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五年三月的渤海,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压着墨绿色的海面。
咸涩冰冷的海风卷着细碎的冰凌,抽打在“镇海王号”铁甲舰高耸的舰桥上,发出噼啪脆响。
张猛按剑立于舰首,目光如鹰隼般穿透薄雾,死死锁住旅顺口方向那片朦胧的陆地轮廓。
他的舰队如同蛰伏于怒涛下的巨鲨群,二十余艘沧澜铁甲舰熄了炉火,仅凭风帆与暗流,悄无声息地滑向那座扼守渤海咽喉的军港。
“报!提督!港内锚泊大小船只逾百!半数以上悬挂高丽王庭金菊旗!吃水颇深,必是粮船!”
桅斗了望哨的声音裹着风啸传来。
张猛嘴角咧开一丝冰冷的弧度,露出森白牙齿:“金菊旗?好!朴承嗣在前头啃骨头,他主子在后面克扣粮饷,还想着运粮发财?传令!各舰满帆!汽轮加力至‘焚炉’档!目标——王旗粮船!抵近五百步,开花弹覆盖!给老子烧!”
呜——!凄厉的汽笛骤然撕裂海空!
如同巨兽苏醒的咆哮!
二十余根粗黑的烟囱同时喷吐出浓烈如墨的烟柱!
明轮叶片疯狂搅动海水,掀起滔天白浪!
庞大的钢铁舰队如同挣脱枷锁的洪荒凶兽,以骇人的速度扑向毫无防备的旅顺港!
港内瞬间大乱!
高丽水师哨船凄厉的警号被淹没在蒸汽机的怒吼中!
悬挂金菊王旗的巨型粮船笨拙地试图起锚转向,甲板上的水手如同热锅蚂蚁!
“放!”张猛令旗狠狠劈落!
轰!轰!轰!轰——!!!
数十门重炮同时怒吼!
炮口喷出的烈焰将薄雾撕得粉碎!
特制的开花弹带着死神的尖啸,精准地砸向那些满载稻米、豆料、腌鱼的庞大粮船!
轰隆——!
第一艘王系粮船“丰饶号”被三发炮弹同时命中!
巨大的火球冲天而起!
燃烧的谷物如同金色的火雨泼洒向邻近船只!
干燥的船帆、堆积的草袋、油腻的缆绳瞬间被点燃!火借风势,风助火威!
整个旅顺港西锚地顷刻化作一片沸腾的火海!
金菊王旗在烈焰中扭曲、焦黑、化为飞灰!
刺鼻的焦糊味混合着谷物烧灼的奇异甜香,弥漫了整个海湾!
“朴帅!旅顺急报!宋人舰队突袭!王庭粮船…尽焚!”
浑身焦黑的传令兵滚爬进辽阳帅府,声音带着哭腔。
朴承嗣正对着辽东舆图焦躁踱步,闻言如遭雷击!
他猛地转身,金甲撞翻案几,双目赤红如血:“宋狗!陈太初!!”
他一把揪起传令兵,“粮仓呢?!岸上粮仓如何?!”
“火…火势太大…蔓延至三号仓…虽经扑救…恐…恐十不存三!”
“啊——!”朴承嗣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拔出腰间弯刀,狠狠劈在舆图上“旅顺”二字!
刀锋入木三分!
粮!数十万大军的口粮!
王庭那帮蠹虫!
还有这趁火打劫的宋狗!
他胸膛剧烈起伏,几乎要炸裂开来!
没有粮,莫说北进,连守住辽阳都是痴人说梦!
几乎同时,辽西走廊,盘锦驿道。
寒风卷着雪粒,抽打在岳飞玄色山文甲的甲叶上,发出细密的金铁交鸣。
他一万两千精锐,如同一条沉默的钢铁巨蟒,在初春泥泞的官道上急速穿行。
没有旌旗招展,没有鼓号喧天,唯有沉重的脚步声、马蹄声、车轮碾压冻土的嘎吱声,汇成一股令人心悸的低沉洪流。
“报!岳帅!前锋已抵盘锦卫十里!
高丽军约八千,据守卫城及城外三道壕沟壁垒!
配有火铳、虎蹲炮,壁垒后似有‘神机箭’发射架!”斥候飞马回报。
岳飞勒住战马,目光如电扫过前方风雪中若隐若现的土城轮廓。他缓缓抬手:“止步!列阵!”
令旗挥动!沉默的洪流瞬间凝固!
步卒以惊人的速度展开,依托地形结成紧密的线列。
三百名火铳手迅速前出,半跪于阵前,燧发枪冰冷的铳口斜指前方。
五十门轻便的“破山”野战炮被骡马拖拽至预设炮位,炮手们动作麻利地卸下炮衣,装填弹药。
“目标!敌壕沟壁垒!破山炮!三发急速射!放!”岳飞的声音沉静如渊。
轰!轰!轰!
炮口烈焰喷吐!
实心铁球带着凄厉的呼啸,狠狠砸向高丽军精心构筑的第一道壕沟壁垒!
冻土混合着木石碎块四溅飞射!
一道壁垒瞬间被撕开数道缺口!
“呜——!”高丽军阵中响起急促的号角!
壁垒后硝烟弥漫,数十支粗大的“神机箭”拖着长长的火尾腾空而起,如同火鸦般扑向宋军阵列!
“举盾!”宋军阵中响起沉稳的号令!
前排火铳手迅速后撤,后方重甲盾兵如墙推进!
巨大的包铁木盾轰然落地,组成一道钢铁壁垒!
噗!噗!噗!
神机箭撞上巨盾,爆裂开来!
火光四溅,铁砂碎瓷如雨点般泼洒在盾面上,发出密集的敲击声!
虽有少数穿透盾牌缝隙,造成零星伤亡,但宋军阵线岿然不动!
“火铳营!前进!”岳飞令旗再挥!
盾墙裂开缝隙!
三百名燧发枪手踏着整齐的步伐,越过盾阵,在距离敌阵百五十步处(远超高丽火铳射程)再次半跪!
“瞄准——放!”
砰砰砰砰砰——!
炒豆般的爆响连成一片!
白烟弥漫!
密集的铅弹如同死亡风暴,瞬间覆盖了高丽军第一道壁垒的缺口!
正试图填补缺口的数十名高丽重甲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身上爆开朵朵血花,惨叫着栽倒!
“虎蹲炮!霰弹!覆盖敌第二道壁垒后预备队!”岳飞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早已装填完毕的虎蹲炮发出沉闷的怒吼!
数百枚铅丸铁砂如同天女散花,泼向正集结准备反扑的高丽军预备队!
惨嚎声瞬间压过了风雪!
“骑兵营!两翼包抄!截断其退路!”岳飞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沥泉枪直指盘锦卫城!
“杀——!”早已蓄势待发的两千精骑如同两柄出鞘的弯刀,自左右两翼狂飙而出!
马蹄踏碎冻土,雪亮的马刀映着炮火寒光!
朴承嗣立于盘锦卫残破的城楼上,脸色铁青!
他本以为凭借壕沟壁垒与神机箭,足以阻滞甚至重创这支远道而来的宋军!
却不想对方火炮之利、射程之远、火铳之密、配合之精妙,远超想象!
那沉默推进、弹雨如泼的线列,那精准覆盖的炮火,那两翼包抄的迅猛骑兵…这哪里是打仗?
分明是钢铁与火药铸就的死亡磨盘!
“顶住!给老子顶…”他话音未落,一发不知从何处射来的流弹“噗”地一声,将他身旁掌旗官的头盔连同半个脑袋削飞!
红白之物溅了他一脸!
朴承嗣浑身一颤,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惊惧!
他看着城下如同潮水般溃退下来的己方士卒,看着两翼被宋军骑兵肆意砍杀的败兵,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心脏!
辽阳…守不住了!
再耗下去,这支他赖以纵横辽东的本钱,就要被岳飞这柄冷酷的钢刀,生生磨碎在这盘锦的泥泞雪原之上!
“撤…撤回大连!”他几乎是嘶吼着下达了这屈辱的命令!
金甲染血的身影,在亲兵簇拥下,狼狈冲下城楼!
大连湾,金州卫故城(大连)。
朴承嗣残部刚刚退入残破的卫城,惊魂未定,海面上便传来了如同地狱丧钟般的低沉汽笛!他踉跄着冲上南门箭楼,举目望去——
渤海之上,张猛庞大的舰队如同移动的钢铁山脉,已彻底封锁了整个海湾!
黑洞洞的炮口森然指向岸上每一处可能的防御工事!
一面巨大的猩红“宋”字帅旗,在“镇海王号”主桅顶端猎猎飞扬!
旗下,张猛按剑而立的身影,在落日余晖中如同镀上了一层冰冷的金边,目光如刀,穿透海风与暮色,直刺朴承嗣眼底!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朴承嗣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前有岳飞陆地铁流,后有张猛海上坚城!大连…已成绝地!
他死死抓住冰冷的箭垛,指甲崩裂出血,喉头滚动着腥甜,最终化为一声充满不甘与怨毒的野兽般低吼,消散在渤海凛冽的晚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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