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秋场共庆
白露过后,望胡坡的田野像被老天爷铺了块金红相间的锦缎。糜子穗沉得弯了腰,金红的颗粒在阳光下闪,风过时“哗啦啦”响,像无数串碎金在摇;青稞则紫得发亮,穗子攒在一起,远看像片紫色的海。汉蒙百姓挎着竹篮往田里去,篮子沿挂着的铜铃“叮铃”响,惊得田鼠窜进桃林,却碰不掉枝头沉甸甸的红果——那是春时桃花落了后结的第一批果子,红得像灯笼。
谢明砚站在打谷场边,看着牧仁和王大叔指挥众人脱粒。蒙族汉子们挥舞着连枷,“啪啪”声砸在糜子秸秆上,金红的颗粒像雨一样落在帆布上;汉族农妇们则用木扬叉翻动青稞,扬起的糠皮在阳光下飘,像层薄薄的雾。场边的草垛上,孩子们正比赛谁捡的谷粒多,周衡的闺女用蒙语数“一、二、三”,巴图的儿子用汉语接“四、五、六”,声音混在一起,像串清脆的珠子。
“谢大人,您看这收成!”牧仁扛着捆糜子走过来,皮袍上沾着草籽,却笑得眼角堆起褶。他往谷堆指,那里的糜子已经堆成了小山,“今年的青稞混着淮地的糜子种,打出来的粮食比去年多了三成!王大叔说,磨出的面蒸馍,能当镜子照。”
王大叔拄着扬叉,往谢明砚手里塞了个刚摘的桃:“尝尝?这桃是用蒙族兄弟的羊粪浇的,甜得能把舌头化掉。俺家小孙子说了,要学蒙语,明年跟牧仁大叔的娃一起去草原放马,顺便捎点咱望胡坡的桃种,让草原也长出甜果子。”
莲禾正帮着账房记账,笔尖在蒙汉双语的账本上划过,记下“汉蒙共收糜子一百五十石、青稞八十石、桃三百筐”,旁边画着个咧嘴笑的小人,怀里抱着颗大谷穗,是她照着少年的样子画的。“先生,您看这账,”她把账本递过来,眼里的光比谷堆还亮,“春桃商队说,要把咱的桃干和混合面运到江南,换些丝绸来,给学堂的娃做新棉袄。”
谢明砚翻着账本,突然停在一页——上面贴着片桃花瓣,是春时望胡坡的新花,如今已干透,却仍带着淡淡的香。他想起地窖里那本蒙汉双语的旧账,最后一页画的小家,此刻就在眼前:打谷场的炊烟里,汉蒙百姓的笑声混在一起,孩子们的脚丫踩在谷粒上,发出“咯吱”的响,像在嚼一把甜脆的炒米。
午后,众人聚在场边分干粮,竹篮里装着蒸馍、奶豆腐,还有淮妇做的桃花酥。少年往谢明砚手里塞了块酥饼,饼上的芝麻沾着谷粒,“俺阿爸说,这饼得就着新酿的酒吃,才够味。”牧仁提着陶罐走过来,往陶碗里倒酒,酒液里漂着片桃叶,“这是用新收的青稞和糜子酿的,王大叔说,比单种的酒多了点‘共’的味。”
酒液入喉,暖意从喉咙淌到心里,带着青稞的烈、糜子的绵,还有桃叶的清。谢明砚往远处望,望胡河的水泛着金红的光,河面上的木桥正被汉蒙工匠加固,桥栏上新刻的桃花与狼头,在夕阳下像活了过来。
“该祭场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围着场中央的石碾站定,牧仁捧着把混合的谷粒,王大叔举着枝桃枝,两人一起把谷粒和桃枝撒在石碾上。“谢天谢地,谢汉蒙兄弟一条心!”牧仁用蒙语喊,王大叔跟着用汉语应,声音撞在谷堆上,又弹回来,裹着满场的香。
孩子们突然唱起了歌,用蒙汉双语混着唱:“谷粒黄,桃花红,汉蒙手拉手;场院暖,人心融,日子甜悠悠……”歌声飘过田野,惊起的水鸟往天上飞,翅膀带着夕阳的金辉,像撒了把星星。
谢明砚弯腰捡起粒掉落的糜子,放在手心,与之前那粒从淮地带的青稞并在一起。两粒种子在掌心里相触,小小的,却沉甸甸的,像托着整个秋天。他知道,这望胡坡的土地上,长出的不只是粮食和果子,更是汉蒙百姓缠在一起的根——像糜子与青稞混种,像桃花与狼头同刻,像这打谷场的笑声,岁岁年年,都透着暖。
夕阳落在打谷场的石碾上,把“共”字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温暖的毯,盖在满场的谷堆上,盖在汉蒙百姓的笑脸上,盖在每个盼着来年的心里。风掠过场院,带着谷香、酒香和桃花的甜,吹得“汉蒙共庆”的木牌轻轻响,像在说:这日子,会像这收成一样,一年比一年丰实,一年比一年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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