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忠魂陵园的柏树枝晃得沙沙响。
卫子夫指着册首拓片,指尖轻蹭纹路:“李勇的血锦牌,王戍儿子的甲片,军属们唤作‘忠魂双宝’。张婶说,一个写‘不退’是军人的骨,一个连‘魂’是家国的血脉,合起来便是大汉的筋骨。”
王戍抽了抽鼻子,目光落在柏枝上:“这响声,像石头小时候在烽燧下哼的调调,没一句正经的。”
王虎摸着祭坛上的怀忠锦,红绸“护我河山”四字格外亮:“这锦是去年军户跟百姓一块儿织的,线是锦阳关那面战旗拆的,上面箭洞还能数出三十七个。”
赵叔攥着半截桑枝凑过来:“缝补的丝是俺们村捐的,俺家那口子说,得让英烈知道,百姓的丝也能撑得起大旗。”
陈阿娇端着锦灰香炉走近,烟里混着些硝烟味。王戍深吸一口,眯起眼:“这味跟当年守烽燧的晨雾一个样,勇儿总说闻着踏实。”
他捧着儿子的血甲片,祭灯下泛着微光,对着碑轻声说:“石头,你看碑顶的字,比你生前守的烽燧旗亮多了。那年你总嫌旗旧,褪色得像破布,如今新旗来了,红得扎眼。”
李勇娘拄着拐杖,杖头锦布磨得发亮——是李勇参军时给她缠的。她攥着起毛边的帕子,蹲在碑前:“勇儿,娘给你带了槐花饼,还热乎呢,你尝尝。你小时候总抢妹妹的饼,现在没人跟你抢了,娘多做了两块,你跟石头分着吃。”
祭器是锦瓷的,刻着战死者姓名。李勇名字旁有个红漆小三角。
他妹妹突然从娘身后蹦出来,举着小手:“是我画的!三角像我小辫,哥哥肯定能认出来!”
血锦追思会的白锦帐子被风掀了角,扫过艾草。黄月英攥着祭文,声音发颤:“这祭文纸是桑皮混着锦线做的,线是从李勇他们煮过的甲片上拆的。去年锦阳关之战,他带十二人守西城门,断粮三日,就煮甲上的锦线充饥,愣是没让敌人迈进城门一步。”
王虎接过祭文,指尖刚碰到李勇用血写的“不退”二字,纸上突然渗出血色往下淌。
“是勇儿的血线!”李勇娘猛地站起来,拐杖当啷戳在地上,眼泪砸在帕子上:“是他妹妹的血线绣的——昨儿她非要刺破手指,说‘哥哥见着血,就知道我们想他’,拦都拦不住。”
陈阿娇扶着她坐下,语气温和:“这是忠魂应得的回应,他守我们时血洒城楼,如今我们记着他,血线自然该醒。”
后排的老马抹了把脸,嗓门哑得像刮沙:“李勇总说他娘眼神不好,得让回应再亮些。你看这血色,比他当年举的火把还亮,他在底下准能瞧见。”
他撸起袖子,胳膊上有道疤:“那天他把最后一块伤药给了我,自己的伤口流了半宿血。”
英烈锦廊里,阿月带着女眷挂追思锦幡,八重锦的幡角铃铛叮铃响:“王大哥,你看这幡,绣的是石头守烽燧的样子,烽燧上的火用金线绣的,线是石头娘拆了嫁妆袄子捻的,绣了三层,亮得很。”
王戍摸着幡角铃铛,上面刻着“石”字——是石头的小名。他晃了晃铃,笑声里带点涩:“他生前总嫌铃铛吵,说吵得听不见敌人动静。如今倒好,铃响跟着风走,他躲都躲不开,也算是娘替他爹罚他——当年他总偷摘营里的铃铛玩。”
张婶让赵婶扶着另一幅幡,幡上绣着老张背伤员去医帐,伤员手里举着帕子,帕角绣着小桃:“我特意把针脚绣松些,看着像真飘着。老张生前总说我绣东西太紧绷,不像过日子的样。”
赵叔指着石桌上的锦布留言册,风刮得册子哗啦响:“昨儿我那口子用自己种的麻线绣了句‘老张的帕子救了人,这恩情咱记着’,还说麻线糙是糙,可实在,跟老张的人一个样。”
穿开裆裤的孩童凑过来,指着册子上的字:“我绣的‘谢谢叔叔’!娘教我绣了小太阳,说太阳照着,叔叔们就不冷了。”
新嫁的军属摸着自己绣的字,声音轻轻的:“夫君说李勇大哥总把干粮让给新兵,我就用陪嫁的好丝线绣,配得上大哥的好。”
忠魂衣冠冢前,草刚冒芽。百姓王二蹲在旁边浇水:“让英烈跟前的草也长得精神些。”
冢前堆着百姓送的拥军锦盒。穿蓝布衫的汉子拿起个陶哨,吹了声啾啾的:“这是小石头最爱学的山雀叫,他说像家乡的声儿,我让娃做了个,吹给石头听。”
陈阿娇打开个旧木盒,里面是千双锦袜,袜底都绣着名字。旁边军属轻声说:“这是北村周婆婆绣的,她儿子二十年前战死,就留下双磨破的袜。她说如今得给所有英烈绣,让他们走夜路脚不冷。”
周婆婆提着篮子过来,里面是绣着“小马”的新袜:“这是去年锦阳关战死的小马,他娘说他总冻脚,我这袜里絮了驼毛,暖得很。”
她往冢前摆了两个柿饼:“小马最爱吃这个,还沾着霜糖呢。”
刘妧拿起双绣着“李勇”的袜,袜口缝着黄菊:“婆婆,您怎么知道他喜欢菊?”
周婆婆笑了,眼角纹挤成花:“听他娘说的,勇儿总给家里捎花籽,说等打完仗,就回家种一院子菊。瓣儿得翘着,才像他笑起来的样子。”
暮色漫上来时,铜钟突然响了——咚,咚,一声比一声沉,城里城外百十来口钟一块儿震。
王戍抬头听着:“这声像千军万马踏地,是他们在应我们呢。”
他带着军民绕忠魂碑走,每人手里捏着忠魂锦币。他把币放在碑基:“石头,这币背面是‘王’,跟咱家姓一样,你认得出。当年你总嫌家里的木牌没字,如今有了,明晃晃的。”
李勇娘把背面是“李”的币放在锦槽旁,用指节敲了敲:“勇儿你听,这声跟你小时候玩的铜板一个样。那年你把铜板塞我枕头下,说娘怕黑,听着响就不怕了,如今换娘给你听。”
赵叔对着老张的锦槽作揖:“张大哥,去年你救的娃,现在会打柴、能挑水了。他让我替他给你磕个头,说长大了也学你当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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