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他手中的平板上。
“放!”赵峰的声音斩钉截铁。
助手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几下,点开一个视频文件。屏幕亮起,显示出基地内部走廊那熟悉的金属质感和冰冷的白色灯光。时间戳显示:案发前夜,凌晨01:47分。
画面带着数据恢复后特有的噪点和马赛克痕迹。一个穿着基地白色实验服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他刷开了第一道厚重的气密门禁,绿灯亮起,门无声滑开。他走了进去。接着是第二道门禁,身份识别通过。然后是第三道,也是通往p4核心区域包括这间实验室的最后一道门禁。绿灯再次亮起。
当那人第三次刷卡、即将进入最后那道门时,他似乎停顿了一下,微微侧身,向身后做了一个示意的手势。就在他侧身的瞬间,监控画面捕捉到了他的半张脸——虽然模糊,但鼻梁上那副标志性的金丝边眼镜,还有那熟悉的、略带刻薄的脸部轮廓——正是刘海波!
就在刘海波侧身示意后,一个穿着深色连帽衫的身影,如同幽灵般,紧跟着他,迅速而无声地闪入了那道开启的门缝!那人刻意压低了帽檐,整张脸完全隐藏在帽子的阴影里,只能看到紧绷的下颌线条。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刘海波!果然是他!”陈向明只觉得一股滚烫的怒火直冲头顶,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身份!”赵峰盯着画面最后那个鸭舌帽的身影,眼神冷冽,“能恢复更多面部特征吗?”
技术助手遗憾地摇头:“暂时…只恢复了这一段。深层覆盖太彻底,恢复难度极大。”
“查!”赵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刘海波的社会关系网,过去三个月内所有接触过的可疑人员,尤其是三天前的所有行踪轨迹!重点排查与那辆进入村子的豪华黑色轿车相关的所有人!车,人,一个都不能漏掉!他带进去的这个‘幽灵’,就是关键!”
命令如同无形的巨网撒开。实验室内的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只有仪器低沉的嗡鸣和门外隐约传来的行动指令声在死寂中回响。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缓慢,带着泥土般厚重质感的声音,在实验室角落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根儿没了……”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余老栓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陈向明身后。他佝偻着背,拄着那根枣木拐杖,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到了实验室中央,那个洞开的、空荡荡的冷藏柜前。
老人浑浊的目光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死死地盯着冷藏柜内部冰冷的金属壁,以及柜底角落残留的一点微不可察的泥土痕迹。他的脸上,刻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痛惜。
陈向明的心猛地一揪。那冷藏柜里,曾安放着解毒藤的母株,也存放着他和妻子余小麦最后的救命稻草——那瓶用母株种子研制出的、独一无二的解毒剂浓缩液!几天前,当余小麦被注射致命神经毒素生命垂危时,正是他取用了这瓶浓缩液,才将她从鬼门关拉回。他记得液体流空后,瓶壁残留的几丝翠绿痕迹。如今,连这点痕迹也彻底消失了!一股剜心般的剧痛和愤怒让他攥紧了拳头,身体微微颤抖。
余老栓似乎感受到了女婿那无声的剧痛。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弯下腰,布满老茧的手指,颤抖着伸向冷藏柜冰冷的底部。他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捻起了一小撮极其细微的、混杂在金属缝隙里的泥土。
那泥土颜色有些异常,带着一种极淡的浅褐色。
老人将那一点点泥土凑到鼻尖,极其轻微地嗅了嗅。动作细微,但那浑浊的眼睛里,瞳孔却骤然收缩了一下,掠过一丝刻骨的寒意和锐利。
他沉默着,将那点泥土在指尖捻了捻。然后,他拄着拐杖,极其缓慢地转过身,目光扫过实验室光洁的地板。他的视线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力,如同老农在田埂上审视着秧苗的细微变化,一寸一寸地移动着。
陈向明、赵峰,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空气中弥漫着奇异的张力。
余老栓佝偻的身影停住了。他的目光,死死地盯在距离冷藏柜大约两米远的地面上。那里,靠近一排存放备用培养液的金属柜底座,一小块地面颜色似乎……比周围略深了一点点?极其细微。
老人再次弯下腰,动作吃力。他伸出枯瘦的手指,用指尖在那块颜色略深的地板边缘,极其轻微地刮了一下。然后,他再次将指尖凑到鼻下。
这一次,他的动作停顿了数秒。浑浊的眼珠深处,那抹锐利的光芒如同寒冰下的刀锋,骤然亮起。
他缓缓直起一点身体,目光抬起,越过陈向明,落在神色凝重的赵峰脸上。老人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不祥的份量:
“这土……被药烧过。” 他顿了顿,枯槁的手指指向他刚刚刮过的那块地板,“这里…也有那‘烧’过的味儿。” 他浑浊的目光扫过整个实验室,最终落回那个空无一物的冷藏柜,声音里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苍凉,“根儿没了……毒,却留下了。”
“毒?!”
陈向明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爪狠狠攥住!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瞬间炸开!妻子余小麦当初生命垂危、苍白扭曲的脸瞬间撕裂记忆!
赵峰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凌厉!他一步跨到余老栓所指的位置,蹲下身,动作迅捷而专业。他并未直接触碰,而是从战术腰带上迅速取下一个带伸缩杆的强光放大镜和一个微型的多光谱环境采样器。
强光聚焦在那块颜色略深的地板边缘。放大镜下,原本光滑的表面呈现出极其细微的、如同被极弱酸雾腐蚀过的毛糙感。赵峰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他将微型采样器的探头小心翼翼地贴近那个区域,按下了开关。探头上的微型指示灯无声地闪烁起来。
与此同时,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陈向明,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感:“陈教授!立刻!调取基地所有区域的空气循环过滤系统日志!尤其是p4核心区!过去七十二小时内,任何异常波动、微粒浓度异常升高记录!快!”
陈向明被这突如其来的指令和“毒”字蕴含的恐怖含义惊得浑身一震!他立刻冲向实验室角落的操作台。手指因为巨大的震惊和恐惧而有些发僵,但求生的本能和科学家的素养让他强行冷静下来,迅速登录系统,调取环境监控数据。
屏幕上的数据流瀑布般刷过。他的目光死死盯着代表p4区域空气质量的几个关键参数曲线图。时间轴快速回拉……
找到了!
就在大约四十八小时前,凌晨02:15左右!代表超微颗粒物浓度的曲线,出现了一个极其突兀、但又异常短暂的尖峰!峰值远超正常范围,持续时间不到两分钟!紧接着,代表活性炭滤网吸附效率的曲线,也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同步的下降波动!
这绝非偶然!
“赵组长!找到了!”陈向明的声音因为惊骇而变调,“四十八小时前,凌晨02:15左右!p4区域超微颗粒物浓度异常激增!时间很短!滤网吸附效率有微小波动!”
赵峰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寒潭深渊!他手中的采样器指示灯也刚好停止了闪烁,一个小小的液晶屏上,滚动出一行行快速分析的结果。他的目光死死盯在屏幕上,脸色铁青,牙关紧咬,从齿缝里挤出的字眼带着刺骨的寒意:
“分析确认……残留物检出微量‘梭曼’衍生物特征结构单元!神经毒剂!”
“梭曼?!”陈向明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这个名字,如同地狱的丧钟!妻子当初所中的致命毒素,其核心机制,正是梭曼类神经毒剂的变种!他研制的解毒藤,正是这毒的唯一解方!
而现在,这种灭绝人性的毒剂残留物,竟然出现在他的核心实验室里!就在母株失窃的同时!
寒意,彻骨的寒意,瞬间淹没了陈向明。他猛地抬头,目光死死盯住赵峰手中那个闪烁着不祥分析结果的采样器,又缓缓转向岳父余老栓那张刻满风霜、此刻却带着洞悉一切悲凉的脸庞。
老人那句低沉沙哑的话,如同冰锥,再次狠狠戳进他的脑海:
“根儿没了……毒,却留下了。”
实验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猩红的警灯还在疯狂旋转,将每个人脸上那极致的震惊、愤怒和恐惧,涂抹成一片片晃动的、地狱般的血色。无形的毒,仿佛已随着冰冷的空气,渗入了每一个毛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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