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膏生意是越做越红火,“香泉紫云膏”的名声算是彻底在县城乃至市里都打响了。
合作社的规模又扩大了不少,邓通和武奇把生产安排得井井有条,春妮带着几个姑娘负责县城和市里的几个固定销售点,收入是节节高。
陈兴平呢,则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即将临产的妻子林允棠身上。
媳妇儿马上就要临盆了,陈兴平初为人父,一天天的紧张得不行。
生意越来越红火,陈兴平挣的钱也越来越多。
有钱,就会被人盯上。
盯上陈兴平的,是县城里一伙游手好闲、专门干些偷鸡摸狗勾当的混混。
为首的叫癞头刘,是个惯偷,手底下聚了两三个同样不务正业的小年轻。
他们观察犀牛村的香膏摊子不是一天两天了,眼看着那钱盒子每天都是满满当当的,心里就跟猫抓似的痒痒。
他们原本也想过去摊子上找茬或者收“保护费”,但之前赵老四雇的那伙混混屁滚尿流跑出县城的事儿,在道上传得沸沸扬扬,连带着陈兴平当年那些真假掺半的“赫赫威名”又被翻了出来。
癞头刘这伙人胆子小,欺软怕硬,明着招惹陈兴平?
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
可那白花花的银子诱惑实在太大了。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癞头刘琢磨着,陈兴平一家一直住在城里,听说他媳妇快要生了。
那家里,肯定放着不少现钱和值钱东西!
香膏卖得那么好,能没钱吗?
媳妇儿要生了,陈兴平指定忙得脚不沾地。
于是癞头刘就有了撬房子的想法。
趁陈兴平一家不在家的时候,溜门撬锁,进去大干一票!
得了手就立刻离开县城,找个地方潇洒快活去!
他陈兴平再厉害,总不能为了点钱满世界追他们吧?
癞头刘把这个想法跟手底下两个小弟,瘦猴和胖墩一说,这俩货也是眼睛放光,一拍即合。
他们开始暗中留意陈兴平一家人的动向,摸清他们大概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回来。
这天,天气不错。
陈兴平看着林允棠在家闷得慌,便柔声说:“允棠,今天太阳挺好,我扶你出去走走?顺便去档口看看,然后去县城门口等等爹娘,他们不是说今天带新禾下来看看咱们吗?”
林允棠确实觉得浑身酸软,出去透透气也好,便笑着答应了:“好啊,正好我也想新禾那小家伙了。”
夫妻俩慢慢悠悠地出了门,先去了百货大楼附近的档口。
春妮正忙活着,看到他们来了,赶紧招呼:“兴平哥,允棠姐,你们怎么来了?允棠姐你这都快生了,可得小心点。”
“没事,出来走走,老躺着也难受。”林允棠笑着摸摸肚子。
陈兴平跟春妮简单问了问今天的销售情况,一切正常。
他看着妻子脸上有些倦容,便没多待,搀着她往县城门口走去,去等爹娘。
等了一会儿,就看到陈明德背着个包袱,王秀兰怀里抱着咿咿呀呀,已经一岁多白白胖胖的女儿陈新禾,从牛车上下来。
“爹!娘!”陈兴平招手。
“哎!平兴平,允棠!”王秀兰赶紧抱着小女儿过来,先打量林允棠的肚子,“咋样?感觉还好不?这几天没啥动静吧?”
“没呢,娘,好着呢。”林允棠笑着,伸手去逗小姑子新禾,“新禾,还认得嫂子不?”
小新禾也不认生,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冲着林允棠咯咯笑。
陈明德把包袱递给儿子,里面是些自家种的新鲜蔬菜和鸡蛋,还有给未来孙孙做的小衣服:“家里都好,合作社也好,你们放心。就是惦记你们,下来看看。”
一家人团聚,其乐融融。
陈兴平看着父母和妻妹,心里暖暖的:“走,爹,娘,今天难得下来,我带你们在城里好好逛逛。”
逛累了,眼看快到中午,陈兴平大手一挥:“走,爹,娘,咱们下馆子去!去‘全聚德分德’吃烤鸭!”
“哎哟,那地方贵吧?”王秀兰有些舍不得。
“娘,没事,咱现在日子好了,偶尔吃一顿,尝尝鲜。”陈兴平笑道,“允棠也该补补。”
“哥,吃鸭鸭!”小新禾也挥舞着小手附和。
这“全聚德分德”是县城里最近新开的一家烤鸭店,模仿京都烤鸭的风味,虽然肯定比不了正宗的,但在县城里已是了不得的美味。一家人进去,点了只烤鸭,看着师傅现场片皮,用薄饼裹上鸭肉、葱丝、黄瓜条,蘸上甜面酱,一口下去,满嘴留香。
连小新禾都吃得满手是油,咂巴着小嘴说“香香”。
下午,陈兴平又带着家人去百货大楼转了转,给爹娘买了些新衣服,给新禾买了些玩具和零食,给允棠买了些营养品。
林允棠虽然累,但心情很好,脸上一直带着笑。
不知不觉,就逛到了傍晚。
眼看天色渐暗,一家人这才大包小包地往租住的小院走。
到巷子口时,天已经擦黑,大概晚上七点多钟。
快到家门口时,陈兴平脸上轻松的笑容忽然僵住了。
他眼神锐利地盯着自家院门。
门是虚掩着的!
他清楚地记得,早上出门时,他是仔细锁好了门的!
“怎么了,兴平?”陈明德见儿子脸色不对,问道。
陈兴平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快走几步,上前一把推开院门!
就在门被推开的瞬间,院子里几条黑影猛地一惊,像是受惊的兔子,从屋里慌慌张张地窜了出来!
显然,他们也没料到这家人这么晚才回来,正好被堵了个正着!
双方打了个照面!
借着微弱的天光,陈兴平一眼扫过去,大概是三四个人影,手里似乎还抓着些东西!
那几人看到外面居然有人回来了,而且不止一个,更是慌得魂飞魄散,根本不敢停留,低着头,猛地从陈兴平家人身边挤过,头也不回地朝着巷子另一端亡命飞奔,眨眼就消失在黑暗里!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啊!”林允棠被这猛地窜出的黑影吓得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往后退,脚下一绊,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陈兴平反应极快,也顾不上去追那伙贼人,连忙回身一把扶住妻子!
“允棠!没事吧?”陈兴平急问。
林允棠脸色煞白,一只手捂着胸口,心砰砰狂跳,显然是吓得不轻。
她靠在陈兴平身上,刚想摇头说没事,忽然眉头紧紧皱起,另一只手捂住了硕大的肚子,声音都带了哭腔:“兴平……我……我肚子……肚子突然好疼……”
王秀兰也吓坏了,赶紧把怀里的小新禾塞给老伴陈明德,凑过来一看,只见儿媳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嘴唇都有些发白,顿时也慌了神:“哎哟!这……这怕是吓着了,动了胎气了!该不会是要生了吧?!”
陈兴平一听,脑袋也是“嗡”的一声!
预产期就在这几天,这要是被惊吓早产了……他不敢往下想!
“爹!娘!你们看好新禾!”陈兴平当机立断,什么贼人,什么偷东西,此刻全都不重要了!他一把将林允棠横抱起来,也顾不得其他,冲着巷口大喊:“人力车!人力车!快!去医院!快!”
幸好这个时间还有人力车在附近等活儿,闻声赶紧拉车过来。
陈兴平小心翼翼地把痛苦呻吟的妻子放进车里,对车夫吼道:“县医院!快!用最快的速度!钱少不了你的!”
他又急急对父母说:“爹,娘,你们慢慢过来,看好新禾!”说完,跟着人力车一路小跑着往县医院方向去了。
王秀兰心急如焚,对着儿子的背影喊:“兴平,看好允棠!别慌!我们马上来!”
陈明德抱着懵懂的小女儿,看着一片狼藉的院子和消失不见的儿子儿媳,重重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啊!”
医院里,一阵忙乱。
陈兴平抱着林允棠冲进急诊室,大喊:“医生!医生!我媳妇要生了!快!”
护士们见状赶紧推来平车,把林允棠接过去。
值班医生赶来检查了一下,又询问了情况,脸色凝重地对陈兴平说:“产妇受到了惊吓,胎动剧烈,宫缩已经开始了,这是要提前生产了。别担心,预产期也差不多了,我们马上准备接生!”
陈兴平的心揪得紧紧的,握着林允棠的手:“允棠,别怕,听医生的,我在外面守着你,一定会没事的!”
林允棠阵痛袭来,疼得说不出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很快,林允棠被推进了产房。
产房的门“砰”地一声关上,将陈兴平隔在了外面。
陈兴平深吸了好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先跑去把各种手续、费用都交了,然后就像一根钉子一样,死死地钉在产房外的长椅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他的拳头攥得死死的,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此刻,什么生意,什么贼人,全都烟消云散,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允棠,孩子,你们一定要平安!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明德和王秀兰抱着已经睡着的小新禾,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医院。
看到儿子像尊雕像一样守在产房外,王秀兰急忙小声问:“兴平,咋样了?允棠进去多久了?”
陈兴平声音有些沙哑:“进去快一个钟头了。医生说是要生了。”
“老天保佑,祖宗保佑,一定顺顺当当的。”王秀兰双手合十,不停地念叨着。
陈明德把睡着的小女儿轻轻放在长椅上,用自己的外套裹好,也沉默地坐在一边,眉头紧锁。
陈兴平在外面紧张得来回踱步。
他知道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
虽然娘只是才生了一次孩子。
可是到林允棠生孩子,他还是会紧张!
终于,在接近凌晨的时候,产房那扇紧闭的门内,传来了一声虽然微弱却极其清晰响亮的婴儿啼哭!
“哇啊……哇啊……”
“生了!生了!”王秀兰第一个跳起来,激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听这哭声,亮堂!肯定是个健康娃!”
陈兴平猛地停下脚步,冲到产房门口,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陈明德也赶紧抱起了被哭声惊醒、一脸懵懂的小新禾。
又过了一会儿,产房的门打开了,一个护士抱着一个襁褓走出来,脸上带着微笑:“林允棠的家属?”
“在!在!我是她男人!”陈兴平赶紧应道。
“恭喜恭喜,生了个千金,六斤二两,母女平安!”护士笑着说道,“产妇有点脱力,需要休息。宝宝也很健康。”
女儿!
是个女儿!
陈兴平那一刻,感觉整颗心都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和喜悦填满了!
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看护士怀里的孩子。
那小东西皱巴巴、红通通的,像只小猴子,眼睛还没睁开,却兀自咂巴着小嘴,可爱得让人心都化了。
“我……我能看看我媳妇吗?”陈兴平声音都有些颤抖。
“可以,进来吧,轻一点,产妇很累。”护士点点头。
陈兴平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走进产房。
林允棠脸色苍白,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黏在额头上,无比虚弱。
“兴平……是女儿……”她轻声说。
“嗯!女儿好!像你,好看!”陈兴平走过去,紧紧握住妻子的手,眼眶发热,声音哽咽,“允棠,辛苦你了……谢谢你……”
“傻样……”林允棠虚弱地笑了笑,闭上了眼睛,“我好累,想睡会儿……”
“睡吧,我守着你。”陈兴平替她掖好被角,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他又出去跟父母报了平安,王秀兰喜极而泣,连连说:“闺女好!闺女是爹娘的小棉袄!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啊!”
陈兴平又去看自己的宝贝女儿,越看越是喜欢,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那种初为人父的喜悦和激动,难以言表。
宝宝已经平安出生了,陈兴平也得解决一下今天吓着自己媳妇儿的人了!
妈的。
要不是他们,林允棠也不会这么凶险!
他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这几个孙子,自己指定不会放过!
安抚好父母,让他们先在医院陪着允棠和孩子,陈兴平说道:“爹,娘,你们辛苦一下,我先回去一趟。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得收拾一下,顺便看看丢了些什么东西。”
王秀兰还沉浸在添丁的喜悦和儿媳平安的庆幸中,忙说:“去吧去吧,东西丢了就丢了,人没事比什么都强!回去看看,别吓着邻居。”
陈明德看着儿子瞬间转变的脸色,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兴平,刚得了孩子,凡事……稳当点。”
陈兴平点了点头:“爹,我知道分寸。”
走出医院。
夜晚凉爽的空气扑面而来,却丝毫没能浇灭陈兴平心中那股翻腾的怒火。
他的宝贝女儿刚刚降临人世,他本该沉浸在无限的喜悦之中,可这份喜悦,却差点被那几个该死的毛贼给毁掉!
他们偷东西也就罢了,竟然吓到了允棠,导致女儿提前出生,让允棠受了这么大的罪!
这口气,他陈兴平咽不下!
这笔账,必须要算!
他没有回家。
而是直接去了黑市地盘。
他刚到,黑三就屁颠屁颠的迎了上来。
“陈爷,这么晚了,您咋来了?是有事吗?尽管吩咐我就是!”
柱子也连忙回答,“陈爷,您有事直接说就是!”
陈兴平直接说道,“今天晚上,大概七点多,一伙三四个人,摸到了我租的房子,撬锁进去偷东西。正好被我们回来撞见,跑了。”
“什么?!哪个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摸平哥您的家?!”柱子一听就炸了,拳头瞬间攥紧。黑三的脸色也阴沉下来。
“这还不算,我媳妇被他们突然冲出来吓到了,动了胎气,刚才在医院,早产生下我女儿!母女现在倒是平安。”
黑三和柱子顿时明白了陈兴平为何如此动怒。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偷窃了,这是差点酿成大祸!
“平哥!您说!是哪几个杂种!我这就去把他们揪出来剥了皮!”柱子眼珠子都瞪红了。
陈兴平闭眼回忆了一下那瞬间照面的印象,虽然光线暗,但他眼力极好:“大概三四个人。为首的一个,个子不高,有点罗圈腿,跑起来姿势有点别扭。还有一个挺瘦,尖嘴猴腮的。还有一个有点胖,跑起来喘气声很重。对了,那个为首的,后颈上好像有一块明显的深色胎记或者疤癞?”
黑三仔细听着,皱着眉头在记忆里搜索,忽然猛地一拍大腿:“癞头刘!肯定是癞头刘那伙人!那小子后颈上就有个大癞子!个子不高罗圈腿,他手下瘦猴和胖墩,特征都对得上!就是这伙不入流的东西!平时也就偷点鸡摸点狗,没想到胆子肥到这种程度,竟敢太岁头上动土!”
“癞头刘……”陈兴平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神里的寒意更盛,“好,很好。黑三,柱子,给我撒出话去,我要在今晚上,最迟明天天亮之前,知道这伙人藏在哪儿!县城就这么大,他们跑不了!”
“平哥您放心!”黑三立刻保证,“这帮耗子肯定还在县城哪个耗子洞里窝着!我这就让所有兄弟出去打听!柱子,你带几个手脚利索的,去癞头刘常去的几个赌窝和相好家附近盯着!”
“明白!”柱子重重一点头,转身就往外走,浑身煞气。
陈兴平又加了一句:“找到人,先给我按住,别动粗,等我过来。”
“是,平哥!”柱子应声而去。
黑三也立刻行动起来。
女儿,未来不会再受到丝毫的惊扰。
命令下去不到一个时辰,就有线索汇集过来。
城南一带是他们的地盘,几个生面孔的外乡人,鬼鬼祟祟,出手不大方却住店吃饭,本身就扎眼。
很快,眼线就报上来,说有三个符合特征的外乡佬,天黑前入了城南最破旧的“兴隆”大车店。
黑三和柱子没有打草惊蛇,亲自带人摸了过去。
他们潜入大车店,准确地找到了那三个正在一点点数散碎钞票和几件顺手牵羊的小物件的毛贼。
根本没费什么劲,甚至没弄出太大动静,三个外乡贼就被堵了嘴反绑了双手,像拖死狗一样从大车店的后门拖了出来,塞进了一辆早已准备好的破旧马车里,直接拉到了城外河边一个废弃的砖窑里。
三个贼被扔在地上,吓得魂不附体,看着眼前几个面色冷峻浑身散发着煞气的汉子,尿都快吓出来了。
黑三蹲下身,扯掉其中一个贼嘴里的破布:“说吧,谁让你们去的?一五一十说清楚,少受点罪。”
那贼牙齿打颤,还想狡辩:“大……大哥……误会……我们就是……”
话没说完,旁边的柱子二话不说,一脚就踹在他肋巴骨上,力道控制得极好,疼得他杀猪般嚎叫却又被及时堵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痛苦闷哼。
“我的耐心有限。”黑三的声音依旧平静,在另外两个贼的耳朵里却听上去尤为的可怕。
另外两个贼彻底崩溃了。
他们只是求财的小毛贼,哪见过这种阵仗?
争先恐后地就把赵老四如何找到他们,许诺酬金自己指使他们去陈兴平家偷窃的事情抖了个一干二净,连赵老四说话时的神态、给的定金数额都说得清清楚楚。
“赵老四……”黑三眼中寒光一闪。
又是这个阴魂不散的杂碎!
他让人把这三个贼重新堵上嘴捆结实,留下两个人看着。
自己和柱子立刻返回茶馆后院,向陈兴平汇报。
陈兴平一直坐在茶馆后院的石凳上,听完黑三的汇报,他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果然是他。”陈兴平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才是他最可怕的时候。“王老栓那个老狐狸,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平哥,怎么处理?是把赵老四揪出来,还是连王老栓一起……”黑三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对他们来说,处理掉两个乡下泼皮,就像碾死两只蚂蚁这么简单。
陈兴平沉默了片刻。
直接杀掉,固然解恨,但王家坳突然少了两个人,还是跟自己有仇的,难免会引来怀疑,虽然不怕,但终究是麻烦,也会让刚刚平稳下来的生活再起波澜。
“赵老四,必须付出代价。王老栓……先留着,看他以后表现。”陈兴平做出了决定,“做得干净点,要像‘意外’。”
“明白!”黑三和柱子心领神会。
制造意外,他们是行家。
赵老四这两天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他既盼着那三个外乡贼得手,又怕他们失手把自己供出来。
尤其是听说陈兴平媳妇受了惊吓提前生了,他更是吓得够呛,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心里把各路神仙都拜了一遍,祈求那三个贼跑得远远的,别把他咬出来。
这天夜里,他心神不宁,喝了不少闷酒壮胆,睡得昏昏沉沉。
后半夜,他突然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刚想开口喝问,就被一条浸了蒙汗药的毛巾死死捂住了口鼻,挣扎了几下就失去了知觉。
等他再次恢复一点意识时,发现自己竟然不在家里,而是身处荒郊野外,冰冷的河水正不断拍打着他的身体!
他好像被人扔在了一条小破船的船舱里,手脚被绑着,嘴塞着破布。
他惊恐地瞪大眼睛,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船底不知何时被凿开了一个洞,河水正咕咚咕咚地往里冒!
小船正在快速下沉!
“唔!唔唔!!”他拼命挣扎,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但一切都是徒劳。
冰冷的河水迅速淹没了他的身体,灌入他的口鼻……
第二天,王家坳有人在下游河边发现了一条沉没的小破船和赵老四被泡得发胀的尸体。
消息传开,人们纷纷议论,都说赵老四肯定是夜里喝多了酒,偷偷划船想去干嘛,结果船破了,淹死了。
没人怀疑其他,毕竟赵老四酗酒、手脚不干净是出了名的,这种“意外”虽然突然,却也“合情合理”。
只有王老栓,听到消息后,一个人关在屋里,脸色惨白,浑身冷汗直冒。
他几乎立刻就猜到,这绝不是意外!
肯定是陈兴平干的!
这是杀鸡儆猴!
是冲着他来的!
他想起自己之前也给赵老四出过主意,后怕得差点尿裤子。
陈兴平自然也没放过这个畜生。
王老栓想跑路,跑到树林里的时候,直接被开了一枪黑枪,死在了山里。
陈兴平在医院陪了妻子几天。
林允棠身体恢复得不错,小女儿虽然早产几天,但很是健康活泼,哭声洪亮,吃得香睡得好。
看着妻子温柔地给女儿喂奶,看着父母抱着小孙女爱不释手,看着小新禾好奇地围着妹妹转,陈兴平心中充满了宁静和满足。
陈兴平和林允棠给女儿取名叫陈爱桃,谐音陈兴平爱林允棠。
几天后,林允棠出院了。
陈兴平小心翼翼地将她和女儿接回县城的小院。
家里被贼人翻乱的地方早已被黑三他们派人悄悄收拾整齐,甚至看不出任何痕迹。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暖洋洋的。
王秀兰忙着炖汤,陈明德抱着小孙女在院子里晒太阳,小新禾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
林允棠靠在床头,看着窗外安宁的景象,轻轻对坐在床边的丈夫说:“兴平,那天……真是吓死我了。还好你和孩子都没事。”
陈兴平握住她的手,温柔地笑了笑:“都过去了。恶有恶报,听说那个指使贼人的赵老四,喝酒划船淹死了。”
林允棠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唉……也是咎由自取。只是可怜了他家里人。”
她心地善良,虽然恨极了吓到自己的贼人,但听到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还是有些唏嘘。
陈兴平没有再多说,只是更紧地握了握妻子的手。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院子里,陈明德正笨拙地逗弄着怀里的小婴儿,阳光洒在老人和孩子的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光。
付为民在阴冷潮湿的牢房里,度日如年。
以往在王家坳作威作福的日子与现在的阶下囚生活形成巨大反差,这种落差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
他把所有的恨意、不甘和怨毒,全都聚焦在了陈兴平身上。
如果不是陈兴平,他怎么会落得这步田地?
苟三的朋友来看付为民。
付为民气得不行的说道:“老三,我在里头快憋疯了!都是陈兴平那个王八蛋害的!我不能让他好过!”
苟三有些犹豫:“付哥,你现在都这样了……再说,那陈兴平听说现在不好惹啊……”
“怕什么!”付为民低吼道,面目有些狰狞,“明的不行,来暗的!他陈兴平不是靠着那个破养殖场发家吗?你想想办法,从他养殖场下手!不用搞太大,只要能让他惹上一身骚,坏了名声,让他难受,我就痛快!事成之后,我外面还有点老底,少不了你的好处!”
他话说得含糊,但恶意的指向非常明确。苟三被那“好处”和所谓的“义气”蛊惑,加上也觉得陈兴平一个农民企业家,能有多大能耐,便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行,付哥,我琢磨琢磨,有机会就给他添点堵。”
与此同时,陈兴平的家里却充满了新生命带来的喜悦和忙碌。
林允棠坐月子,陈兴平几乎包揽了所有家务和照顾孩子的活。
陈兴平此刻正系着林允棠的花围裙,在厨房里对着一本《月子餐食谱》手忙脚乱。
“哎哟,这猪脚姜醋的火候是不是太大了?”
“桃桃乖,不哭不哭,爸爸给你冲奶奶哦,马上好!”
他一会儿看看灶上的汤,一会儿跑去哄摇篮里咿咿呀呀的女儿,额头冒汗,却乐在其中。
林允棠靠在床上,看着丈夫忙碌的背影,脸上是幸福又略带心疼的笑容:“你慢点,别烫着。桃桃刚吃过没多久,估计是尿了。”
陈兴平赶紧放下奶瓶,又笨拙地去检查女儿的尿布,果然如此。
他手忙脚乱地给女儿换好干净尿布,小安安舒服了,挥舞着小手脚,对着爸爸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笑容。
就这一个笑容,让陈兴平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心都要化了。
“笑了笑了!允棠你看,闺女对我笑了!”陈兴平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地叫起来。
林允棠掩嘴轻笑:“看把你美的。”
他小心翼翼地将女儿包好,对林允棠说:“今天太阳好,我抱安安去门口小花园晒晒太阳,医生说晒太阳能补钙,对娃好。你好好休息。”
林允棠温柔地点点头:“嗯,给她戴个小帽子,别晒着脸。”
陈兴平像捧着稀世珍宝一样,把女儿抱在怀里,哼着不成调的歌,刚走出院门,还没等他感受温暖的阳光,那几名穿着类似安保制服、表情严肃的公安人员就拦在了他面前。
“是陈兴平吗?我们是公安局的。”证件亮出,语气公事公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陈兴平的心猛地一紧,第一反应是将怀里的女儿更紧地护住,用身体挡住可能的视线和风,眉头紧紧蹙起:“我是。公安同志?有什么事?”他迅速扫视对方,判断着形势。
“我们接到紧急报案,”为首的公安人员目光如炬,“今天中午,县城肉联厂以及某重要单位食堂,在使用你们‘兴棠养殖合作社’提供的猪肉后,发生了严重的集体食物中毒事件!目前已有数十人出现上吐下泻、发烧昏迷等症状,正在县医院紧急救治,情况严重!我们初步怀疑是你的猪肉存在严重安全问题,请你立刻跟我们回局里接受调查!”
这番话如同冰水浇头,让陈兴平瞬间通体冰凉!
养殖场的肉出了问题?
集体食物中毒?
还情况严重?
这简直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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