艺人忙得不可开交,一会儿收铜钱一会儿作画,手法相当娴熟,一刻钟都能做出好几只惟妙惟肖的花鸟人物。

可自己贸然闯入永寿宫会不会中断公主欲少见自己的计划,或者可否将糖画同样搁置于永寿宫的大门内,这样就避免了与公主见面。他虽极其想念她,但总将她的考量牢记于心。

若不见她,又如何让她确知糖画是自己送的,他不由得思忖着在图案上动些脑筋。灵光一现之下,他想到了燕子。

他不假思索就递铜钱过去,请手艺人画一只灵巧飞燕,但旋即又想到她今生与燕纹已无关联了。

如流萤罐子一样搁在门口,她定会想到自己的,他如此自我安慰着。眼见手艺人寥寥几笔勾勒之下,燕的雏形已然初显。

要不再请其画一个忠字,他越发鬼使神差了起来。前尘往事乍现,他忆起那枚绿宝石戒指被她嫌恶地摘下,狠狠扔在了地上,终究是有些心酸。

罢了,一则有个忠字的糖画万一叫人看见就是辩不清的重罪,二则她如今未必会觉得她自己是如这糖画一般灵动可人的燕子,配个忠字反倒有弄巧成拙的可能性,她要是怀疑自己移情别恋可怎么是好。

他没再开口,待手艺人画完,他道谢接过,又去其他摊位上买了一沓可食用的糯米纸和一只纸袋子,将糖画包裹好,这才匆匆回宫。

永寿宫的宫门没有掩实,他趁着无人赶紧窜入,本想把纸袋放在门口,可怎么瞅都觉着太脏,还是徐步走进了殿内。

殿内空无一人,他不死心,四处走了一圈,这才懊恼地想着自己果真来得时辰不对。

他把纸袋放在桌上的显眼处,本打算离开,可见地砖上有些灰尘污渍,他看不过眼,纠结了片刻后还是选择取来笤帚、湿布,仔细地清洁起来。

毕竟这一行是偷摸而来,他不敢待得太久,更怕公主她们会携其他嫔妃公主进门,拾掇完毕后便尽快将工具归于原位,快步出门回了他坦。

嬿婉确实是和额娘一道去的养心殿,只不过是皇阿玛传召额娘,她也跟着一块儿去,倒非皇阿玛单独传了她。

她一来到养心殿,就见全寿和喜禄一左一右立在皇阿玛身侧,毫不夸张地说,她登时已满心都是脏话。

但来都来了,总得有所收获。她见缝插针地向皇阿玛提四姐身弱而李常在忧心不已的事,皇阿玛确实面露痛心的神色,但只装模作样了一番,并无任何实际的旨意。

回永寿宫时,她难免有些烦躁郁闷,但一推开门,霍然见桌上多出一个纸袋,她还是下意识地一愣。

三下五除二便把糯米纸都揭开了,金黄的糖液凝成了一只振翅欲飞的燕子,她瞪大眼睛,面孔却在不觉间稍染霞色。

春婵在她身侧打量,额娘在她对面注视,握着竹签的糖画仿佛成了只烫手山芋,她闭目一瞬,咬牙笑骂道:“这个进忠,休班的日子去外头鬼混了是吧?也不知喜欢上了哪位小娘子,小娘子不要他的东西,结果巴巴地转赠给我了!”

若他喜爱的是大彘,那该画只猪才对,怎就画了个燕子,她莫名想到了这一茬,差点笑得弯下腰去。

但其实她明白这是进忠对自己的心意,虽说不太确知他是从哪儿听来的自己的小字,又特意隐晦地买了这个花样,可她就是忍不住边笑边斥责他。

他和额娘单独交流过,应该就是额娘不小心透出去的了,她忽然想通,带了两分幽怨瞅了额娘一眼。

“我没有和他说过。”慈文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当即笃定出言,可过了这一瞬,她渐渐又不太确定了起来,犹豫道:“或许…或许还真有可能是我无意间嘴快了。”

额娘默默地背下了这口莫须有的黑锅,嬿婉讪笑着摆手道:“罢了罢了,名字就是个称呼,他爱唤我什么都随他好了,额娘提这一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若按嬿婉的本意,这糖画必是得供起来,但供“自己”似乎不大合适,且天热,这东西实在不易存放,她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小口将糖画吃掉。

味道甜丝丝的,稍有些黏牙,她勾着唇角笑得喜悦,吃了不到一半时,殿门突然大开,四哥钻了进来。

“四哥,你这直出直进的,都不吭一声!”她来不及丢下糖画,只本能地咬下了口中的那片边角,捏着竹签将糖画垂下去,又对四哥嚷起来。

“吭…”谁料四哥作了个拟声词,又故意急切地接着道:“这下可以了不?我吭过了,你不能再责怪我了。”

嬿婉噗嗤一声笑起来,欲请四哥就坐,可手上捻着那根糖画,不知该搁下还是举起,总有些莫名的欲盖弥彰。

进忠竟别出心裁地给她带了糖画,这完全不在他可预见的范围内,承淇讪笑着将纸包里的一对烤鸡腿取出,笑着递给她道:“十妹,你还喜欢鸡腿么?”

“喜欢,当然喜欢。”嬿婉明知糖画藏不掉,就待四哥发问再撒出弥天大谎了,可没想到四哥虽然好奇地瞅了两眼,但并未问这糖画的来处。

进忠不知是躲在暗处还是已经离开了,承淇下意识地四顾一圈,却被嬿婉逮了个正着。

“你寻什么?要不我替你寻?”嬿婉一手举着两只鸡腿,一手捏着竹签,头脑一热就想着赶紧先把糖画吃完,免得四哥的注意力集中在此。

“没寻什么,随便看看,”承淇两只手都摆了起来,眼见十妹试图将糖画完全塞入口中,他连忙制止:“不急着吃,我不会和你抢糖的,若连这个都抢,那你四哥成什么玩意儿了。”

她总觉得四哥知道些什么,口不择言地辩解道:“这是我友人送给我的。”

“我还有事,先走了哈,你慢慢吃。”虽说不能笃定进忠在场,但万一他真躲在隐蔽处也不是毫无可能,承淇挥了挥手,转身大步流星离开了。

“什么人啊…”嬿婉瞠目结舌地望着四哥那如一阵飕风刮过即消失无踪的背影,喃喃地嘀咕着,搁下了鸡腿,继续慢条斯理地吃起糖画。

“这地怎么这么干净?”半晌,她终于发现了异样,在里屋的春婵大声应她:“公主您别打趣啦,奴婢一会儿就来清扫!”

“不必了,怕是有田螺姑娘拾掇过一遍了,”她转睛一思,掩口轻笑起来:“不,我嘴瓢了,应该是田螺公子。”

进忠回他坦后,翻了会儿闲书就到了用午膳的时辰,走去膳房随意对付着吃了些,一瞥眼见一旁摆着不少石榴。

“进忠公公,您拣大的多拿几个吧,这是上面赏下来的,不用客气。”膳房的小太监招呼他。

“宫里的主子可都有?”他不动声色问起。

“当然有,主子们的都是最好的,拣下来的才轮到大公公们。”那太监堆着笑应答。

“那咱家拿一个吧。”他对石榴毫无兴趣,只是忽然想到有好些日子没去看望伊姑姑,刚好借花献佛了。

“进忠公公,您再多拿两个。”好几个小太监都殷勤地围上来。

拿多了全送去四执库也不大合适,他摇了摇首,敛眸温言道:“贪多不好,咱家身为副总管,应该以身作则,否则大公公们都多拿了一两个,底下的人就一块都吃不着了。”

他揣着一个不大的石榴转身离去,身后留下了一众太监惊叹赞美的声声低语。

行至无人处时,他才敢窃笑出声,手掌将石榴上下颠抛了几下,信步往四执库走。

若前世知道假扮温良既收益颇多又能添不少乐子该多好,何苦非要逞那一时的威风呢?他边笑边想,不知不觉就到了四执库,恰好伊姑姑闲着,他恭敬地送了石榴,又乖巧地与伊姑姑攀谈了许久。

回他坦时,他本以为无事了,可以收拾一会儿内务就躺下小憩。可行至夹道时,他隐约听得有斥责声,好奇心驱使他循着声音绕行去观望。

稍稍走近便分辨出了说话者是全寿,他想到今日全寿应在养心殿当差,不免有些惊诧。

“哪条宫规默认你们可以在紫禁城隐蔽处生明火烤红薯的!哪怕无人看见,一旦引发火情,不仅你们的脑袋保不住,你们的师傅也要吃板子,咱家和副总管、带班上上下下全要扣月例!”全寿厉声一叱,登时好几个小太监的啜泣和求饶声此起彼伏。

他身为副总管本就不担多少教导小太监的职责,扣月例也就形式上稍稍惩戒一番,他如今几乎不买任何多余的外物,可以说穷得只剩下钱了,所以压根儿就不怕。倒是全寿真若被扣起月例来不会是小数目,怪不得如此紧张,他不由得心下想笑。

不过什么红薯这么好吃,光天化日之下不要脑袋也想吃下肚,他越发好奇得紧,顺势朝他们偷瞄。

地上没有余下红薯,但他以这个角度倒是看清了跪地受罚的那几个小太监的样貌,既是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就是那一夜他碰见的大胆烤红薯勇士。

那还真是活该,没听他的劝,他又有什么办法,此刻他眯着眼睛以看好戏的心态观望着这一干人。

“昨日夜深人静就能生火了?你们以为避着人了,但宫里哪处缺眼睛?生过火留不下半丝痕迹?那人挑咱家上值的时辰进来禀报,还说是听旁人闲言,没有自认看见,这招确实阴狠。但人家就是奔着被万岁爷怒斥一通也要凑这会子来的,目的就是把你们顶格罚,万岁爷勘查清楚痕迹后那般下令,没有人能保得住你们!”居然还不是当场捉住,他听全寿的怒言,大致还原出了事情经过,不由得暗想这几人怎的就认罪了。

“还在万岁爷跟前狡辩?说不是你?万岁爷是随你们糊弄的?盘问膳房太监、查你们的他坦、询问你们师傅昨夜有无唤你们值夜,几项加起来你们真以为能跑得掉?就算真有一两个是冤枉的又能怎样?你们是奴才他是皇帝,他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自己在四执库的这一两个时辰里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听全寿的意思像是皇上彻查了一遍,他正想着,又闻全寿幽幽道:“为求宽宥,说是鬼迷心窍想把红薯全吃光、往后再也不敢了…光在他坦搜出来红薯揭穿了这个谎话还不是最要紧的,可你们自个儿听听,你们这话是人话吗?这不摆明了昨夜大概率不是头一次生火烤红薯?你们自己说你们冤不冤?一百杖下去,活不活看你们的造化了。有什么想带给旁人或是宫外亲眷的口信、钱财物件,都一并与咱家说了吧。万岁爷让你们在养心殿外受刑以儆效尤,是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的,不是咱家不肯帮。”

后来便是几个小太监膝行着向全寿请求带话,进忠没再看下去,垂首悄悄地离开了。

酉时过半,果然有旨意传下来要求养心殿太监及各宫首领太监去观刑。他奉旨过去了,缄默地望着被揿倒在地的小太监们受杖。凄厉的叫声和迸溅的鲜血使周遭不少人都颤身侧目不忍细睹,在退缩和推挤之下他反倒立在了首排。

七八十杖下去,离他最近的那个小太监对着他瞪大了一双灰洞洞的失神双眼,下半截身躯近乎杖烂成泥,漫淌着粘稠而腥气的浓血。

又是一杖下去,小太监张开被赤色浸润的口腔,一大口血沫喷出,舌头脱出口外,最后一口气也随之彻底断了。

自己不是心善的人,但望见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在眼前消逝殆尽多少还是有所触动的,他轻叹一口气,瞥开目光不再注视眼前的惨烈场面。

如他所料,也如全寿所料,这些小太监无一存活。观刑完毕后他不言不语,只快步赶回他坦歇下。

吹灭灯烛后,包裹他的是黑蒙蒙的无垠虚空,他仰面望向床顶,犹觉那双蕴着死气的双目仍在瞪他。

或许是他间接性地害了这几个小太监,若他当时狠厉地责打处罚便不会有今日一事了。他并非懊悔或者感伤,只是近似于冷静下来后反复思量一个确然如此的事实。

其实无论是真正由衷的善心还是虚伪佯装的善心都是一样的结果,幸好他不是前者,否则背上这几条人命怕是要愧疚自责多年了。倦意来袭,他缩入被褥中难得地早眠了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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