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库鲁斯逼近一步,几乎贴着瓦罗的脸,压低的声音如同来自深渊的低语:“你以为你能置身事外?瓦罗·卢库鲁斯,你是我的亲弟弟,你掌管着这支大军的后勤命脉!在庞培和他的新盟友眼里,你就是苏拉余孽的铁杆爪牙!一旦我完了,下一个被处死的人、被抄家灭族的,就是你!
他们会用最恶毒的语言来抹黑你,把你描绘成苏拉的帮凶!就像伦图卢斯那样的人。你的庄园,你的财富,你的名声,甚至你的性命,都将化为乌有!庞培的承诺?那不过是为了稳住你,让你按兵不动,好让他能集中全力先吃掉我的前锋——小卢西乌斯的……的把戏而已!”
瓦罗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兄长的剖析如同冰水浇头,让他从自欺欺人的美梦中惊醒,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但他内心深处那点对庞培“友谊”的幻想和对兄长判断的怀疑仍未完全消散,他嘴唇哆嗦着:“不……不会的……庞培他……我们有交情……他亲口说过……”
“交情?”卢库鲁斯发出一声凄凉的冷笑,“在绝对的利益和滔天的权力面前,交情一文不值。庞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跟在我们身后的年轻人了。他改换门庭了,瓦罗!他抛弃了苏拉派,拥抱了平民党!他现在是我们的死敌!清醒一点!”卢库鲁斯咽了一口唾沫,语气稍微放缓了一点,“交情?瓦罗,你仔细想想,是我和庞培的交情更深,还是你和庞培的交情更深?我,对吧?那么……为什么庞培不写信给我,而要写信给你呢?你想过没有?”
就在瓦罗心神剧震,几乎要被兄长的言语击垮时,帅帐厚重的门帘被猛地掀开。一名浑身泥泞、铠甲上沾满干涸血迹的信使,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扑倒在地,嘶哑的声音带着极度的激动和难以置信的颤抖:“统帅阁下……捷报!天大的捷报!莱乌齐奥山大捷!克拉尼斯河大捷!小卢西乌斯军团长……他……他用两万人!击溃了庞培和凯撒的七万联军!庞培……庞培死了!”
“什么?!”帐内死寂。
瓦罗·卢库鲁斯如同被雷劈中,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极度的震惊和茫然,“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两万对七万……七万人被击败,庞培死了?你……你再说一遍!”
卢库鲁斯·普雷斯坦在听到“庞培死了”时,身体也是剧烈一晃,但他强撑着,一步跨到信使面前,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急切地追问:“小卢西乌斯……他……他怎么样了?快说!”
信使抬起头,脸上混杂着狂喜和深切的悲痛,声音哽咽:“小卢西乌斯将军……他……他还在……他……他还在指挥!但是……统帅阁下……我们的两万前锋……几乎……几乎拼光了。尸山血海啊……活下来的……十不存一。”
“轰!”卢库鲁斯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
巨大的喜悦——庞培死了——和巨大的悲痛——两万人拼光了——如同冰火两重天,瞬间将他淹没。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营柱上,眼前似乎浮现出那个年轻、坚毅,总是带着一丝倔强眼神的身影在血火中搏杀的画面。
他缓缓抬起手,动作有些僵硬,从贴身的衬衣内袋里,颤抖着摸出一枚古朴的大金戒指。戒指上面刻着卢库鲁斯家族的徽记。
他将戒指紧紧攥在手心,仿佛要从中汲取力量,然后缓缓摊开手掌,将它递到呆若木鸡的瓦罗面前。
“瓦罗……你看……”
卢库鲁斯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眼眶瞬间通红,强忍的泪水在打转,“认得它吗?这是爸爸传下来的,家族继承人的信物……我收养小卢西乌斯那天,亲手给他戴上的……后来……他又把它还给了我……”
瓦罗的目光死死盯住那枚熟悉的戒指,那是父亲戴了一辈子的东西,象征着家族的荣耀和传承。
“他让人把它送回来给我……”卢库鲁斯的泪水终于滚落,滴在冰冷的戒指上,“他说……他要和庞培拼了……不为别的……就为了……为了给我挣一个‘马格努斯’的称号……他说……他要报答我的恩情……”
卢库鲁斯猛地抬起头,泪水模糊的视线却锐利如刀,直刺瓦罗的灵魂深处:“可是瓦罗……你知道吗?真正需要报答的人是他,是我欠他的……
赫勒斯滂海战,我乘坐的旗舰沉没了。我身负重伤坠入绝望的海里,就在我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是他。是小卢西乌斯,他像疯子一样跳下船来,顶着箭雨和风浪,硬生生把我从死神手里拖了回来!我这条命,是他给的!”
他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悔恨:“我知道……我知道你一直看不起他!你觉得他出身低微,是个划桨的奴隶,一朝得势,坐享其成,觉得他成为我的养子是走了天大的运,觉得他那些战功不过是运气好,沽名钓誉……是不是?”
瓦罗的嘴唇哆嗦着,脸色由白转红,羞愧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让他无地自容。兄长的话,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心上。
“可是你现在看到了吗?瓦罗?”卢库鲁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泣血的控诉和骄傲,“他不是废物!他不是懦夫!他是真正的战士!是真正的英雄!他是在用他的命!用他麾下两万将士的命!去为我搏杀!去为卢库鲁斯家族搏杀!去为摇摇欲坠的共和国搏杀!他干掉了庞培!他做到了我们都认为不可能的事情!”
卢库鲁斯将那枚沾着泪水和汗水的戒指紧紧按在胸口,仿佛能感受到那个远在战场、生死未卜的年轻人的心跳。他盯着弟弟,一字一句地说道:“现在,你告诉我,瓦罗·卢库鲁斯,你,还信不信庞培的‘演戏’?”
瓦罗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再也无法支撑,双膝一软,“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头深深埋下,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
羞愧、悔恨、后怕、震惊……种种情绪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
他输掉的,不仅仅是这场争论,更是对亲人的信任、对局势的判断,还有……作为卢库鲁斯家族一员应有的担当与骄傲。帅帐内,只剩下卢库鲁斯沉重的喘息声、信使压抑的啜泣声,以及瓦罗那无声的、代表着彻底崩溃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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