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旱风卷土
沙暴平息后的第十日,漠南的风转成了旱风,刮得草甸裂成蛛网,刚种下的桃花种子在土里打蔫,连“通关”碑缝里的糜子根都卷了叶。谢明砚蹲在育苗棚前,用铁链从地窖里吊出最后半桶水,水珠落在干裂的土上,“滋滋”响着就没了影。他刚把水浇在最蔫的那株桃苗上,就见林羽一瘸一拐地从镇外回来,裤脚卷着沙,手里攥着块被晒硬的马粪——里面掺着些细碎的铁屑,是匪寇马蹄铁上的。
“莲苍在东边的黑风口筑了营。”林羽往嘴里灌了口浑浊的水,喉结滚动的声响在旱风里格外清晰,“商队的探子说,他们抢了通济镇的运粮队,现在有五十多人,还抓了三个汉蒙脚夫,挂在营前的旗杆上——逼着咱们去赎。”他往地上啐了口沙,“旗杆上飘着块布,画着桃花缠狼头,用红漆打了个叉。”
莲禾抱着装水的陶罐,站在“共牧”碑旁,罐底的水晃出细碎的光。她突然指着镇西的盐碱地,那里的盐霜被风吹得像层雪,却有群黑影在蠕动——是匪寇派来的探子,正用布巾包着口鼻,往育苗棚的方向摸,手里的弯刀在旱光里闪着冷光。“他们想等咱们水尽粮绝。”她把陶罐往碑座上一磕,罐沿的缺口划开掌心,血珠滴在糜子根上,“李三师傅说,能造投石机就能造水车,咱们去黑风口下的暗河引水!”
(二十二)暗河夺水
暗河的入口藏在黑风口的断崖下,被茂密的沙棘丛挡着,匪寇在崖顶设了岗哨,火堆的青烟在旱风里歪歪扭扭。谢明砚带着汉蒙工匠趁夜摸过去,林羽的铁链缠在崖壁的老榆树上,链环与岩石摩擦的声响被风吹散。他刚让李三搭好绳梯,就听见崖顶传来匪寇的笑骂——是在赌他们能撑几天,笑声里混着被抓脚夫的咳嗽声。
“分两队。”谢明砚压低声音,铁链在掌心绕了两圈,“我带蒙族弟兄去夺岗哨,林羽护着工匠挖渠,莲禾留在崖底放哨,见火光亮三长两短就撤。”他话音未落,崖顶突然落下块石头,擦着李三的耳朵砸在沙棘丛里,惊起群飞虫,在月光里织成片昏黄的网。
夺岗哨的厮杀在旱风里闷得像鼓。谢明砚的铁链缠住个匪寇的脖颈,往崖下拽时,对方的弯刀划破了他的小臂,血滴在沙棘上,染得棘果更红。他刚踹开第二个匪寇,就见林羽已带着工匠挖出半尺宽的渠,暗河的水顺着渠往镇里流,在沙地上冲出道银亮的线。“快堵缺口!”他吼着拽过块巨石,压在渠口的布上,水透过布眼渗成细流,正好能浇透育苗棚的土地。
(二十三)脚夫营救
黎明时,渠水刚流到镇东的粮堆,崖顶突然传来脚夫的嘶吼。谢明砚抬头望去,三个被绑在旗杆上的身影正挣扎——匪寇往他们身上泼了油,莲苍举着火把站在旁边,银冠在晨光里泛着凶光。“要么降,要么看他们烧成灰!”他的吼声顺着风滚下来,惊得育苗棚的桃苗抖落了最后片叶。
林羽突然拽起铁链,往崖顶甩去,链环缠住旗杆的绳结。“搭人梯!”他踩着李三的肩膀往上爬,右腿的伤口被扯得开裂,血顺着裤腿滴在渠水里,染红了半道流。谢明砚紧随其后,铁链在崖壁上撞出火星,快到顶时,突然有个匪寇举刀砍向铁链,莲禾在崖底突然吹响骨哨,惊飞的群鸟扑向匪寇的脸,给他们争取了片刻空隙。
救下脚夫时, 蒙族脚夫已被燎了半只胳膊,却死死抱着个麻袋——里面是商队给孩子们带的麦芽糖,糖块被体温焐得发软,沾着他的血。“他们说……说要在月圆夜……挖地道进镇……”脚夫咳着血,往谢明砚手里塞了块糖,“这糖……给娃们……比血甜……”
(二十四)月圆地道战
月圆夜的旱风带着股甜腥味,是麦芽糖混着血的味。谢明砚蹲在镇中心的陷阱旁,铁链的末端系着个铜铃,铃舌上绑着根细线,线的另一头缠在地道入口的芦苇上——那是李三根据脚夫的描述,找到的匪寇挖的地道,离育苗棚只剩丈许。他刚把最后把碎石填进陷阱,就见莲禾举着油灯从地窖跑出来,灯芯的光在她脸上跳,左臂的绷带又渗了血。
“他们在里面!”莲禾的声音发颤,却把油灯往地道口凑,“听见镐头响,离棚柱只剩三尺!”话音未落,芦苇突然往下沉,铜铃“叮铃”炸响,谢明砚猛地拽起铁链,陷阱旁的木板“哗啦”翻转,露出底下淬了粪水的竹签,紧接着,地道里传来匪寇的惨叫,混着镐头落地的闷响。
林羽拖着伤腿往地道口扔火把,火苗窜进洞里,映出张扭曲的脸——是莲苍,他的银冠歪在头上,眉心的痣被血糊住,手里还攥着半块沾血的麦芽糖。“你们赢不了……”他的吼声被浓烟呛断,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往洞壁的油布扔去,“同归于尽!”
谢明砚扑过去踹飞火折子,火苗落在陷阱里,燃起团小火。他刚拽起林羽后退,就见莲禾抱着块巨石堵住地道口,石面上的“共”字被油灯照得发亮。“埋了他们。”她往石上浇了最后桶水,水渗进石缝,带着股焦糊味,“让他们看看,咱们的根扎得比地道深。”
(二十五)雨润新芽
月圆夜后的第三日,漠南终于落了场透雨。谢明砚站在“通关”碑前,看着雨水冲刷着地道口的新土,那里已长出几丛嫩草,混着些没烧尽的麻线——是匪寇油布上的。林羽坐在育苗棚旁,用铁链把匪寇的弯刀熔成的犁铧绑在木架上,犁尖的寒光里,映着汉蒙孩童在雨中奔跑的身影,他们手里捧着刚发芽的桃苗,根须上还沾着湿泥。
莲禾蹲在“共牧”碑旁,把脚夫留下的麦芽糖埋进土里,上面压着块小木牌,写着“甜过血”。雨珠落在牌上,顺着字缝往下流,滋润着碑缝里的糜子根——那根已抽出新叶,叶尖挑着滴雨,像颗透亮的泪。
风掠过被雨水洗过的草甸,带着泥土的腥气和桃苗的清香,吹得“通关”碑上的字微微发亮。谢明砚望着远处重建的毡房炊烟,突然明白:所谓的“劫”从不是风、沙、匪寇,而是人心的隔阂;而真正的“守”,也从不是刀、链、陷阱,是汉蒙百姓掌心相贴时,能暖透彼此的那份热。
雨停时,天边架起道彩虹,头连着漠南的草原,头接着江南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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