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水县那令人不快的记忆和惩戒行动之后,两人并未多做停留。翌日清晨,他们便驾着马车,头也不回地驶离了这座县城。
马车一路疾行,终于在午后时分,抵达了那个深藏在丘陵深处、承载了他们最初所有悲欢离合的地方——栖霞村。
村口那条熟悉的小溪依旧潺潺流淌,水声清越。
踏上进村的土路,映入眼帘的景象与他们童年记忆中的模样大差不差。
低矮的土坯房错落分布,屋顶的茅草有些翻新过,有些依旧带着岁月的痕迹。
村中的老槐树依旧枝繁叶茂,只是树下坐着闲聊的人,似乎比记忆中更少了几分生气,多了几分苍老。
与海州城的喧嚣、落花镇的精致、清水县的复杂截然不同,栖霞村仿佛被时光遗忘了一般,依旧保持着一种缓慢而质朴的节奏。
只是,村里似乎更加安静了,年轻的面孔少见,多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坐在自家门口,用浑浊而平静的目光,打量着他们这两张陌生又似乎有些眼熟的面孔。
尽管多年前曾遭受过马匪的洗劫,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痛,但这片土地本身,却展现出一种顽强的近乎野草般的生命力。
被焚毁的房屋早已在原址或附近重建,荒芜的田地也重新被开垦,种上了庄稼。创伤的痕迹被岁月悄然抚平,生活依旧在继续,以一种沉默而坚韧的方式。
两人沉默地牵着马,沿着记忆中的小路,走向村子的深处,走向他们曾经的家。
路过一片片整齐的水田时,他们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
其中一块田地里,秧苗青青,长势正好。
江暮云记得,那曾经是他们家的田地。父母去世后,他们仓皇逃离,无人耕种,想必早已被原来的地主收了回去,租给了新的佃户。
此刻,正有农人在田间弯腰忙碌着。
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也洒在那辛勤劳作的身影上。
恍惚间,江暮云仿佛又看到了父亲邵瀚那并不算高大却总是挺得笔直的身影。
父亲总是边干活,边时不时直起腰,擦把汗,然后朝着田埂上玩耍的他们兄弟俩,朗声提问几句新教的诗词,声音洪亮,带着读书人特有的傲气。
而母亲江婉心,总是会在午后,提着竹篮,装着简单的饭菜和温水,袅袅婷婷地走来。她会先温柔地招呼父亲吃饭,然后自己也挽起袖子,下到田里帮忙。
看到他们兄弟俩跑得满头大汗,她会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田边,蹲下身,用带着皂角清香和田间泥土气息的帕子,细致而温柔地替他们擦去额角的汗水,眼神里满是慈爱。
那些遥远而清晰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带着阳光的温度和泥土的芬芳,如此真实,却又隔着无法逾越的八年光阴。
邵庭轻轻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掠过脸颊的带着稻田清香和熟悉泥土气息的微风。
这风,和童年时一模一样,温柔地拂过,仿佛父母那双无形的手,依旧在轻轻抚摸着他们。
*
躺在这片熟悉的草坡上,邵庭感到一种久违的放松。
这个小世界节奏缓慢,没有你死我活的攻略任务,没有步步惊心的宫闱倾轧,唯一的苦难似乎都浓缩在了那个遥远的童年。
与之前经历的许多世界相比,这里显得格外宁静祥和,让他发自内心地眷恋。
他从未担心过江暮云会变心。他们一同经历了整整十一个世界,无论身份如何变幻,境遇如何不同,那个人总会排除万难,或早或晚地,坚定地走向他。
这份笃定,早已刻入了他的灵魂深处。
微风拂过草尖,带来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气息。
天空湛蓝如洗,云朵慢悠悠地飘荡,远处传来几声悠长的牛哞,几缕炊烟从村落里袅袅升起,空气中开始弥漫起饭菜的香味。
一切都显得那么安宁,那么有烟火气。
邵庭放空思绪,任由往事如潮水般在心头漫过。
他想,如果这个小世界平静地结束,是不是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世界了?
那时,他是否就能知道,那个跨越了时空、始终追寻着他的爱人,真实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如果不是遇见他,邵庭想,自己或许会一直是个孤家寡人。
他从小在孤独中长大,没有体会过家庭的温暖,也不觉得自己具备爱人的能力。
是那个人的出现,像一束光照进了他封闭的世界,让他明白了自己内心对爱的渴望,也教会了他如何去爱、如何去珍惜。
如果没有这份相遇,他可能要到很晚很晚,才会懵懂地触碰到爱的真谛吧。
“小庭,屋子收拾好了,快回来吧!”
一声熟悉的呼唤,带着阳光般的暖意,打断了邵庭的思绪。
他坐起身,循声望去。
只见江暮云正站在不远处老屋的院门口,朝着他用力地挥舞着手臂。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为他挺拔的身姿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他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毫无阴霾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最和煦的春风,能吹散一切阴郁和不安。
看着那样的笑容,邵庭的心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
爱人用他笨拙却真挚的守护,用他阳光般温暖的怀抱,一点点治愈了他内心深处的荒芜和冰冷。
是他,让“哥哥”这个称呼,从责任变成了最甜蜜的羁绊。
邵庭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露出一抹温柔而依赖的笑意。
他利落地从草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朝着那个永远为他点亮归途的身影,清脆地应道:
“来了,哥哥!”
*
江暮云动作麻利地收拾了久未使用的厨房,用从村里买来的新鲜蔬菜和腊肉,做了几样简单的农家菜:
一盘清炒带着露水气的时蔬,一碗金黄喷香的炒鸡蛋,一碟蒸得咸香下饭的腊肉,还有一锅热气腾腾的白米粥。
饭菜的香气弥漫在小小的老屋里,带着一种久违朴素的温暖。
这些食材,有些是他用钱买的,有些则是村里认出他们的老人,含着眼泪让自家孙儿送来的。
那些布满皱纹的脸上,有心疼,有怀念,更有一种“孩子终于回家了”的欣慰。
这份没有被遗忘的乡情,让他们觉得回来这一趟,是值得的。
夜色渐深,秋意渐浓,老屋比记忆中更显清冷。
两人洗漱后,一同躺在了那张承载了江暮云整个童年和少年时光的旧床榻上。
床对于如今两个成年男子来说,确实有些狭小了,但挤在一起,反而更能抵御夜间的寒意。
江暮云侧过身,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臂,将邵庭整个揽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
他感觉到邵庭的脚有些冰凉,便像小时候无数个冬日夜晚一样,用自己温热的手掌,轻轻覆上去,耐心地捂着,直到那冰凉的触感渐渐被驱散。
黑暗中,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江暮云低下头,下巴轻轻抵着邵庭的额头,能感受到他微凉的鼻尖和温热的呼吸。
他想起那夜是邵庭先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先表达了心意。此刻,他觉得自己也应该让弟弟知道,他的渴望和爱意,同样深沉而炽热。
他微微偏头,寻到那柔软的唇瓣,印上了一个轻柔而珍重的吻。这个吻不似邵庭那般带着狡黠的挑逗,而是充满了确认般的温柔和深情。
衣衫不知何时被轻轻褪去,堆叠在床脚。被子蒙过了头顶,将两人笼罩在一个完全私密只属于彼此的小小世界里。
黑暗中,视线受阻,其他的感官便变得异常敏锐。指尖能清晰地描摹出对方锁骨的形状,唇舌能品尝到肌肤上细微的咸味和彼此熟悉的气息。
江暮云不需要光亮去看清,因为他早已用无数次的目光和触碰,将怀中人的每一寸轮廓都刻在了心里。
从微颤的眼睫到精致的蝴蝶骨,从纤细的腰线到笔直的小腿,每一处,他都无比熟悉,也无比珍爱。
细密而温存的吻,如同春雨般,绵绵地落在邵庭的额头、眼睑、鼻尖、脖颈,一路向下……
江暮云的动作极尽耐心和轻柔,与他平日练武时的刚猛狠厉判若两人。仿佛他所有的温柔和耐性,都只倾注在了这一个人身上。
就连他那副惯常示人的、阳光爽朗的“好哥哥”面孔,也唯有在邵庭面前,才会卸下所有伪装,露出内里最真实、最柔软,也最炽热的一面。
若是让旁人见了他在外执行任务时那冷峻严肃、甚至带着几分肃杀的模样,恐怕绝不会将他与眼前这个连亲吻都小心翼翼、满眼宠溺的人联系起来。
在这个秋夜微寒的旧榻上,两人紧密相拥,用最原始的方式确认着彼此的存在和爱意,交换着体温和无声的誓言。
窗外风声渐起,却吹不散这一室的缱绻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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