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侯世子李敢那一声充满决绝与托付的“拜托了”,如同按下了与死神赛跑的发令枪。丫丫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带领她的医疗团队,在镇北侯府那间临时改造成“无菌室”的偏厅内,展开了帝国历史上第一次充满未知与凶险的“微生物疗法”实操。
她们首先将那些早已在惠民防疫司地下密室内培养数日、长满青绿色菌苔的“琼脂肉汤培养基”小心翼翼取出。随即,她们用经过严格酒精消毒的银制刮匙,将那层宝贵的青霉菌苔轻轻刮入盛有无菌蒸馏水的琉璃皿中,反复震荡、冲洗。
最后,再用数层最细密、同样经过高温蒸汽消毒的丝绢,对这些“霉菌洗澡水”进行反复过滤,去除所有肉眼可见的菌丝和杂质。
最终得到的,便是一碗呈现淡淡黄绿色、散发一股奇异泥土腥气的青霉浊汤。
这便是她们目前所能拿出的唯一“武器”。
“都看清楚了吗?”丫丫对着身边几个同样是第一次进行此等操作、神情紧张的弟子沉声说道,“每一步都必须严格按照我教你们的‘无菌之法’进行!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带入新的‘恶菌’,不仅救不了侯爷,反而会害了他!”
在确认所有流程万无一失后,丫丫亲自端着那碗凝聚整个团队希望的“神药”,再次走入老侯爷的卧房。
她先用精炼酒醴为老侯爷那早已腐烂不堪的伤口进行最彻底的清创与消毒。
那剧烈的刺痛让早已陷入深度昏迷的老将军都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随即,丫丫用消过毒的棉签蘸取那黄绿色的“青霉浊汤”,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涂抹在伤口的每一个角落。
做完这一切,她又用干净的纱布将伤口重新包扎好。
整个卧房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所有人,无论是太医院的御医还是镇北侯府的家眷,都屏息静气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六个时辰……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然而,那预想中的“奇迹”并未如约而至。
老侯爷那骇人的高烧没有丝毫退去迹象。他那微弱的呼吸反而变得越来越急促。他那张本就潮红的脸更是涨得如同紫绀一般。
“怎么……怎么会这样?”
李敢第一个发现父亲的异常,他的声音因恐惧而剧烈颤抖。
刘秉文院判也连忙上前再次为老侯爷诊脉。
这一次,他那张本就凝重的老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不……不好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侯爷他……他脉象散乱,气若游丝……这……这是邪入心包,元阳欲脱之兆啊!”
“什么?!”
此言一出,整个卧房炸开了锅!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那‘神菌’能克制‘恶毒’吗?”
“我就说此法不妥!霉乃阴邪之物,强行用于人体必伤正气!这……这不是治病,这是催命啊!”
那些本就对丫丫的“格物医学”心存疑虑的太医们此刻再也忍不住,纷纷出言指责!
李敢更是双目赤红,一把抓住丫丫的肩膀,声嘶力竭咆哮道:“你不是说有七成把握吗?!为何……为何我爹他反而更重了?!”
丫丫的脸色也同样一片苍白。
她死死咬着嘴唇,看着床榻上那生命体征正在飞速流逝的老将军,她的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错了?
难道真的错了?
难道父亲的理论是错的?
难道那圈她在显微镜下亲眼看到的“抑菌光环”真的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幻象?
不!
不可能!
丫丫猛地摇头,强迫自己从巨大的自我怀疑与恐慌中挣脱出来!
她知道,理论绝不会错!
事实也绝不会骗人!
如果出了问题,那问题一定出在“药”的本身!
“浊汤!”
她脑海中猛地闪过一道电光!
她瞬间明白了问题的根源!
“是杂质!”她对着所有人大声说出自己的推断,声音虽然还带着一丝颤抖,却已重新恢复医者应有的冷静与条理!
“那‘抑菌’之神效是存在的!但在那培养神菌的‘浊汤’之中,除那有益的‘神药’精华外,还必然夹杂着大量由那霉菌自身产生的无用、甚至有害的杂质!”
“这些杂质不仅大大稀释了‘神药’的效力!更有可能本身就是一种新的‘毒素’!”
“我们用这浊汤外敷,便如同在给侯爷的伤口一边敷药一边喂毒!”
“所以侯爷的病情才会不进反退,急转直下!”
这番充满“格物”逻辑的清晰分析让整个卧房的嘈杂瞬间为之一静。
所有人都被丫丫这番虽听不太懂却感觉“很有道理”的理论镇住了。
“那……那该如何是好?”刘秉文颤声问道。
“唯一的办法……”丫丫的眼中迸发出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断之光!
“便是提纯!”
“我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办法将那真正的‘神药’精华从这碗混杂着‘毒药’的浊汤中分离出来!”
“只有得到那最纯净的‘药’,才能真正救侯爷的命!”
……
然而,说起来容易。
做起来却又何其艰难?
提纯?
如何提纯?
用什么方法去将那肉眼完全看不见的、不知其性、不知其状的“精华”从同样肉眼看不见的“杂质”中分离出来?
这已完全超出在场所有人,包括丫丫自己所能理解的知识范畴。
整个“青霉素”的研发在取得阶段性巨大突破后,又一次撞上一堵看似完全无法逾越的技术高墙!
而床榻之上,那位为帝国戎马一生的老将军,他那微弱的呼吸也正在随着时间流逝变得越来越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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