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浔见谢知意立在廊下,晚风掀起她素色的裙裾,衬得那隆起的腹部愈发明显,忙快步上前扶住她的手臂,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太阳刚落,暑气未散,怎么不在屋里等着?”
谢知意抬手拢了拢鬓边的碎发,笑意温软:“廊下有风,倒比屋里凉快些。”
她指尖轻轻搭在萧浔腕上,“陛下今日似是心情极好?”
“确是有桩喜事。”萧浔扶着她往正厅走去。
在厅里坐下,萧浔才笑着说起紫穗粟的事,“今日楚王与袁大人进献了一种新作物,唤作紫穗粟,耐旱又丰产,煮出来的粥更是绵密带甜,北方若是能推广开来,可解不少粮荒。”
谢知意眼中泛起欣喜:“恭喜陛下,又得一好作物,只是北方土壤与气候异于南方,去北方种植前,得让农官先试种,免得出差错。”
她虽久居深宫,却也不是无知之人,更知农事不易,添了句务实的提醒。
萧浔笑着颔首:“爱妃说的是,朕到时会命袁锴先在北疆三州选十处田地试种。”
“陛下办事素来周全,是妾身多此一举了。”谢知意浅笑道。
“爱妃是心忧百姓,与朕想到一处去了。”萧浔执起她搭在腕间的手,轻轻摩挲着她微凉的指尖,眼底笑意温厚,“你能想到这些,朕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是多此一举?”
闲聊几句农事后,晚膳便摆上了桌,共十八道菜和六道汤品,这其中还有谢知意的例菜。
“娘娘,您昨儿说要吃的樱桃肉、芙蓉鸡片、玉盏豆腐和鸡汁芦笋,都在这呢,您尝尝吧!”芒种用这种方式提醒谢知意,那些菜是可以吃的。
看着色泽红亮的樱桃肉,洁白如雪的芙蓉鸡片,玉色莹润的玉盏豆腐,翠色欲滴的鸡汁芦笋。
萧浔笑道:“还是爱妃会吃,选的这些菜色看着就让人舒心,既合时令又养身子,快些动筷尝尝,凉了便失了滋味。”
说着他亲手动手,给谢知意夹了一块樱桃肉,又舀了一勺玉盏豆腐里的菌菇丁,放在她面前的白瓷碟中。
“民以食为天,饮食一事是不可轻慢的。”谢知意抬眸看向萧浔,眼底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语气娇软,“妾身吃得传,腹中的小家伙才能安稳。陛下也能少点牵挂,妾身是在为陛下分忧。”
“是是是,爱妃最是懂事,为朕分了这桩大忧。”萧浔被她逗乐。
帝妃二人愉悦地用过晚膳后,萧浔扶着谢知意缓步走到廊下。
廊檐下悬挂的宫灯早已点亮,暖黄的光晕倾泻而下,在地上铺展开一片明亮的光影。
六月底的夜风带着些许燥热,吹得宫灯轻轻摇晃,光影也随之在两人身上晃动。
谢知意一手搭在萧浔的臂弯,另一手微微护着隆起的腹部,脚下的步子迈得缓慢而平稳。
她目光掠过廊边盆栽里新开的几朵晚香玉,在灯光映照下,花瓣显得愈发洁白,上面滚动的细小白露也闪着微光,笑着开口:“前几日翻到一本杂记,里头记了个趣闻。说上古时有位花神,每逢仲夏便会踏露而来,将指尖的朝露洒在含苞的花朵上。有年她途经一户花农家,见院中的晚香玉枯萎了,花农夫妇对花哭泣。一问方知,幼子病重,想要将花卖掉换钱,可如今花枯萎卖不出去,如何是好?花神心善,当晚便引来天河之水浇灌花枝,转天清晨,满院的晚香玉竟同时绽放,香气飘出三里地,更奇的是,那幼子闻着花香,病竟渐渐好了。”
“这花神倒是慈悲,知晓人间疾苦,还肯施以援手。”萧浔侧头看她,温和地笑道。
“天上有无花神,妾身不知。但妾身知晓,人间帝王,方是那洞悉民间疾苦之人。”谢知意仰面看着萧浔,目光柔和,语气真诚,“譬如陛下今日得紫穗粟,首要便念着推广至北方解粮荒,此乃实实在在为百姓谋福祉,较那传说中的花神更能庇佑苍生。”
萧浔笑,语气里满是愉悦:“朕登基以来,便想着要让百姓安居乐业,不再受那饥寒之苦。如今得了这些海外良种,若真能在北方推广开来,也算是了却朕一桩心愿。”
“陛下心怀天下,妾身都看在眼里。百姓能有陛下这样的君主,也是天大的福气。”谢知意觉得萧浔确实称得上是明君。
帝妃二人正温情脉脉之时,刘永顺却不得不打破温情气氛,“陛下,娘娘,刚皇后娘娘让人通报,吕良人早产了,皇后娘娘请陛下去承祥宫。”
“出什么事了?吕良人怎么会早产?”谢知意急切地问道。
吕良人怀孕七个多月,还不到八个月,一向胎像稳固,突然早产必有缘故。
“回娘娘的话,方才承祥宫的小太监来报,说吕良人傍晚还好好的,晚膳时还喝了两碗乌鸡汤。谁知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突然喊肚子疼,额头直冒冷汗,紧接着就不对劲了……皇后娘娘已经让人把那锅剩下的乌鸡汤封了起来,说是等陛下过去定夺,要不要让太医查验一番?”刘永顺如实答道。
萧浔脸色微沉,乌鸡汤有问题,直接让太医查验便是,皇后居然要让他过去定夺?
皇后做事,愈发的没章法了!
虽不悦,但萧浔还是柔声对谢知意道:“爱妃,朕先送你回房。”
“陛下,让谷雨扶妾身回房便好,陛下还是快去承祥宫吧。”谢知意体贴地道。
“承祥宫有皇后盯着,太医和稳婆也都在,朕晚一点去亦无妨。”萧浔稳稳地扶着她转身,往回走。
进了东居室,待谢知意在榻上坐稳,萧浔吩咐谷雨,“仔细照看你家娘娘,夜里警醒些,莫要让无关人等靠近,若你家娘娘想吃些什么、或是觉得不适,立刻来报朕。”
谷雨垂首应道:“奴婢省得,定当仔细伺候娘娘。”
萧浔这才转向谢知意,伸手替她将额间的碎发挽在耳后,“好好养着,别惦记外头的事。朕有空,会再来看你的。”
“陛下,您别太过焦心,吉人自有天相,吕良人素来福泽深厚,定能平安为陛下添位小皇子的。”谢知意柔声说道。
这般劝慰,既是宽他的心,也是盼着那尚未出世的孩子能逢凶化吉。
萧浔闻言,心头那点因皇后而起的烦躁淡了几分,“那朕去了,你早些歇着。”
“恭送陛下。”谢知意垂眸道。
萧浔大步离去,出了长春宫,上了龙辇,“去承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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