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的铜钟刚敲过五响,朝会已进行了一个多时辰。嬴政正听李斯奏报各郡盐铺开张的盛况,案头的青铜爵里,秦酒泛起细密的泡沫——自从精盐普及,连宫中的膳食都添了几分鲜爽。
“……临淄盐铺开张当日,百姓排队三里,田正坤亲自主持,用新铸的秦半两交易,秩序井然。”李斯展开账册,“卫尉寺报,半月内无一人囤积居奇,各郡效仿者众。”
嬴政刚要颔首,殿外忽然传来内侍的唱喏:“太后携公子扶苏、高,公主阴曼、诗曼、元曼到——”
满朝文武皆是一愣。按礼制,除重大祭典,后宫与未冠的子女不得入前朝议事。嬴政抬头时,已见赵姬一身月白锦袍,领着几个半大孩子踏过玉阶。嬴扶苏身着玄端,捧着一卷书籍走在左首,嬴高背着个木盒紧随其后,三个公主则提着竹篮,里面隐约露出纸张的边角。
“阿母怎么来了?”嬴政起身时,龙袍的下摆扫过案边的铜熏炉,沉香屑簌簌落在金砖上。
赵姬让孩子们站在丹墀下,自己走到嬴政身侧,目光扫过阶下群臣:“今日来,可不是为了后宫琐事。”她拍了拍手,嬴高上前打开木盒,里面竟是数十枚巴掌大的木牌,正面刻着“勤”“惰”二字,背面则是细密的刻度。
“这是何物?”冯劫扶着朝笏,眉头紧锁,“朝堂之上,为何带这些孩童玩物?”
嬴诗曼脆生生道:“冯大人说错啦,这不是玩物。前日我见尚书房的官吏抄书,有的一日能抄十卷,有的三日才抄一卷,俸禄却一般多,这不是很奇怪吗?”
赵姬接过话头,指尖划过木牌上的刻度:“诗曼说得没错。如今天下一统,官吏来自六国,有秦地旧臣,有降将新吏,若只凭资历定俸禄,不看实绩,如何服众?”她转向韩非,“韩丞相前日说要奏《孤愤》改革,何不趁今日说与众人听听?”
韩非出列时,朝服的褶皱里还夹着些许散乱的纸张——他显然是熬夜修改过奏稿。“臣确有《孤愤》之策。”他展开卷轴,声音朗朗,“六国旧制,官吏升迁凭世袭、凭门第,致贤能隐于野,庸碌居高位。臣以为,当废世袭,核实绩,凡郡县官吏,每年考校一次,优者升,劣者贬,无能者黜!”
话音刚落,殿内便响起嗡嗡议论。王绾出列道:“韩丞相此言差矣!秦法虽重军功,却也讲‘累世功勋’。若一味考校,恐伤老臣之心。”
“老臣?”赵姬忽然笑了,珠钗上的流苏轻扫过嬴政的衣袖,“王御史当年随王征战时,靠的可不是‘累世功勋’,是在函谷关亲手斩了魏将首级,才从卒伍升为大夫的,对吗?”
王绾老脸一红,低头道:“太后说得是。”
“所以啊,”赵姬拿起一枚“勤”字木牌,“功勋该记,但不能当饭吃。就像农户种田,今年收十石,明年收五石,还能按十石的标准分粮吗?”她将木牌抛给田正坤,“田爱卿管着农桑,你说该不该按收成定奖惩?”
田正坤接住木牌,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刻度:“太后说得极是!臣在青禾村时,便让佃户按产量分粮,收得多的多分,收得少的少分,田地里的荒草都少了一半!”
韩非眼睛一亮:“太后之意,是要将农法用于吏治?”
“不止吏治。”赵姬示意嬴扶苏展开书卷,上面竟是一幅奇特的图谱,画着三层楼阁,每层都有小人在忙碌,彼此用线条连接,“这叫‘职分图’。就像工坊里造马车,木工做轮,铁匠锻轴,漆工上彩,各司其职,谁做得好,谁做得差,一眼便知。”
她指向图谱最下层:“郡县官吏,考核治下农桑、刑狱、人口三项;中层官员,考核郡县实绩与文书效率;上层公卿,则考核律法推行与人才举荐。每季度一小考,年终一大考,结果刻在这‘勤惰牌’上,挂在府衙门前,让百姓都能看见。”
“这……这是要将官吏的优劣公之于众?”冯劫的朝笏差点脱手,“自古官吏考核,皆是秘而不宣,哪有挂在街头示众的道理?”
嬴阴曼忽然举起竹篮里的纸张:“冯大人请看,这是上林苑的鹿群记录。张三上月喂活了二十头小鹿,李四却让五头病死了,我们把名字和数字写在纸上,贴在苑门口,现在连洒扫的老卒都知道该学张三,不学李四呢!”
嬴政看着纸上稚嫩的字迹,忽然想起阿房宫的工匠们比着赛雕花,谁的花样新,谁就能先领工钱。他指尖在案几上叩出轻响:“阿母的意思,是要让官吏像工匠、农夫一样,凭本事吃饭?”
“正是。”赵姬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绸,上面用小篆写着“绩效考核制”五个大字,“凡考核优等者,加俸禄三成,赐‘勤’字牌,可举荐一子入太学;中等者,俸禄照旧;劣等者,减俸禄三成,挂‘惰’字牌,限期整改,再劣者,直接罢官!”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死寂。连蒙恬都握紧了腰间的佩剑——他麾下的将领多是世袭,若按此制,那些只会摆谱的勋贵子弟,怕是第一个要被罢黜。
“太后三思!”冯劫猛地跪倒,朝笏重重砸在地上,“此法太过苛酷!官吏治理郡县,岂能如工匠造车般简单?遇上年景不好,百姓收成差,难道也要归罪于郡守?”
“问得好。”赵姬看向田正坤,“田爱卿,若郡守推广了玉米、土豆,即便年景不好,百姓收成仍比往年高,这算不算政绩?”
田正坤毫不犹豫:“算!上郡郡守李信,上月送来的试种报告说,土豆亩产竟达粟米五倍,这便是天大的政绩!”
韩非补充道:“臣已在《孤愤》中写明,考核需分‘常绩’与‘变绩’。常绩是户籍、刑狱等日常事务,变绩则是推广新政、应对灾荒等难事。二者结合,方能显真才。”
嬴扶苏忽然道:“儿臣以为,还该设‘监督吏’,由博士宫的学子担任,不隶属郡县,直接向廷尉寺负责。如此,官吏便不敢虚报政绩了。”
“扶苏这主意好。”赵姬赞许点头,“就像作坊里的监工,既要懂手艺,又要公正,才能不让劣币驱逐良币。”
李斯越听越心惊,忽然出列道:“太后此法,虽能激浊扬清,却恐动摇国本。试想,若官吏皆为求政绩急功近利,不顾百姓死活,岂非得不偿失?”
“所以要加一条‘民评’。”赵姬看向三个公主,“阴曼,把你们做的‘民声簿’拿来。”
嬴阴曼举起竹篮,里面竟是数十张麻纸,上面用不同笔迹写着字。“这是我们去各郡盐铺时,让百姓写的。谁卖盐足称,谁态度好,谁勾结奸商,都记在上面。”她指着其中一张,“你看,临淄盐铺的王吏,百姓都说他‘秤平如砥’,这便是最好的政绩。”
嬴政拿起一张“民声簿”,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官吏,旁边写着“常给孤寡送盐”,墨迹虽稚拙,却透着真切。他忽然想起阿母常说的“水能载舟”,原来这“水”的声音,真的能记在纸上。
“李斯,你觉得这‘民评’该占考核的几成?”嬴政将麻纸递给他。
李斯看着纸上的字迹,手微微颤抖:“臣以为……三成。官吏做得好不好,终究要看百姓认不认。”
“好!”嬴政拍案而起,龙袍的金线在晨光中流转,“便按阿母与韩丞相之意,推行‘绩效考核制’!韩非,你即刻修订《孤愤》,融入‘常绩’‘变绩’‘民评’三法;李斯,负责选拔监督吏,三日内拟定名单;蒙恬,从军中抽调精干,协助监督吏巡查各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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