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意大利的布林迪西城,卢库鲁斯·普雷斯坦的帅帐内,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
地图、卷轴、公仔被粗暴地扫落在地,一盏青铜灯架被踢翻,灯油汩汩流出,在昂贵的羊毛地毯上蔓延开一片污渍,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卢库鲁斯阁下,公元前七十四年的执政官,这位以冷静和谋略着称的苏拉遗嘱执行人、东方征服者,小卢西乌斯的养父,此刻却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雄狮,额角青筋暴跳,眼中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死死盯着站在他面前、脸色苍白却依旧强作镇定的弟弟,公元前七十三年的罗马执政官,马尔库斯·特伦提乌斯·瓦罗·卢库鲁斯。
“出兵!瓦罗!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的军团为什么还像乌龟一样缩在营地里?”
卢库鲁斯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刮擦般的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投枪,“还有粮食!第七军团的粮秣三天以来少了一半,士兵们靠着黑面包和野果维持,战马饿得连缰绳都啃……你掌管后勤,告诉我,粮车在哪里?被山贼劫了?被洪水冲了?还是被你自己吞了?”
他猛地向前一步,一脚踩在翻倒的灯架上,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
“我要亲自率军驰援小卢西乌斯,你为何阻拦?用那些狗屁不通的‘军令统一’、‘擅自行动会破坏大局’来搪塞我?瓦罗,你告诉我,前面是什么局面?你不会不知道吧?”
卢库鲁斯的手指狠狠戳向地图上莱乌齐奥山与克拉尼斯河的位置:“小卢西乌斯!他手里只有不到两万人!那是什么?是塞克斯提乌斯拼凑的军团,是雇佣的伊比利亚凯尔特骑兵,是不穿衣服的凯尔特蛮子,还有一群角斗士和疲惫不堪、铠甲都来不及修补的重骑兵!
他要面对的是什么?是庞培和凯撒的七万大军,七万!全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罗马军团主力,不是七万头猪……是七万把能撕碎任何防线的利剑!”
卢库鲁斯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试图压下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咆哮,但声音里的绝望和愤怒丝毫未减:“小卢西乌斯那是前锋,是钉在敌人咽喉的楔子!一旦他被击溃,庞培的七万大军会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席卷而来。到那时,我们这‘稳固’的后方大营就是下一个目标!什么防线,什么纵深,在绝对的力量和溃败的浪潮面前都是笑话,必败无疑!你懂不懂?”
瓦罗·卢库鲁斯被兄长的气势逼得后退了半步,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被一种固执的、近乎天真的自信取代。他整了整自己一尘不染的托加袍边,语气带着一种令人抓狂的轻松:“大哥,你太紧张了。局势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小卢西乌斯打不过……打不过就撤回来嘛……对不对?我们这里防线坚固,庞培不会……”
“撤回来?”卢库鲁斯仿佛听到了最荒谬的笑话,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瓦罗,你在马其顿的花园里待得太久,脑子被橄榄油糊住了吗?那是两军对垒的前锋!是宝剑的锋刃,一旦接战,就是你死我活!撤?庞培的骑兵是摆设吗?你知不知道,他们有很多的日耳曼骁骑?凯撒的追兵会眼睁睁看着他们从容撤退?那是自杀!是让两万人白白去送死!”
瓦罗皱起眉头,显然对兄长的激烈反应感到不满:“兄长,你总是把事情想得最坏。庞培他……他未必就想真打。大家都是一起为共和国效力的……”
“住口!”
卢库鲁斯猛地打断他,眼中精光暴射,如同发现了猎物的鹰隼。他死死盯着瓦罗躲闪的眼神,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脑海。
“大家都是一起的?未必就想真打?”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问道,声音低沉得可怕,“瓦罗,我的弟弟……告诉我,庞培是不是私下找过你?”
“没有。”
“没有?”卢库鲁斯盯着瓦罗问。
瓦罗的身体明显一僵,眼神飘忽,嘴唇嗫嚅着,“没……没有……”
“看着我的眼睛说!”卢库鲁斯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在帐内炸响,“你敢对着爸爸的墓碑发誓吗?你敢对着朱庇特的神像说你和庞培之间没有任何秘密联系吗?”
瓦罗不说话,一声不吱。
“回答我!瓦罗!看着我的眼睛!说话啊你!”
巨大的压力下,瓦罗的防线崩溃了。他脸色由白转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不敢直视兄长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
“我……我……”他支吾着,最终颓然垂下头,声音细若蚊蝇,“是……庞培……他派人送过信……”
“信里说什么?”卢库鲁斯的声音冰冷如刀。
“他……那个,哎呀,他说……说这一切其实都是为了吓唬元老院里那些……那些酒囊饭袋……”
瓦罗艰难地吞咽着口水,“他说,大军压境,只是做做样子,逼元老院……主,主要就是要废除苏拉宪法嘛,然后好为以后做准备,就是……那个在土地法案和债务减免上让步……让元老院让步。他说……不会真打的……就是……就是演一场戏,对峙几天,大家都有台阶下……”
“蠢货!天大的蠢货!”
卢库鲁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瓦罗的鼻子,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瓦罗!我的亲弟弟!你竟然相信庞培的鬼话?庞培能信吗?你怎么能相信一个为了权力连自己的岳父苏拉阁下的政治遗产都能背叛、连自己阵营都能随时改换门庭的人?”
“不会的,不会的。”到了这个时候,瓦罗还在嘴硬,“岳父什么啊,谁不知道苏拉的心思?大哥,你不知道啊?苏拉摆明了就是整庞培……大哥,你,我还有庞培,克拉苏,加图路斯、瓦里尼乌斯、普尔喀……咱们都是一起的嘛,都是一个圈子里的,自己人!庞培能骗我?”
卢库鲁斯痛心疾首,声音里充满了悲愤:“权力!权力会让人变成魔鬼!庞培的目标从来就不是什么吓唬元老院!他的目标是彻底清除苏拉的影子!
而我,我——卢西乌斯·李锡尼乌斯·卢库鲁斯·普雷斯坦,是苏拉遗嘱的公开执行人,就是他最大的眼中钉!
干掉我,他才能用我的血去震慑元老院,去向他的新主子——那些平民党的暴发户们献上投名状!你懂不懂?”
喜欢罗马暴君:我用京观堆出个帝国请大家收藏:(m.ququge.com)罗马暴君:我用京观堆出个帝国趣趣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