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鸾皱了皱眉,却还是对他微微颔首,转身走到林月颜身边,脸上已换上了柔和的笑意。她递给林月颜一个精巧的扁长方形红木匣子:“月颜妹妹,这个你带着。”
林月颜打开一看,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十几个小巧的瓷瓶瓷罐,上面贴着娟秀的标签:金疮药、解毒丹、清心丸、驱虫散、止血粉……甚至还有一小盒清凉油和几卷特制的细麻绷带。
“都是军中最好的方子配的,”叶青鸾解释道,“金疮药和止血粉是爹亲卫营用的,效果极好。解毒丹虽不能解百毒,但对付寻常的蒙汗药、蛇虫之毒应当有效。清心丸提神,驱虫散防蚊虫,尤其是南边山林多瘴气蛇虫。金陵水深,人心难测,你……定要保重自己。”
林月颜看着匣中齐全的药品,心中暖流涌动,明白这是叶青鸾最实在的关心。她用力抱住叶青鸾:“青鸾姐姐……谢谢你!”
叶青鸾回抱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目光却越过林月颜的肩膀,与不远处的陈锋短暂交汇了一瞬,随即分开,一切尽在不言中。
叶凡则指挥着几个健仆,正吭哧吭哧地往那辆载货的马车上搬东西。整整三个硕大的箱子,看着就分量十足。
“大哥!大嫂!”叶凡擦了下额角的汗,指着箱子,“这一箱子,全是上好的肉脯!北地的黄牛肉,风干得透透的,咸香耐嚼,行军打仗都靠它顶饿!这一箱子,是府里厨房熬夜赶制的点心蜜饯,什么荷花酥、杏仁饼、枣泥糕、蜜渍梅子……甜的咸的都有!路上垫肚子解馋!还有这一箱!”他拍了拍最后一个箱子,发出沉闷的响声,“咱北地特产的‘烧刀子’!十几年窖藏的上品!整整十五坛!够劲道!热了能暖身子,冷了能壮胆气!”
他凑近陈锋,一脸“我懂你”的表情,压低声音道:“大哥,我可是听说了,京城那帮子人,吃饭讲究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盘子里就一丢丢,摆得倒是好看!跟他们打交道,费脑子还费唾沫星子!你说要是连肚子都填不饱,哪有力气跟他们磨牙?饿着肚子吵架,那多憋屈!带着这些,路上管够!到了京城,要是吃不惯他们那猫食,关起门来,咱自己开小灶!”
他那副担忧陈锋两口子去京城会饿肚子的认真模样,把离别的愁绪都冲淡了不少。叶擎苍听了都忍不住笑骂:“臭小子,你以为你大哥是去逃荒吗?净整这些实在的!”
叶凡嘿嘿一笑:“实在点好!吃饱了不想家,有力气闯天下嘛!”
日头渐高,离别的时刻终要到来。
林玉婉拉着林月颜的手,絮絮叨叨的话似乎永远说不完。叶青鸾安静地站在一旁,默默陪伴。叶凡还在检查那几个大箱子是否捆扎结实。
就在马车夫准备放下脚凳,陈锋和林月颜即将登车之际,叶擎苍忽然上前一步,大手按住了陈锋的肩膀,将他稍稍带到一旁远离人群的角落。
这位威震北疆的侯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神变得极其严肃。
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极其严肃地告诫道:
“小子,临别了,老夫最后再啰嗦几句,你给我刻在脑子里!”
“第一,金陵是龙潭虎穴!”叶擎苍目光如电,“到了那里,记住四个字——‘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要相信任何人!哪怕是我亲笔写信让你去见的故交旧友!”
“人心隔肚皮,时过境迁,谁也不知道他们变成了什么样子。你要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用你自己的脑子去判断,老子在信里夸成一朵花的人,你也要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防备!明白吗?”
陈锋心神一凛,郑重点头。
“第二,”叶擎苍的声音更低,“柳越那个老匹夫!他就是一条藏在地缝里修炼了千年的老毒蛇!阴险,狠毒,吃人不吐骨头!”
“在他面前,你那点小机灵不够看!你必须比他更狡猾,更有耐心!你要像草原上的狼一样,盯紧他,寻找他每一次呼吸间的破绽!但绝不要冲动!没有九成九的把握,给我把牙咬碎了往肚子里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要急着出手,要学会隐忍,学会等待时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叶擎苍五指并拢如刀,做了个狠狠下切的动作,“便要一击致命,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陈锋深吸一口气,眼中寒芒闪动:“是!”
叶擎苍的目光最后落在不远处被林玉婉和叶青鸾围着的林月颜身上,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复杂,有慈爱,有担忧,更有无奈。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给老夫听清楚了!”他抓着陈锋肩膀的手骤然用力,指关节都有些发白,“护好月颜那丫头!她是你的心头肉,是你唯一的软肋!但你要记住,她也能是你最强的甲胄!她的身世,是悬顶之剑,也可能是护身之符!怎么用,看你的本事!但是!”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陈锋的眼睛,说出了一句让陈锋心神剧震的话:
“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到了山穷水尽、无路可走的地步!给我记住!不要管他妈的什么狗屁功名!不要管什么家国大义!更别管什么狗屁圣旨!什么都不要管!带上她!立刻!马上!给我滚回冀州来!”
叶擎苍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眼中陡然爆发出睥睨天下的狂野与霸道:
“只要你们能活着回到冀州城下!老夫就豁出这三十万冀州军!豁出这颗项上人头!老子亲自提刀上马,带着三十万边军铁骑,为你们主持公道!”
“老夫大不了……带着这三十万大军,清君侧!”
“清君侧!”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在陈锋耳边炸响!
陈锋倒吸一口凉气!
《公羊传·定公十三年》有载:“此逐君侧之恶人。”本意是清除君主身侧的奸佞。然而在历史长河中,这面大旗之下,掀起的往往是滔天血浪,改朝换代!
这位便宜叔叔,为了护住他和月颜,竟已存了不惜背负万世骂名、掀起滔天兵祸的决死之心!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上陈锋的头顶,眼眶瞬间发热。他看着叶擎苍那双燃烧着护犊之火、仿佛能焚尽一切阻碍的眼睛,千言万语堵在喉咙,最终只化作一个深深的躬身,声音颤抖道:“叔叔……大恩!陈锋……永世不忘!”
叶擎苍眼中的狂澜瞬间褪去,恢复了平日的威严,仿佛刚才那番惊世之言从未出口。
“哈哈哈!”他重重拍了拍陈锋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晃了晃,随即爆发出爽朗的大笑:“好小子!记住就好!废话不多说了,时辰不早,上路吧!一路顺风!到了京城,给老子好好干!别丢我镇北侯府的脸!”
陈锋直起身,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翻涌的激荡。他转身,走向那辆铁木马车,向林玉婉、叶青鸾、叶凡等人一一郑重道别,最后扶着林月颜的手臂,将她小心地扶上马车。林月颜眼中含泪,依依不舍地看了姑姑最后一眼,才弯腰进入车厢。
“坐稳了!驾!”
叶承早已在车辕上坐定,兴奋地一抖缰绳,大喝一声。四匹神骏的拉车马长嘶一声,迈开了步子。
李山眼神锐利地扫视一圈,沉声喝道:“上马!启程!”二十名赤羽卫动作整齐如一人,翻身上马,控缰提马。前五骑率先开道,左右各五骑护住两翼,后五骑断后,将两辆马车牢牢护在中心。
沉重的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辘辘声响。队伍缓缓启动,驶离了镇北侯府那威严的朱漆大门。
叶擎苍负手立于高阶之上,身形挺拔如松,目送着车队远去,眼神深邃难测。
叶青鸾望着那渐渐远去的队伍,下意识地向前追了两步,手紧紧攥住了袖口。朝阳的光芒落在她清丽却带着一丝执拗的脸上。
叶凡走到她身边,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路还长……总有再会之时。”
林玉婉靠在门边,泪水终于无声滑落,被眼疾手快的叶青鸾轻轻搀扶住。
叶林站在叶擎苍身后稍侧的位置,沉默如山,右手却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直到车队的影子消失在长街尽头,叶擎苍才缓缓收回目光。他负手伫立,魁梧的身影在晨光中投下长长的影子,良久,才低低地、仿佛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
“多事之秋……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马车内铺着厚厚的毛毯,舒适异常。
林月颜抱着姑姑给的那只沉甸甸的紫檀木匣,靠在柔软的车壁上,感受着车行平稳,几乎察觉不到颠簸。她看着坐在对面的陈锋,他正摩挲着手中那柄鞘身镶嵌金丝青鸾的匕首,眼神沉凝。
“夫君,”林月颜轻声开口,“叔叔……刚才与你说了什么?他的眼神……好吓人。”
陈锋回过神,将匕首小心收入怀中,抬起眼,望向车窗外那渐渐远去的冀州城墙轮廓。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千山万水,落向了那尚在迷雾之中的帝都金陵,声音低沉而平静:
“叔叔告诉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此行金陵,当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他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
“不过,你夫君我,可不是什么千金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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