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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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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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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四年的深冬,汴梁皇城垂拱殿内,金兽熏炉吞吐着名贵的龙涎香雾,却丝毫无法驱散空气里弥漫的沉重与焦虑。

细密的雪粒敲打着窗棂,发出沙沙轻响,更衬得殿内落针可闻。

官家赵桓坐在御案后那张宽大的盘龙椅上,却像是被无形的巨石压迫着,身形微微佝偻。

他那张尚算年轻的脸庞上,本应是天子贵胄的从容与威仪,此刻却被一层挥之不去的忧惧所覆盖,眉心几道深刻的悬针纹如刀刻般醒目。

眼下的青影比殿外的雪色更重,那是连日惊魂、夜不安枕的痕迹。

案头堆积如山的奏报,不再是令他欣喜的滇铜入库或是祥瑞贡品。

最刺眼的,是一份由枢密院、户部、三司连署的紧急条陈,那上面罗列着令人瞠目的数字:二十艘沧澜巨舰的购置费、小山港被毁部分的紧急修复与工坊内迁所需粮秣人工、岳武穆(岳飞)五万南征禁军的开拔赏银及预拨粮饷、新式火炮火铳的弹药消耗预估……一串串天文数字触目惊心,最终汇总为一个庞大的赤字缺口!

“钱……钱粮……” 赵桓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手指无意识地抠弄着御案紫檀木冰冷的镶边,“陈卿……你可知……府库……府库几近空悬?去岁磁州水患、京东蝗灾、河北流民安置……早已……早已拆东墙补西墙,寅吃卯粮……”

他艰难地抬起眼,看向殿中肃立的陈太初,眼神中充满了寻求体谅甚至……一丝恳求,“这……这一下要如此巨款……朕……朕实难……”

陈太初身着紫色枢相蟒袍,玉带悬金鱼符,身姿挺拔如峭壁青松。

他闻言,神色依旧平静,深邃的眼眸如同古井寒潭,不起波澜。

他早已预料到这位性情偏软天子的反应。

南征的号角已经吹响,岳飞的铁流已然南指,此刻岂容半点退缩?

“陛下明鉴,”陈太初的声音沉稳有力,如同庙堂钟磬,在这压抑的空间里荡开清晰的回响,“舰船乃制海之足,无舰何以断其爪牙?购置战舰之资,非是靡费,实乃置换山港血肉,续接帝国海事之筋骨!山港工坊内迁新址,亦为保命脉、护火种,退一步实为进两步!兵仗工坊新制铳炮,更是取之库府,用之战阵,一出一入,国器不失其锋!”

他稍作停顿,见赵桓仍在犹豫,继续剖析利害,字字如铁砧锤落:

“至于南征大军开拔之费,确是眼下难关。然陛下须知,此役绝非穷兵黩武!” 陈太初的语气陡然转厉,目光锐利如刀,直刺赵桓心中那畏缩的角落,“安南李氏,本为大宋藩属!自熙宁以来,反复无常,僭号称尊,边患不休!数十年间,广南西路羁縻州寨,几成其予取予求之钱粮地、奴隶场!边民父老,受其焚掠、妻孥遭其掳掠为奴、辛劳耕作之收成被盘剥殆尽!血泪斑斑,青史可证!”

他向前一步,声音在空旷的殿宇中回荡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今日其趁北方有警,复增兵边境,叫嚣不已!此獠不灭,大宋南境边民便永无宁日!朝廷威信便如风中残烛!且其觊觎大理铜矿之心不死,乃帝国冶金命脉之祸根!陛下!与其年年岁币羁縻其狼子野心,坐视边陲流血糜烂,不若毕其功于一役!雷霆扫穴,涤荡乾坤!此非耗财,实乃百年投资!扫平安南,其王宫内府百年积攒之金珠玉宝、粮秣铜锡,岂止千万?战而胜之,令其割地赔款,岁输百万贡赋!其利又何止当下军费百倍?更可得一安宁富庶之南疆,断一肘腋之患,开千百年太平基石!”

赵桓静静地听着,手指紧紧抓住蟒袍下摆,手背青筋隐现。

当陈太初提到安南可掠夺的王宫财富与巨量赔款时,他眼中的光芒倏地一闪!那是一种被困境压榨太久之人对巨额财富的本能渴望。

然而,当陈太初话语间流露出对安南的刻骨恨意,那“毕其功于一役”、“涤荡乾坤”的强烈杀伐之气扑面而来时,赵桓心中又不禁一凛,生出几分莫名的困惑与……惧惮。

他偷偷打量着自己这位位极人臣的枢相。

陈太初提及金国、西夏之害,虽也言辞犀利,但更多是战略制衡与利益攫取,并无这等欲除之而后快的森寒。

为何对南方这个小小的安南,却仿佛怀着滔天恨意,不死不休?其言辞之激烈,部署之决决(不惜双线压境也要优先解决南方),远超西夏、金国!难道……赵桓脑海中混乱地闪过各种猜测:莫非早年枢相族亲曾有惨死于安南袭扰?亦或这安南李氏曾暗害过枢相心腹?

他当然无法理解陈太初心底那源自后世魂魄的滔天怒火!在陈太初眼中,金国、西夏、大理乃至吐蕃,无论今日如何厮杀争锋,其土地与百姓终将归于同一方文明血脉,内部之争尚有转圜之机。

而南陲的安南,却是后世千年背刺、忘恩负义、噬咬母体的毒蛇!

对其放纵一分,便是对未来流下百倍鲜血的纵容!

此獠不根除,不足以震慑南洋诸岛,不足以解陈太初心中那穿越时空的憾恨!

至于棒子高丽……陈太初冷眼扫过舆图一角,嘴角牵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待腾出手来,定要将其彻底按死!

此刻便让其在大金东北继续蹦跶,耗费两国元气也好!

但这些滔天心潮,陈太初永远不会宣之于口。

他收敛了眸中寒芒,恢复了那副为国尽忠、为君分忧的沉肃姿态:“陛下,军情如火,战机稍纵即逝!臣请旨,即刻由三司拆借皇商盐引、丝路榷税预征填补,兵部亦可向汴梁富户巨贾预支部分军需,许以战后安南采买优先之权!当务之急,岳武穆南征大军的粮饷与开路之费,绝不可断!”

赵桓看着陈太初那不容置疑的目光,听着那句“割地赔款,岁输百万贡赋!”的诱惑,再想想那奏疏上令人眼晕的赤字与宫库账册上见底的存银……万般无奈之下,他终于艰难地点了点头,仿佛掏空了全身力气:

“既……既是军国要务……关乎国体……便……便依枢相所请……”他从龙案下摸索着拿起那方沉重的玉玺,印泥鲜红如血,在委任岳飞的南征诏书和调拨军资的御批上重重按下,“所有款项……着三司与枢密院、兵部会同筹措……尽快……尽快发往军前!”

玉玺落下的瞬间,陈太初深深一揖:“臣,遵旨!定不负陛下重托!必教南疆宵小,血债血偿,献其府库以养大宋之民!” 他的声音沉凝而充满力量,如同一根定海神针,暂时稳住了赵桓这艘惊涛骇浪中随时可能倾覆的帝国龙舟。

殿外风雪更急,但南征的号角已无可转圜!汴京城外,五万禁军森寒的甲胄枪炮,在飘扬的“岳”字旌旗下,正向着那片温热而充满杀机的瘴疠之地,滚滚进发!帝国的未来,是丰厚的掠夺与长治久安,还是坠入财政的深渊与无休止的边患,皆系于此役!重压之下,陈太初的棋局,已落向棋盘南端那处被他刻骨铭心仇恨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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