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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世宦情:进卫堇香嬿意两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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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意外的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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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章

“是否有真才实学并不全然等价于此人是否可用,甚至而且有些看似才疏学浅者也会有常人意想不到的谋略,用人最关键的还是要看清对方的秉性。”似在给自己找一条后路,实则又似把自己的后路给生生切断了,毕竟他往后多半会有暴露出自己卑劣的那一日。

“淇公子可知李训和郑注是因何而发迹的么?”又一个隐隐与自己的前世经历有几分相像的轮回,他克制住内心的焦灼不安,幽幽地问四阿哥。

“买官?或是裙带关系上的位?”他如此询问果然激起四阿哥强烈的好奇心。

“郑注博取当时的另一宦官王守澄的信任,得到了被引荐给文宗的机会,李训买通郑注,差不多也是由此上的位。后来郑李二人与文宗越来越亲近,不知怀揣何种目的献计要除去宦官势力。就算姑且他们不为谋私谋权,他们的行为也颇为不当,首先在几个权宦间周旋拔擢,又杀死了他们不喜的个别宦官,已是打草惊蛇,其次他们连王守澄都先靠提拔仇士良来打压,后直接毒杀。搅弄风云到了最后,因得意忘形、计划不周密而间接地死在仇士良手下,倒也不算太令人意外了。”其实他并无为王守澄平反的意思,但触及内心最隐秘的旧伤,他还是抑制不住地通身觳觫了一瞬。

或许已无怨恨了,连疼痛都因伤口的愈合而早已泯灭不现,但这仍是他亲身的经历,甚至是只多不少的二十余年,笼括他两辈子的纵向长度都占比极大的二十余年。

“王守澄也不是个好人,许是黑吃黑而已。”是啊,自己与王守澄着实没有分别,他向四阿哥轻笑,摇首道:“我也不是可惜他,只是想借此点一点文宗敢用这样无利不往、精于钻营的郑李两人,就得担得住后果。”

“进公子之言让我受教了,人品远大于才学,若人影都不正,那难保会发生借机谋私甚至自相残杀的事,无论除去奸宦的计划有多周密,就算成功,也不过是让权柄移位,落入心术不正的另一拨人手中。”四阿哥将他的话理解成了似是而非的另一番意思,但多少是有些道理的,他也未否认,搪塞着称了是。

“只可惜了无辜的人,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不光是百姓,连宰相、官员都逃脱不了。”四阿哥的仁善让他多少有些忧心,毕竟皇上不喜,但四阿哥往往意识不到,下一回又是如此。可见其怅然感慨,他反过来思量若非四阿哥仁善,自己也根本无法取得他的信任,横竖是难以两全的。

“于卢仝这样的人来说,确实是飞来横祸。”于是,他顺着四阿哥之意接了句口。

“我昨日回去之后查阅了一番卢仝的生平,得知他与进公子你有些相像,也是安贫乐道的苦读者,性子也极为端方清廉,若你们生在同一时代,或许会生惺惺相惜之情。”他迟早有一日要忍不住笑出声来,四阿哥越是满面肃然,他越是只觉荒唐,恨不得躲去无人处前仰后合一番才好。

“不,我不太欣赏卢仝。”他忍笑直摆手,迎着四阿哥不解的目光,他竭力组织措辞,使自己免除挑刺之嫌。

“年少赋有才名很不错,隐居不愿仕进也很不错,可这两者和在一块,可要害死自个儿了。”他目睹四阿哥眸光一动,神色专注地盯着自己,不由得继续分说道:“本就处于乱世,要么别让世间形形色色的众人得知你有才而自恃清高不愿入官场,要么你大大方方地展示自己的志气和能力,并在官场上叱咤风云,倒也痛快。就怕这样的两头不着落,反而遭人惦记甚至嫉恨。自己并未为官,但与官员往来密切,且还喜作讽喻诗,遇上甘露之变后宦官派来清算朝臣的吏卒,当然是必死无疑了。”

自己确实不能苛求进忠站在卢仝那类人的立场上,毕竟他的身份本身就与其对立,于他而言没有一味地为权宦说话就已是很公正了。思虑至此,承淇幡然醒悟,本打算闭口不谈,可转念一想进忠的话虽不大中听,但如何不是现实。

进忠若露才,单单在皇阿玛身边伺候时就得死千万次,其实这番话显然是基于他的日常经验作出的判断。眼见他垂首缄默,承淇慌忙出言:“不,我不是看不起你,我只是…”

酒壮人胆,没想到茶也壮了他的胆子,说罢后进忠就已相当后悔,本打算寻些玩笑话蒙混过去,可万万没想到四阿哥非但没觉得自己拂了他的面子,反而还放低了姿态面对自己。

而且四阿哥从神色看就不像在勉强忍他,哪怕不说有十成的真心,至少也因着公主的缘故对他一以贯之地理解包容。这一意外的认识搅乱了他的心绪,又见四阿哥正尴尬得不知怎么说是好,他忙不迭开口低声道:“在宫外你我畅所欲言,但说过就丢过了,日后您可不能翻旧账说我言行举止张狂。”

“怎么会呢?进公子肯与我敞开心扉,那是好事啊。”百感交集过后,承淇也蓦然有了一个新念头。进忠愿意在他面前不矫揉作态,总是有一言一地将内心当下的想法尽数诉出,那只能说明他打破了根植于脑的规矩,诚心想与自己结交。

“进公子才是最明慧的一类人,既不轻易暴露自己思想的高度,但同样也靠着细心和灵巧进阶到了现今的副总管之位…”承淇本意是夸赞他,可越想越不对,于进忠而言无论如何晋升都是皇阿玛眼中的畜类,自己此言不像褒扬,倒像贬损了。

四阿哥可别觉得他想再更进一步而胡乱给他出主意,他心间一凛,本能地摇首道:“其实我没有刻意想要进阶的想法,在宫中有一席可供我栖息的地盘,不挨饿受冻,让我能够安静地观书、冥想和注视我所珍视的事物,就已是我的全部理想了。”

“当然,如果不是被打得受不了,我也不会爬这么快。”他到底留了个心眼,就怕四阿哥怀疑自己上位上得蹊跷,或是联想到他当初抓紧时间升任副总管就已有想要更有力地帮助公主的念头,他双目望天一勾唇,如此感慨道。

其实进忠确实像卢仝,不过是更会审时度势和掩藏锋芒的卢仝,承淇虽没有明说,但心中就是这么想的,他颔首坏心一笑道:“我知道进公子‘最珍视的事物’是什么,进公子竟如此拐弯抹角,太没意思了。”

小心思被四阿哥戳穿了,但他也不怕,毕竟他现今的确与公主两情相悦。他抚了抚面颊,又倒了茶,一连灌了好几口,讪讪道:“算我欲盖弥彰吧,确实不是‘事物’,是她。”

“你们相处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趣事?”一听闻这种事四阿哥就来劲,居然干脆利落地伸手一拍他的腕子,双目闪烁着“求知”一般的光芒。

趣事真若要说,一时半刻都说不完,可没一桩是他愿意诉之于口的。他目光四顾,瞥离四阿哥的面孔,强装气定神闲道:“我与她相处得很好,她无论是对我说话、戏弄我还是使唤我做事都相当开心。”

“她对你做这些,开心的当然是她了,难不成还是你?”进忠一急就完全没捋逻辑,一下子把承淇笑倒在了桌上。

“我也很开心,不亚于她,”他反应过来似有些许不对了,但还是忍着笑颇为正经地说:“淇公子显然意在询问她快乐与否,我突出她本人的感受有何不对?”

“对,很对,她乐着了就好,”承淇笑着应和,在进忠以为他会弃掉先前一问时,忽又开口:“你们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我实在太好奇了。”

“这…这不好说,我若直言,在您面前也太丢面子了。”话虽如此,进忠的面颊已开始泛起霞色。

“你丢面子?不会是怕她生气吧?”承淇故意逗了他一句。

“就是我丢面子,我每每受她奴役,怎的不叫丢面子?”就算公主不生气他也不会说,但他忽然想到万一四阿哥去养心殿时听到风言风语可别诧异不止,所以有意掩口笑着,以欣欣然的神情表达受公主奴役之喜。

“她还会奴役你?别开玩笑了,”承淇一时没转过弯来,又见进忠发笑不止,登时作恍然大悟状猜测道:“那定是你乐在其中了。”

那是自然,他求之不得,进忠心里暗想着,以笑容默认了承淇的调侃。

“她最近是不是在忙着精习厨艺?进公子若有几分烹饪菜食的基本常识,多少指点她几句吧,这一方面我丁点都帮不上忙。”聊起十妹的话题来,承淇同样也精神倍增,他若有所思地望着进忠,忽然想起了这桩事。

“你怎么也知道这一茬?”四阿哥的语气相当诙谐,但进忠还是忍不住反问。

“这不是废话么,我是她哥哥,她能不告诉我?”也是,自己一时糊涂了,竟然拈酸拈到了公主真正的兄长头上,他闻四阿哥的咋舌咂嘴和阴阳怪调,垂首无厘头地笑出了声。

“其实…我也没有烹饪的常识,对她真是爱莫能助。”他思考了片刻,还是说了谎话。

自己就是不愿让公主近庖厨,而且从她每每提起此事的言辞与神采来看,她也不像真正有多大的兴趣,倒像是有些厌烦。

于她而言,烹饪说到底只是为了对付皇上的一项应试之措罢了。她今后实在想试,自己就寻由头慢慢教她,若她有了其他的主意,直接放弃这一条有可能吃力不讨好的路子,那便最好了。

“那真是糟了,咱们两人没能凑出一颗略懂厨艺皮毛的脑子。”承淇虽如此打趣,但细思进忠确实是不可能有这项技艺。自小入侍养心殿,大概率从没有在膳房任职过,一日三餐皆有大锅饭菜供应,用不着自己煮食,就算偶尔从旁人那听说过菜油适合炙肉这类闲言,但也实在没有机会去实践过,说不懂很正常。

“我若有空就去与膳房的大师傅多聊一聊,学些东西,以备不时之需。”平白让四阿哥忧虑无人能够教导公主庖厨也不大好,于是他又补了这么一句。

“那就辛苦进公子了,我主要是实在不方便时常出入她的殿阁,不然…”承淇还没说完就懊恼地噤了声,一壁心下暗骂自己怎么总是无意识地去揭进忠的伤疤,一壁磕磕巴巴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诚心想侮辱你…”

“淇公子既不是诚心想侮辱,那么就是‘不诚心’地想侮辱我喽?”为了化解尴尬,他指着四阿哥拍案大笑。

他于自己的身份一事上从没有外人或会以为的那么多自怨自艾,除去在她身边时会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外,无论对谁他都只拿“太监”当作自己的立身之业而已,实在无需同情的目光,也不会因此而感伤。

他把承淇闹了个大红脸,嗫嚅着不知所云。他将袖子一拂,又把二人的茶杯都斟满,举杯笑着道:“我是开玩笑的,淇公子别挂心。咱们一人一句扯平了,以茶代酒,干了吧。”

“进公子,你挺豁达的。”与进忠碰杯饮完茶,承淇观察到他仍笑得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不由得联想起了先前,开始怀疑自己估他耿耿于怀也估错了。

“人生最多不过三万日,少则可能也就不到一万五,何苦纠缠在闲杂事儿上?那定得开心一日算一日,所有活着的时日里皆乐而忘返,才算是赚足了一辈子。”他取壶再酌泠泠水,忽闻窗外四起啁啁?声,侧首注目一望,原是一只落单的南飞归燕。

伴燕而飞的是好几只品类不同的鸟雀,虽暂时与燕同路,但燕终究还是要回到真正同伴的身边才对。他收回目光,见得四阿哥不住地颔首,似很同意他的两世见解。

这个孩子真挚又憨厚得可爱,他头一次在心里用这个字眼指代了四阿哥,反应过来后遂情不自禁地抿唇一笑。

又与四阿哥闲谈了许久,二人本已意兴阑珊着要别去,可他乍然想起四阿哥平日会给公主带东西。

鬼使神差地起了试探的念头,他不动声色随口问道:“淇公子,她近日有没有需要您购买好带去永寿宫的物件?”

“哟,进公子这回知道要抢功了,”承淇偷乐着揶揄他,结果见他翻着白眼不语,承淇还是说了实话:“她让我买的我都带去给她了,她后来没再管我要什么,你随意给她带吃食、小零碎玩意儿都行。只要是你带的,她必定会高兴。”

“她让您带过什么?不如与我说说?”进忠立时露出被激起好奇心的神态。

“没什么,也就差我带过一回香油,一回菜油和火折子,她说要尝试做着炙猪肉。”承淇满心以为菜油就是进忠的主意,所以就连此刻都带着一副谐谑意味的坏笑。

犹如霹雳雷惊,他愕然失神,笑容瞬间凝滞在面上,连回应都忘了。

公主问他要过一次头油一次菜油,又问四阿哥要了一次香油一次菜油,分明就是在悄无声息地攒油,他被公主外显的真诚蒙骗,根本未曾想到不仅头油就是她此番的谋划之一,而且她还会朝四阿哥以相同的话术求得更多的助燃物。

许是怕他生疑,还有所选择地朝四阿哥要了火折子,她欲纵火无论如何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他的头脑嗡嗡作响,死活想不通为何烧孙财的他坦需要这么多油,到底是公主对此没有概念,还是她欲烧的不是孙财。

四阿哥有些疑惑地望着他,他回过神来,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人两趟,还挺均衡,公主真是好谋划,若不是他与四阿哥相熟,怕是永远对质不出了。

“淇公子,她有规定您买多少油么?一桶、或是一瓶?她练习烹饪够不够用?”他勉强稳下心神,故意让四阿哥误会成自己发问的缘由只是想为公主再添足一些。

“她没有说多少,但我应该买够了,头回的香油是大肚瓶装的,前几日她又说要菜油,我怕她不够使,就买了两大罐子。”承淇边说边比划着瓶和罐的尺寸,让他看得一愣一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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