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七十一年,罗马建城六百八十二年,七月四日。霍斯提里乌斯会所再一次聚集了三百多人。元老院开会的所在地不是特殊节日就是在霍斯提里乌斯会所。
此时,外的前厅的开放门廊前面,尘埃在几道斜射而入的光柱里无声地翻滚,仿佛那些被反复咀嚼、早已失去生气的古老神庙的唱诗班的吟唱带起来的声波。
霍斯提里乌斯会所的建筑结构属于“伊特鲁里亚神庙式”。最开始的时候只有两根柱子和一个开放式门廊。后来,罗马人用砖砌起了前门廊,改造成了前厅。在前厅的上方,最开始的时候有一个巨大的阳台,用于提供给公众观看。
后来,由于需要,二楼的阳台被封了起来,保证元老院会议能够在封闭的状态下进行。毕竟有一些议题是不适合让公众知晓的。
当然,一般议题,特别是和公众相关的议题,例如关于赋税、奴隶、土地、商业和市政建设的某些提案进行的时候,阳台会被打开,公众仍然可以到二楼阳台聆听元老院辩论。
今天的元老院的议题当然要封闭二楼,不相关的人绝对禁止聆听。庞培在阳台下面布置了四名卫兵把守,任何人不得靠近。
霍斯提里乌斯会所的空气是凝滞且沉重的。由于是七月,炎热使得会所里面弥漫着汗味,还有陈年羊皮纸卷的气息……此外便是一种更为锐利的东西——恐惧,以及被恐惧催生出的、孤注一掷的勇气。
数百名身着白色托加袍的身影,如同石雕般挤满了会所一楼五层阶梯状的议席。每一次粗重的呼吸,每一次袍服摩擦的窸窣,都在这巨大的空间里被成倍放大,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马尔库斯·克拉苏坐在前排最尊贵的位置上,他那张惯于在商贾与政客之间变换表情的坚毅的面庞上,此刻却罩着一层罕见的、近乎沉思的凝重。他指节粗大的手指,无意识地抚弄着座椅扶手上冰凉的象牙镶嵌。一只手只有五根手指,却戴着三枚镶着宝石的大金戒指。此时,戒指轻轻敲打象牙,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就在昨日黎明之前,一项重要的决定已然在他的心中尘埃落定。他的长女,特蒂娅·克拉西娅,将被许配给那个南意大利的“叛国者”首领,小卢西乌斯·卢库鲁斯——卢库鲁斯·普雷斯坦将军的法定继承人。这是一步险棋,但也是一步妙棋。
卢库鲁斯父子在莱乌齐奥山那场代价惨重的胜利,让他们在元老院这片泥沼里意外地获得了一块立足的礁石。
而他,马尔库斯·李锡尼乌斯·克拉苏,罗马最富有的人,三巨头之一,如今在两头都下了注:一头拴着庞培和凯撒那躁动不安的平民派战车,另一头,则悄然探向卢库鲁斯家族那古老而伤痕累累的贵族根基。无论如何,克拉苏家族的血脉,将流淌在未来的权力中心。
长子普布利乌斯·克拉苏在给他的信中强烈建议他立刻把特蒂娅送过去,送到卢库鲁斯军中。经过思考,克拉苏命令自己的忠仆马塞卢斯去办这件事。
由于特蒂娅是一匹刚烈的野马,虽然是个罗马贵女,可是偏偏喜欢骑马击剑,身手敏捷。为了防止她逃走,克拉苏命令马塞卢斯带十二个人过去“拿她”。三名萨姆尼特角斗士,两名色雷斯角斗士,一名撒网角斗士和六名女角斗士。十三个人到了卡普亚还可以保护特蒂娅的安全。
天没亮,管家就来报告,说了两个消息:
坏消息是特尔图拉女士不愿意把女儿嫁给小卢西乌斯。因为她听说小卢西乌斯名声不好,有好几个情妇,而且他的一个情妇和舅舅小克劳狄乌斯在罗马城内开了个药店,卖“春药”和药油。
好消息是特蒂娅被成功“抓获”,天亮的时候就出了城被送往卡普亚去了。
现在的元老院正在争吵,克拉苏早就起了异样的心思,听在耳朵里面有些厌烦……
“秩序!肃静!”
主持今日会议的首席元老,马尔库斯·埃米利乌斯·司考路斯声音嘶哑,用一根粗壮的木制手杖狠狠地戳击地面,试图压下席间压抑的嗡嗡声浪,那声音像是无数只困在瓮中的黄蜂。
“加图路斯阁下,请继续你高贵的发言。”
加图路斯精神很好,枯瘦的身体包裹在宽大的托加袍里,显得格外空荡。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却异常清晰,穿透了嘈杂:
“诸位尊敬的元老,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吧!看看罗马,看看我们脚下的土地!它流了太多的血,它的筋骨已被连年不休的野心家们撕扯得疲惫不堪!虚弱,前所未有的虚弱!混乱,前所未有的混乱……”
他喘息着,目光扫过全场,像一把钝刀刮过每一张脸,“在这种时刻,将卢库鲁斯将军和他的养子,我们曾正式任命的南意大利的指挥官……要,要要……定为‘叛国者’?诸神在上,这不仅是愚蠢,这简直是疯狂!这是在我们罗马业已深可见骨的创口上,再狠狠捅上一刀!”
“疯狂?”格米尼乌斯猛地跳了起来,年轻气盛的脸上涨得通红,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他挥舞着拳头,唾沫星子在光柱里飞溅,“加图路斯阁下,你的睿智难道被莱乌齐奥山的硝烟熏昏了吗?他们不是叛国者?那谁是?难道是那些为了罗马的秩序挺身而出的平民派领袖?难道是在座为共和国殚精竭虑的克拉苏、庞培、凯撒阁下,还有我们这些人吗?荒谬绝伦……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们难道是叛国者?”他挑衅的目光扫过克拉苏和坐在另一侧、面色铁青的庞培,仿佛在逼迫他们立刻表态。
会场瞬间被引爆,怒吼、斥骂、拍打石座的声音汇成一股狂暴的洪流,几乎要掀翻那古老的二楼。
克拉苏的眼皮微微跳动了一下,嘴角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依旧沉默。
庞培的拳头重重砸在面前的石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在下面第一排议席就坐的凯撒,用他那双深邃锐利的鹰眼,则牢牢锁住了下一个发言者。
就在此时,资深元老瓦里尼乌斯,一位曾担任过大法官、以法理严谨着称的元老,缓缓站了起来。
他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睛带着一种沉痛,声音低沉却极具穿透力,像投入沸水中的一块冰:“格米尼乌斯阁下,你的怒火蒙蔽了你的理智,也蒙蔽了法律本身的眼睛。请允许我提醒你,也提醒在座的诸位,回忆那个令人窒息的日子。”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执政官座位上坐着的庞培,然后又看了看凯撒的方向,带着无声的控诉,“当庞培阁下和凯撒阁下的军队兵临城下,乌云压顶般逼迫着这座神圣的殿堂时……”
他巧妙地避开了克拉苏的名字,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注释,“还记得吗……这一切,是当时合法的执政官,伦图卢斯·苏拉和奥雷斯特斯阁下,以元老院最高意志的名义,签发了那份神圣的敕令!
正是这份敕令,任命小卢西乌斯·卢库鲁斯为南意大利军队指挥官,任命卢库鲁斯·普雷斯坦阁下为统帅。
你要明白,再座的各位,所有的人都要明白,程序、法理、签发……一切都是名正言顺,无懈可击的,这难道不是铁一般的事实吗?难道你要否认吗?否认罗马的正当与合理?
如果你否认这个,那么,格米尼乌斯阁下,我倒是要问问你,你也是罗马元老院接纳的元老,你的身份和地位也是元老院通过合法的程序、法理而承认的。
如果小卢西乌斯和卢库鲁斯是叛国者,那么你也是违法的了?你也是叛国者了?不然的话我根本不能理解你的发言和你的逻辑。”
庞培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凯撒的眼神则变得更加锐利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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