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的雨说来就来,细密的雨丝斜斜地掠过刚建好的百越梯田,在红褐色的泥土上砸出一个个小坑。刘妧披着蓑衣,蹲在南越遗族的兵器窖藏洞口,手里拿着半卷碳化的竹简。竹简边缘焦黑,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却隐约能看出“甘庶”“熬膏”几个字。
“公主,这竹简怕是有些年头了。”老文书匠王翁举着油灯凑过来,浑浊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您看这刻痕,还有这字体,和我在南越古墓里见过的一模一样,应该是南越文王时期的。”
刘妧轻轻摩挲着竹简,转头问身旁的桑弘羊:“桑大人,岭南的气候,真能种得了甘庶?”
桑弘羊展开一卷泛黄的舆图,手指顺着珠江流域划过:“公主您看,这里无霜期长达三百五十天,阳光雨水都足,正是甘庶生长的好地方。去年交趾商队进贡的果脯里,就掺着甘庶熬的糖,味道清甜得很。”他说着,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草纸,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数字,“要是能把制糖做起来,岭南的赋税翻三倍都不止。”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霍去病骑着马疾驰而来,甲胄上还沾着梯田的红泥,胸前的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公主!骆越部族的冼夫人带着百人,护送着甘庶种茎到南海郡了。”他翻身下马,顺手从怀里掏出一块布条,“不过查验时发现,种茎包裹里藏着这玩意儿——翔鹭纹布条,和遗族走私的标记一模一样。”
南海郡的码头一片繁忙,冼夫人站在船头,铜鼓纹裙摆随风飘动,腰间挂着的竹制量器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她身后的壮汉们抬着捆扎严实的竹篓,篓缝里渗出些许清甜的汁水,引得岸边的孩童们直咽口水。
“这甘庶,是越人神赐的宝物。”冼夫人走下船,铜耳环随着步伐晃动,眼神里带着几分警惕,“汉家若是想种,得按我们越人的规矩来。”
人群中,农学家赵过挤了过来,手里攥着几根青翠的甘庶,叶片上还挂着水珠:“冼夫人,我们汉家有种‘压条法’,一根种茎能分生出十株,产量能翻好几倍。”他用短刀削开甘庶皮,雪白的果肉立刻渗出汁水,“而且我们新制的熬糖法子,能让糖膏更快熬成。”
“哼,吹牛!”一个精瘦的汉子从人群里钻出来,头巾上沾着褐色的糖渍,一看就是制糖的老手,“我家祖祖辈辈熬糖,从没听过这么快的法子!都是骗人的玩意儿!”他说话时,怀里的册子不小心掉了出来,封面上写着“越人糖谱”,可在翻页时,半张羊皮滑落出来,上面画着甘庶林和匈奴战马的图案。
刘妧弯腰捡起羊皮,目光在“百斤糖换一马”的字样上停留片刻,随后抬起头,看向冼夫人:“冼夫人,过去三年,岭南八成的糖都进了匈奴的马厩。”她又指了指冼夫人腰间的竹制量器,“这刻度,与匈奴的‘狼头斤’分毫不差,怕是早就为走私量好了尺寸吧?”
码头上顿时一片哗然。冼夫人的脸色由红转白,铜铃腰带哗啦作响:“我...我也是被蒙骗的!那些人说,只是做点小生意...”她突然抓住刘妧的衣袖,“汉家若是真有好法子,我们骆越愿意一起种甘庶,再也不跟那些人来往了!”
申时,岭南第一座制糖工坊里热气腾腾。公输班站在巨大的青铜辊压机旁,大声指挥着工匠们:“用力推!稳住!”随着齿轮吱呀转动,成捆的甘庶被送进机器,金黄的汁水汩汩流出。
“这机子一天能榨万斤甘庶!”公输班抹了把脸上的汗,衣服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而且榨完的蔗渣晒干了能当燃料,比木柴耐烧多了!”
老越族糖匠阿公凑到熬糖的铁锅旁,用长勺舀起糖浆。琥珀色的液体拉出长长的细丝,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怪了!这颜色比我们以前熬的透亮多了,也不知道你们用了啥法子!”
亥时,卫子夫派来的密使骑着快马冲进工坊。他怀里的竹筒里装着几张皱巴巴的传单,上面写着“汉糖夺越人神赐,吃了烂肚肠”。“是遗族在墟市散布的谣言!”密使气喘吁吁,“不过按照计划,我们请了部族首领来吃糖,现在工坊外头,冼夫人正带着人试吃荔枝膏呢!”
月光下,工坊的窗户透出暖黄色的光。百越的女人们围在灶台前,好奇地看着汉家厨娘把晶莹的糖块放进去核的荔枝里。“原来甘庶还能这么吃!”一个年轻姑娘尝了一口荔枝膏,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比我们的酸角糕还甜!”
“可不是嘛!”厨娘笑着又递过去一块桂花糖糕,“用甘庶熬的糖,还能做出好多花样呢!”
子时,陈阿娇的诏书连夜送到。刘妧在油灯下展开黄绢,烛火映得“糖业署”三个朱字通红。“赵过,岭南的糖业就交给你了。”她把刻着甘蔗纹样的印信递给赵过,“记得给部族分利,也要防着遗族捣乱。”
“公主放心!”赵过双手接过印信,眼神坚定,“我一定把制糖的法子都教给大家,让岭南的糖甜遍天下!”
卯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冼夫人就带着骆越的几个长老来到工坊。刘妧递过一本精致的竹简,封皮上刻着骆越的图腾:“冼夫人,这竹简里记着种甘庶的窍门,能测土壤肥瘦,还会记账。要是遗族再来捣乱,竹简会发烫示警。”
冼夫人接过竹简,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突然笑了:“汉家的玩意儿,倒是比我们巫祝的占卜还灵。”她转头对身后的长老们说:“传令下去,把最好的地腾出来种甘庶!”
晨雾未散,第一辆满载蔗糖的马车驶出工坊。桑弘羊蹲在车旁,用算筹拨弄着账本,嘴里念念有词:“走水路的话,损耗还能再降些...”
话没说完,远处突然升起浓烟,斥候骑着快马飞奔而来:“不好了!遗族烧了上游的甘蔗田!”
霍去病立刻拔出佩剑,大声下令:“羽林卫,随我出发!”他的声音在工坊上空回荡,惊起一群栖息在屋檐下的麻雀。
刘妧望着浓烟升起的方向,眉头紧锁。这时,赵过匆匆赶来,手里捏着几株艾草:“公主,这是在蔗田附近发现的,听说能驱瘴气。”
“是吗?”刘妧接过艾草,放在鼻尖闻了闻,叶片搓碎后散发出一股特殊的清香,“若是能和甘庶套种...”
冼夫人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算我们骆越一份!敢烧我们的甘庶田,定叫他们好看!”她身后,骆越的勇士们已经集结完毕,铜鼓声在山谷间回荡,惊破了岭南的晨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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