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用此物?”
太平公主可以面对朝堂倾轧,可以笑看生死博弈,但将自己的性命交托于一把刀锋之下,这种未知的恐惧,是另一回事。
“殿下体内的毒,已非药石可解,它与您的血脉融为一体。”
林琛没有直接回答,他将银针与手术刀并排置于一方铺着洁白丝绸的托盘上。
“想要根除,唯有釜底抽薪。”
“将毒血放出,再注入生血,此为‘换血’。”
在她们的认知里,血乃人之根本,放出血液,岂不是自寻死路?
“妖言惑众!”管事妇人终于忍不住,厉声呵斥,“公主千金之躯,岂容你如此胡为!来人……”
“住口。”
太平公主打断了她。
“本宫的血,放出来,换什么进去?”
“换药。”林琛的回答简单明了,“以百种珍奇草药,合殿下八字,熬制七七四十九个时辰,得‘生血蛊’一碗。此物可代血而行,涤荡五脏,重塑生机。”
他信口胡诌,将现代的血浆和营养液概念,包装成了一个玄之又玄的方术。
“本宫如何信你?”
“殿下已经信了。”林琛抬手,指向殿外,“否则,徐文博的家人,此刻应该还在睡梦中,而不是在通往黄泉的路上。”
太平公主沉默了。
她确实信了,从林琛点穴为她止痛的那一刻,从徐文博招供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将筹码压在了这个神秘的年轻人身上。
她只是需要最后一次确认。
“准备吧。”
她闭上眼睛,身体向后靠在柔软的虎皮上。
“若成,你便是本宫的恩人。”
“若败……”
她没有说下去。
林琛微微躬身:“医者,不立危墙之下。”
他转向那几个已经面无人色的侍女。
“烈酒,滚水,大量的白布,还有,点燃殿内所有的烛火,我要这里亮如白昼。”
侍女们下意识地看向太平公主,见她没有反对,才慌忙领命而去。
很快,内殿便被布置成一个临时的“手术室”。
数十根臂粗的巨烛,将殿内照得纤毫毕现。
一盆盆滚水被端了进来,腾起阵阵白雾。
林琛将所有的银针和那把手术刀,都浸泡在盛满了最烈的三勒浆的铜盆里。
他挽起袖子,用烈酒和热水,一遍又一遍地清洗自己的双手,从指尖到手肘,一丝不苟。
“你们两个,按住公主的左臂,不要让她动。”林琛对两名胆子稍大的侍女吩咐道,“记住,从现在开始,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许出声,不许乱动。否则,神仙难救。”
两名侍女战战兢兢地走上前,一人一边,轻轻按住了太平公主的手臂。
太平公主睁开眼,看着林琛。
林琛也正看着她,神情专注。
“殿下,会有一点刺痛,很快就好。”
他左手拇指在太平公主手腕内侧的静脉上轻轻一按,找准了位置。
下一瞬,右手手腕微动。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利刃划破皮肉的声音。
按着太平公主手臂的侍女,只觉得眼前一花,公主洁白皓腕上,已经多了一道不足半寸长的整齐切口。
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但那血,却不是鲜红的。
而是一种触目惊心的暗紫色,粘稠得近乎发黑,还带着腥臭。
“啊!”
一名侍女终是没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随即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脸色惨白。
太平公主自己,也看到了那股不祥的血液。
她身体微微一颤,心头最后的一丝疑虑,也随着这股毒血的流出,烟消云散。
林琛神情不变,他取出一根事先准备好的、中空的细银管,一端精准地插入切口,另一端则置入床边一个准备好的玉盆之中。
黑紫色的毒血,顺着银管,开始缓缓地、持续地流入玉盆。
只能听到毒血滴落玉盆的“滴答”声,以及众人压抑到极点的呼吸声。
随着毒血的流出,太平公主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殿下,守住心神。”
一股暖流,顺着银针注入,护住了她的心脉,让她濒临衰竭的生机,重新稳定下来。
玉盆中的毒血,已经积了小半盆。
太平公主的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就在按着她的侍女都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林琛开口:“够了。”
他迅速抽离了银管,用一块浸过烈酒的白布,用力按住伤口。
血,暂时止住了。
他看了一眼玉盆中那令人作呕的毒血,又看了看太平公主的状态,没有片刻停歇。
他转身从一个始终由他自己保管的药箱里,取出一个密封的白玉瓷瓶。
打开瓶塞,一股难以形容的草木清香,瞬间充满了整个大殿。
瓶中,是一种如同红宝石般晶莹剔透的液体,在烛光下流转着奇异的光泽。
这便是他所谓的“生血蛊”,实际上,是他根据现代医学知识,用这个时代能找到的各种顶级滋补药材,如千年人参、太岁灵芝等,提纯萃取出的高浓度营养液,再辅以几滴他自己那百毒不侵的血液作为药引,调配而成。
他将玉瓶递给管事妇人。
“用温水浸泡,然后,让殿下服下。”
管事妇人此刻看着林琛,已经如同看神明一般,双手颤抖地接过玉瓶,小心翼翼地按照吩咐去办。
温热的“生血蛊”被缓缓喂入太平公主口中。
药液入口,化作一道温润的热线,从喉间直坠腹中,然后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
干涸的血脉,开始重新焕发生机。
太平公主那苍白如纸的脸上,竟奇迹般地,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那是一种由内而外透出的,属于生命本身的颜色。
林琛却没有丝毫放松。
他仔细地为太平公主包扎好手腕上的伤口,那道小小的切口,在他的处理下,几乎看不出痕迹。
“殿下,感觉如何?”
“好多了,像是搬开了一座压在心口的大山。”
她活动了一下手指,那种久违的,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感,正在一点点回来。
“半个时辰后,再服一次药。三日之内,殿下的身体便可恢复如初。”林琛收拾着自己的器物,语气平淡,“但这只是第一步。”
“毒源已解,但下毒之人,依旧逍遥法外。”
太平公主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
“林琛。”她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太平公主府的首席供奉。本宫给你一切你想要的,权力,财富,女人。”
“本宫只要你,找出那只鬼,然后,让他生不如死。”
“遵命。”林琛躬身行礼。
他直起身,像是想起了什么。
“殿下,昨夜刺杀卑职的死士身上,还发现了一样东西。”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摸索,一个小小的铁牌,从他指间滑落,“啪嗒”一声,掉在了地毯上。
他弯腰去捡,太平公主的视线,也随之落在了那块铁牌上。
铁牌在烛光下,反射着幽暗的光。
上面那个盛开的,样式奇特的莲花图案,清晰地映入了她的眼帘。
刹那间,太平公主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她那双总是带着睥睨与威严的凤眸,此刻,只剩下无边的惊恐。
“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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