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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 奴市惊尘(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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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冬暖共居

立冬那日,望胡城落了场早雪,像撒了把盐,轻轻盖在打谷场的谷堆上,给青稞垛镶了层白边。汉蒙百姓忙着往地窖里储粮,蒙族汉子扛着糜子袋,脚步踩在雪地上“咯吱”响;汉族农妇则往陶罐里装桃干,指尖沾着糖霜,像落了层细雪。学堂的暖棚里,火塘烧得正旺,柴“噼啪”响,映得每个人的脸都红扑扑的。

谢明砚坐在火塘边,看着牧仁和王大叔商量过冬的事。牧仁手里拿着张蒙汉双语的清单,上面写着“蒙族毡房借汉族三家”“汉族粮仓分蒙族五石”,字迹是莲禾写的,笔画里还带着点狼毫的糙劲。“王大叔,你家的毡房够住不?”牧仁用汉语问,左脸的月牙疤在火光里更显清晰,“俺家那小子说,想跟你家小孙子睡一个炕,说要学汉话。”

王大叔往火塘里添了块松柴,火苗“腾”地窜起来:“够住够住!俺那炕大,挤挤暖和。”他往谢明砚手里塞了块奶豆腐,是其其格母亲做的,“尝尝?这是用望胡河的水点的,比草原的奶更滑。你看那窗,是俺们汉族木匠和蒙族铁匠合做的,蒙族的木框配汉族的纸,挡风得很。”

窗纸上印着淡紫的桃花纹,是淮妇带着蒙族妇人糊的,风一吹就“沙沙”响,像落了一地花瓣。少年正和王大叔的小孙子围着石桌写字,少年用汉语写“雪”,小孙子用蒙语描“暖”,笔尖碰在一起,墨汁在纸上洇出个小小的圆,像个笑着的嘴。

“谢大人,您看这冬衣!”莲禾抱着叠棉衣走进来,棉衣的面是江南的绸缎,绣着半朵狼头;里子是草原的驼毛,软得像团云。“这是春桃商队换来的料子,汉蒙妇人一起缝的,李婶说,驼毛抗寒,绸缎挡风,混着穿,比单穿皮袍还暖。”她往牧仁手里塞了件,“牧仁大叔,这是给你做的,袖口绣了桃花,说盼着开春早。”

牧仁接过棉衣,往身上比了比,正好合身。他突然扯开嗓子,用蒙汉双语唱起了新编的歌谣:“雪落了,风来了,毡房里面暖融融;汉家布,蒙族绒,穿在身上一样重……”歌声撞在棚壁上,又弹回来,混着火塘的暖,往每个人的耳朵里钻。

傍晚时分,雪下得紧了,像老天爷往下撒棉絮。汉蒙百姓聚在暖棚里分食晚饭,锅里煮着青稞糜子粥,漂着桃干,甜香混着烟火气,在雪幕里漫开。淮妇的孩子举着块桃花酥,往少年嘴里塞,奶声奶气地用蒙语说“甜”;少年则往他手里塞了块奶豆腐,用汉语应“暖”。

谢明砚望着这一幕,突然想起地窖里那根枣木马鞭,尾端的桃花虽已干了,却像种进了每个人的心里。他往火塘里添了最后一块柴,火苗映着棚顶的蒙汉双语课本,书页上的“冬”“春”二字被熏得发深,像刻进了纸里。

“明年开春,”谢明砚轻声说,目光扫过满棚的人,“咱在望胡坡盖所新学堂,蒙汉双语教书,让娃们不仅会种庄稼,还能识文断字,知道这‘共’字,不只是写在纸上,是长在土里,暖在心里。”

众人都应着,声音混在一起,像风穿过麦田,又淌过河流,温柔得让人心安。雪还在下,却像在说:睡吧,睡吧,等开春的第一声犁响,这满棚的暖,会顺着根,往土里钻,往心里钻,长出比任何庄稼都旺的春。

火塘里的柴渐渐成了炭,红得像块宝石。谢明砚看着炭上的余火,突然觉得,这望胡城的冬天,比任何时候都短——因为春天,早就在每个人的心里,发了芽。而那些藏在雪下的种子,那些缠在衣里的暖,那些刻在纸上的字,终将在春天里,开出比桃花更艳的花,结出比糜子更甜的果。

(十一)岁末共生

除夕那日,望胡城的雪停了,阳光从云缝里漏出来,给毡房和瓦房都镀了层金。汉蒙百姓聚在学堂的暖棚里守岁,火塘里的柴烧得旺旺的,上面煨着的青稞糜子粥“咕嘟”响,飘出甜香。

牧仁带着少年给王大叔拜年,少年手里捧着罐新酿的酒,酒液里漂着片干桃花——是春时望胡坡的花,他说“留着过年,图个喜庆”。王大叔往少年手里塞了个红包,里面装着枚铜钱和颗桃核:“这桃核是望胡坡的,埋在土里,开春能发芽。”

周衡的媳妇端着盘桃花酥进来,酥饼上撒着层白芝麻,像落了场小雪。“谢大人,尝尝俺的新做法,”她笑着说,“掺了点草原的奶渣,甜里带点咸,像咱这日子。”她往棚角指,那里堆着蒙汉百姓一起做的灯笼,上面画着桃花与狼头,正等着天黑了点亮。

谢明砚接过酥饼,咬了一口,甜香里混着奶渣的醇,像把汉蒙的味揉在了一起。他往窗外望,望胡河的冰面反射着阳光,像块透明的玉,冰下的水还在流,带着未散的粥香,往更远的地方去。

孩子们突然唱起了歌,用蒙汉双语混着唱:“年到了,福到了,汉蒙一起笑;雪化了,花开了,日子一起好……”歌声撞在棚壁上,又弹回来,混着鞭炮的脆响,像首关于共生的歌。

谢明砚看着满棚的人,牧仁与王大叔碰杯,莲禾和淮妇说笑,孩子们围着灯笼跑,突然觉得,这望胡城的故事,从来不是孤立的。从奴市的惊尘到秋场的共庆,从地窖的微光到暖棚的守岁,汉蒙百姓的手,一次次握在一起,把苦难揉成了甜,把隔阂织成了暖。

就像那半块狼头玉佩,分开时是思念,合在一起是家;就像那混种的糜子与青稞,单种时是寂寞,混着长是丰收。这“共”字,刻在石碑上,绣在衣裳上,写在课本上,更长在每个人的心里,经得住风雪,熬得过岁月。

子时的钟声响了,暖棚里的灯笼亮了,像串落在人间的星。汉蒙百姓举起酒杯,齐声说“过年好”,蒙语的“赛音吉雅”与汉语的“新年快乐”混在一起,在雪夜里荡开,惊起的水鸟往天上飞,翅膀带着星光,像撒了把希望。

谢明砚望着窗外的星空,把最后一块桃花酥分给身边的少年,少年咬了口,甜香里混着点雪的清,像这望胡城的日子,苦过,却终究甜了。他知道,这共生的根,早已扎进望胡坡的土里,扎进每个人的心里,岁岁年年,生生不息。

而这,就是最好的年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像望胡河的水,像望胡坡的桃,像这满棚的暖,缠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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