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外,夜色如墨。韩牧野如同一尊冰冷的铁像,沉默地伫立在马车旁。车厢内传出的每一声儿子凄厉的惨叫,都像一把烧红的钢钎狠狠捅进他的耳朵,贯穿他的心脏,再狠狠搅动!
他背对着马车,宽阔的肩背绷紧如拉满的硬弓,指节捏得惨白,发出咯咯的响声,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此刻没有任何泪光,只有一片冻结的、燃烧着幽暗火焰的寒冰。那火焰名为杀戮。
赵德昌!那三个字如同淬了剧毒的诅咒,在他齿间反复碾磨,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那张肥腻丑陋的脸,那双充满算计和恶毒的眼睛,那条打断他儿子手臂的棍棒…每一个细节都在他眼前放大,燃烧。
不是为引他入彀,不是为了什么狗屁太子!仅仅是为了泄愤,为了折磨,为了看他韩牧野痛不欲生!对一个八岁的孩子,下如此毒手!
滔天的怒火在他胸中奔涌、咆哮,几乎要冲破他强自镇定的躯壳。
那不是冲动的热血,而是沉积的岩浆,是北境风雪中磨砺出的、属于“血狼”的、最原始最冰冷的杀意。
“牧野。” 沈沧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他刚从马车里出来,身上似乎还带着一丝血腥和药味。
韩牧野没有回头。他的目光死死锁在潼关城的方向,那黑暗中蛰伏的巨兽轮廓。
声音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低沉得如同闷雷滚过深渊,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血腥气:“沈大哥。”
“孩子们交给你和阿殇。”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每一个音节都重若千钧,砸在寂静的夜色里,“带他们走。去黑水峪。多谢!”
沈沧心头猛地一沉。他太熟悉这种语气了,这是孤狼决死反扑前的最后通牒。“牧野!不可冲动!萧景琰随时会到!此时回城无异于…”
“他的命,留不得。” 韩牧野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蕴含着毁天灭地的风暴。他终于缓缓转过身。
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上面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但那双眼睛,那双看向马车方向的眼睛,在接触到车厢帘布的瞬间,仿佛坚冰被投入熔岩,瞬间融化,涌起浓烈到化不开的愧疚、心疼和刻骨的温柔。
那目光穿透了车帘,仿佛落在里面三个惊魂未定、伤痕累累的孩子身上,落在他那心力交瘁、强忍悲痛的妻子身上。
“动我妻儿者…” 韩牧野的目光重新投向潼关,那仅存的温柔瞬间被冻结,被一种纯粹的、非人的杀意取代,如同极北荒原上刮起的、能冻结灵魂的风暴,“…死!”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不再看沈沧,也不再看马车。身形猛地一晃,如同夜色中骤然扑出的巨大夜枭,带着一股决绝的、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瞬间融入无边的黑暗,朝着潼关城的方向疾掠而去!
那速度,快得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和一声压抑到极致的衣袂破风声。
“韩牧野!” 沈沧低吼一声,伸手想拦,却抓了个空。他看着那道瞬间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脸色铁青。
他知道,已经拦不住了。那头被彻底触怒了逆鳞的血狼,不饮仇敌之血,绝不会回头。
“走!” 沈沧猛地转身,对宇文殇和周围的亲卫低喝,眼神锐利如鹰,“按计划!全速赶往黑水峪!快!”
宇文殇也看到了韩牧野离去的那一幕,眼中满是担忧,但他更清楚此刻孰轻孰重。他狠狠一跺脚,跳上车辕,猛地一抖缰绳:“驾!”
马车在暗夜中如同离弦之箭,碾过崎岖的道路,朝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迅速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潼关驿馆,灯火通明。
比起关押孩子的东厢那死寂的角落,这里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大厅里,赵德昌正歪在铺着虎皮的主座上,志得意满地享受着宵夜。面前矮几上摆满了精致的酒菜,两个亲兵小心翼翼地给他捶着腿。
他肥硕的脸上泛着油光,小眼睛里闪烁着阴鸷而得意的光芒。
“哼,韩牧野…苏月禾…这次看你们往哪里逃!” 他灌下一口烈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快意,“折了那小崽子的胳膊,不过是开胃小菜!等抓到了正主…嘿嘿…” 他发出一阵令人作呕的狞笑,仿佛已经看到韩牧野夫妇在他脚下摇尾乞怜的模样。
“报——!” 一个亲兵连滚爬爬地冲进大厅,脸色煞白如纸,“大人!不…不好了!东…东厢!人…人不见了!”
“什么?!” 赵德昌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如同被狠狠抽了一巴掌,猛地从虎皮椅上弹了起来,带翻了桌上的酒壶,醇香的酒液泼洒一地,“废物!一群废物!八十个人看不住三个小崽子?!给我搜!挖地三尺也要…”
他的咆哮戛然而止。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席卷了整个大厅。所有的灯火似乎都在这一刻猛地摇曳黯淡下去。
大厅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高大,沉默。一身玄色劲装几乎融入了门外的黑暗,只有一双眼睛,在摇曳的灯火下亮得骇人,如同从地狱深渊爬出的恶鬼,死死锁定了主座上的赵德昌。
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冻结一切的杀意。
大厅里所有的喧嚣、愤怒、酒气,在那道目光的注视下,瞬间冻结成冰。
“韩…韩牧野?!” 赵德昌的肥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眼珠因极度的惊恐而凸出,声音尖锐得变了调,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他肥胖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起来,几乎要从椅子上滑下去。
周围的亲兵也终于反应过来,惊骇欲绝地呛啷啷拔出腰刀,瞬间将韩牧野围在中间,刀锋在火光下闪烁着森寒的光,却无人敢率先上前一步。
大厅里只剩下粗重而恐惧的呼吸声和武器碰撞的轻微颤音。
韩牧野的目光,如同两道无形的冰锥,穿透了那些颤抖的刀锋,穿透了亲兵们恐惧的脸,直直钉在赵德昌那张因惊骇而扭曲的肥脸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一步一步,朝着主座走去。他的脚步很稳,踏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单调而沉重的“嗒…嗒…”声,如同催命的鼓点,一下下敲在所有人心上。
每一步落下,那无形的、如同山岳倾覆般的压迫感便加重一分。
围着他的亲兵们握着刀的手心全是冷汗,随着他的逼近,竟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向后退了一步,两步…那冰冷的杀意仿佛实质的刀锋刮过皮肤,让他们骨髓都在发寒。
“拦住他!给我杀了他!杀了他赏千金!” 赵德昌被那逼近的死亡气息彻底吓破了胆,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肥胖的身体拼命向后缩,恨不得嵌进椅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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