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锋翻开账册,上面一笔笔清晰的记录,一个个惊人的数字,即便是他这个见惯了后世资本运作的人,也不由得心头微震。
一旁的叶承也凑过来看,当他看到账册末尾那个代表着纯利润的数字时,眼睛瞪得像铜铃,倒吸一口凉气:“我的乖乖!这才半个月,就……就赚了这么多?比我爹在冀州一年的军费还多!大哥,咱们……咱们这是把金陵城的银子都搬到自己家来了吧!”
陈锋合上账册,脸上却没有太多得意之色。他看着谢云娘,平静地说道:“云娘,辛苦你了。账目清晰,分毫不差。”
他并未被这突如其来的巨额财富冲昏头脑。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从账上划出两笔巨款。
“云娘,劳烦你,将这笔钱分出一成,以‘长安奖学金’的名义,连同这半个月的详细账目,送到徐院长那里。告诉老院长,这只是第一笔。日后,鹿鸣苑每月的盈利,都将按约定,分出一成,注入奖学金中。”
数日后,当谢云娘亲自将银票和账册送到长安书院时,徐文远看着那笔足以让数百名寒门学子未来数年都衣食无忧的巨款,激动得老泪纵横,连说了三个“好”字。
“告诉锋儿,老夫……老夫没看错人!此子,有大胸襟,有大仁义!”
此事很快便在士林中传开。陈锋重诺轻利、心怀寒门的美名,让他在士林,尤其是寒门学子心中的声望,再次达到了一个新的顶峰。
而另一边,陈锋则让叶承,亲自将另一笔五万两的巨款,送到了武安侯府。
信中,陈锋言明,此款项专用于未来讲武堂的建造,以及阵亡将士遗孤的抚养。
武安侯秦元收到银票和信件后,将信重重地拍在桌上,对着秦云说道:“看看!这才是真正的国士!有情有义,乃国之栋梁!比朝堂上那些只知空谈、克扣军饷的酸儒,强了何止百倍!”
一时间,陈锋在军中的声望,亦是水涨船高。
做完这两件大事,陈锋又用最后的一成利润制定了详细的内部员工激励制度。
王大厨的团队,因菜品广受好评,人人重赏;表现优异的侍从,也得到了丰厚的奖金;叶承手下的护卫队,更是人人加薪。
陈锋更是直接将护卫队的所有开销用度权,全部交给了叶承,让他可以放手招募和训练人手。
叶承拿着那笔充裕的经费,激动得直拍胸脯,发誓要将鹿鸣苑打造成铁桶一般的江山,连只苍蝇都别想乱飞进来。
一番操作下来,整个鹿鸣苑团队,人心彻底稳固,士气高涨。
……
镇北侯府深处,清竹苑旁边,一扇厚重的铁门被无声推开。门后,是一间没有任何窗户、墙壁皆由青石砌成的密室。
墙壁上,悬挂着巨大的金陵城坊图、大乾疆域全舆图,以及一张以朱砂、墨线勾勒、密密麻麻标注着无数姓名与箭头的“金陵人物关系网”。
这里是“风雨阁”,鹿鸣苑那光鲜亮丽表象之下,真正搏动的心脏。
在这里,谢云娘展现出了她作为商界女王的另一面——情报掌控。
她亲自培训的那些“侍从”们,不仅仅是服务员,更是她安插在权贵身边的眼睛和耳朵。她们在不经意的服务中,总能听到各种酒后真言、私密交易。
钱多多则负责与金陵城内的三教九流打交道,从赌场妓院到茶馆脚夫,收集着市井间的各路流言蜚语。
而关无情,则利用他深不可测的军方背景和暗中势力,负责监控更高层级的军事和官场动向。
三人各司其职,构成了一张初具雏形,却已然高效运转的情报网络。而鹿鸣苑,便是这张网的中心。
今夜,是“风雨阁”第一次正式汇总情报。
谢云娘将开业半个月来搜集到的所有情报,分门别类地整理成册,递给了陈锋。
“开业半月,风平浪静之下,暗流汹涌。”谢云娘拿起最上面一本册子,封皮上书《朝堂卷》。
“太子与十四皇子,因豫州水患赈灾粮款的去向,在朝堂上已近乎撕破脸皮。太子指责十四皇子督办不力,致使粮款被地方官吏层层盘剥;十四皇子则反咬太子门人插手赈灾,中饱私囊。”
“右相柳越,表面和稀泥,实则暗中授意门下御史,连上三道弹劾十四皇子‘督抚不力,有负圣恩’的奏章。”
“看来,柳相更加偏向太子了。”陈锋心中暗道。
她又拿起第二本《军务卷》,递给关无情:“关统领,这是你那边汇总的。”
关无情接过,翻开:“淮水截杀案,那批神臂弩的源头,指向京郊兵部直属的‘甲字三号’武备司。该司郎中,张德禄,是太子妃远房表亲,太子府詹事张之谦的侄子。线索到此中断,但矛头已指向东宫。”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镇北侯府夜袭案,与淮水非同一批人。府中刺客所用兵器虽寻常,但配合默契,进退有据,绝非寻常江湖草莽。其目标明确,直指公子,不似柳越手笔,反与主战派内部某些急于排除异己的激进作风吻合。”
陈锋眉头微蹙:“主战派内部?我自问从未得罪过军中同袍,反而一直在为边军筹谋。”
“公子可还记得冀州刺史严桧?”关无情抬眼,“那块求贤令,是柳越授意严桧所发。在有些人看来,公子您接了柳越的令,便是与柳越有了牵扯。主战派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有人恐公子日后成为柳越打入军中的一枚钉子,故而……欲除之而后快。”
陈锋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原来如此!竟是这般可笑的猜忌!
谢云娘拿起第三本《世家卷》,只略翻了翻,便放下,最后拿起那本陈锋最为关注的《科场卷》。
“会试在即,此次会试主考官,国子监祭酒郑玄,已入贡院‘锁院’。”谢云娘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此人,素有‘铁面’之称,为人古板方正,治学严谨,尤重经义基础,文章风格要求四平八稳,最厌恶华丽辞藻与离经叛道之言。坊间传闻,其判卷标准,近乎苛刻。”
她翻到册子中间一页,上面用蝇头小楷记录着不同客人酒后吐露的只言片语,拼凑出一个立体的郑玄。
“郑玄出身寒微,全赖寡母含辛茹苦抚养成人。其母李氏,如今已年过八旬,双目失明,卧病在床。郑玄此人,官声清廉,不近人情,唯有一‘孝’字,可称至诚。每日下朝,无论多晚,必亲至母亲榻前侍奉汤药,寒暑不辍。其母一言,于他而言,重逾千金。”
她合上册子,看向陈锋:“最关键的是,柳越的几个得意门生,如范阳卢氏的卢子瑜、河东薛氏的薛文瀚,此次也是北闱的夺魁热门。”
“昨日,有客人在‘翰林’雅间醉酒后失言,提及柳越似乎通过某种隐秘渠道,提前得知了郑玄此番策论可能侧重考察的几个方向,已命其门生据此闭门猛攻,押题准备。”
“押题?”陈锋冷笑一声。
他看着手中的情报,在书房内来回踱步,陷入了沉思。
敌人已经提前知道了“考纲”,这对于科举而言,是致命的优势。自己若还是按部就班地去温习那些四书五经,即便文章写得再好,也未必能胜过那些有备而来的对手。
必须另辟蹊径!
科举,从来不只是才学的较量,更是信息的博弈,人心的揣度。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石案冰冷的表面,最终停留在《科场卷》中关于郑玄“至孝”的那段描述上。
对付郑玄这种“又臭又硬”的石头,光有惊世之才是不够的,必须“投其所好”,撬动他心中唯一柔软的那块地方。
一个大胆而精妙的计划,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花,瞬间照亮了他的脑海。
他要做的,不仅仅是写出一篇让所有人都赞叹的好文章,更是要写出一篇让郑玄这位“铁面御史”无法拒绝、甚至会拍案叫绝的文章!
陈锋将那份关于郑玄的情报,从卷宗中单独抽了出来。
他的手指,在“孝”那个字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嘴角,浮现出一丝莫测的笑容。
“柳相,郑大人,这次的会试,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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