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十七年(1660年)的深秋,紫禁城承乾宫里,顺治帝坐在董鄂妃的床前,握着她枯瘦的手,那只曾经能弹奏《广陵散》的手,如今连握紧他的力气都没有了。自从三个月前董鄂妃所生的皇四子夭折,她的身子就垮了,药石罔效,日渐衰弱。
董鄂妃进宫时,顺治才十七岁。这位内大臣鄂硕的女儿,既没有孝惠皇后的显赫家世,也没有其他妃嫔的娇媚容颜,却凭着一身书卷气和骨子里的温柔,成了顺治生命里的光。《清史稿·后妃传》说她“性孝敬,知大体,帝甚宠之”,可只有顺治知道,她懂他。
那时的顺治,亲政不过两年,朝堂上满汉大臣互相倾轧,太后时时以“祖宗家法”约束他,连想推行“满汉一家”的政策,都被议政王大臣们怼得哑口无言。只有在董鄂妃这里,他才能卸下帝王的铠甲。他常把奏折拿到承乾宫,她不插嘴,只安静地研墨,等他烦躁时递上一杯清茶;他说想汉化改制,她就轻声讲汉人的典故,说“舜治天下,不以夷夏分”;甚至他想给她废后立为中宫,她哭着劝:“陛下若为臣妾废后,天下必谓臣妾惑主,万万不可。”
顺治十四年(1657年),董鄂妃生下皇四子,顺治欣喜若狂,竟颁诏“此乃朕第一子”,庆典规格堪比嫡子。可这孩子福薄,三个月就夭折了,被追封为“和硕荣亲王”。董鄂妃从此一蹶不振,白天强颜欢笑侍奉太后,夜里就对着空摇篮垂泪。顺治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只能一遍遍说“你还有朕”,可他知道,那道伤口,已经痛到了董鄂妃的骨髓。
顺治十七年八月十九日,董鄂妃还是走了。临终前,她拉着顺治的手,气若游丝:“陛下……以国事为重,勿为臣妾……过悲。” 顺治没说话,只是紧紧抱着她,直到她的身体彻底凉透。《清实录》记载,那天“上辍朝五日,追谥为孝献庄和至德宣仁温惠端敬皇后”,可这些冰冷的文字,哪能装下他滔天的悲恸。
他做了许多出格的事:让亲王以下、四品以上官员都到景运门哭丧,哭得不像样的还要受罚;命人在景山建水陆道场,请来一百零八位僧人诵经四十九天;甚至亲手写了五千字的《端敬皇后行状》,字里行间全是血泪,说“后崩,朕忽忽如有所失,天下人虽与朕为君,不及后视朕之亲也”。宫里的太监说,那段时间皇上常常半夜惊醒,坐在董鄂妃的灵前,对着遗物喃喃自语,像个失了魂的孩子。
董鄂妃的葬礼过后,顺治像变了个人。他把自己关在养心殿,不理朝政,头发也懒得梳,常常对着佛像发呆。有一天,他突然对近侍说:“朕想剃度出家,你们说好不好?” 吓得太监们赶紧去报太后。
其实,顺治对佛教的亲近已经有些年头。他亲政后就结识了憨璞性聪等僧人,常召他们进宫谈禅。董鄂妃也信佛,两人常一起读《金刚经》。如今爱妃已逝,尘世再无可恋,他便动了“跳出三界外”的念头。
最积极撺掇他出家的,是玉林通琇的弟子行森。这位僧人住在万善殿,顺治常找他“参话头”。行森说:“陛下尘缘已尽,不如披剃出家,早证菩提。” 顺治听得心驰神往,竟真的让行森为他剃了发,换上了僧衣。
消息传到太后耳朵里,这位历经三朝的女人气得浑身发抖,立刻召来玉林通琇——他是行森的师父,也是顺治敬重的高僧。玉林通琇进宫一看,皇上居然真的成了“和尚”,当即怒斥行森:“你若敢让天子披剃,我就烧死你!” 说着就命人架起柴堆,要当场烧死行森。
顺治见状,赶紧拦住,说:“师父莫怪,是朕自愿的,与他无关。” 玉林通琇跪下劝道:“陛下乃金轮王转世,当以佛法护佑万民,若遁入空门,谁来安天下?” 顺治沉默了——他可以不管江山,但不能不顾母亲,更不能让天下人说他因一女子弃国而去。最终,他答应蓄发还俗,但要求行森留在宫中,日日为他讲经。
可那颗想出家的心,哪是说收就能收的。他给江南的僧人木陈忞写信,说“朕于财宝、妻孥,视之如粪土”,还说“若非太后劝阻,朕早已披发山林了”。宫里的人发现,皇上的案头不再放奏折,而是堆满了佛经;他甚至给自己取了个法号“行痴”,常对人说“行痴和尚在此”,活脱脱一个失了魂的帝王。
顺治十八年(1661年)正月初二,顺治去悯忠寺(今法源寺)观看行森为董鄂妃做道场,回来后就发起了高烧,太医诊断是“天花”。这在当时是不治之症,宫里顿时乱作一团,忙着撒痘疹神符,民间也禁止炒豆、点灯、泼水,祈求皇上平安。
顺治躺在病榻上,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他召来王熙、麻勒吉两位大臣,口授遗诏。这份遗诏后来被称为“罪己诏”,历数自己亲政以来的十四条罪状:“重用汉官,以致满臣无心;糜费钱粮,修建宫殿;丧祭逾礼,过于哀痛端敬皇后……” 字字句句,都像在忏悔。
正月初七夜里,顺治驾崩于养心殿,年仅二十四岁。《清史稿·世祖本纪》只简单记着“丁巳,崩于养心殿,年二十四”,可关于他的死因,却成了千古谜团。
有人说,他根本没病死,而是瞒着所有人,在五台山出家了。《清稗类钞》里说,康熙即位后,曾四次去五台山,其实是去看望父亲。有一次,康熙在寺庙里看到一个穿僧衣的老者,容貌酷似顺治,上前想问,老者却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还有人说,董鄂妃的死让他万念俱灰,最终在五台山青灯古佛旁了此残生,圆寂时还带着她送的那串紫檀佛珠。
更离奇的是,乾隆年间,有个叫全祖望的学者在《鲒埼亭集》里说,他曾在江南的寺庙里见过一幅顺治的画像,上面题着“富贵梦中幻,神仙境外空”,笔迹与顺治御笔如出一辙。民间的戏文里,更是把“顺治出家”编成了故事,说他在五台山遇到一个酷似董鄂妃的尼姑,两人虽未相认,却在同一座寺庙里修行,也算另一种圆满。
可这些终究只是野史,据正史记载,顺治的梓宫停在景山,百日之后葬入遵化孝陵,与董鄂妃的骨灰合葬——他生前没能给她皇后的名分,死后终究要同穴而眠。康熙帝即位后,为了稳固皇权,极力淡化“顺治出家”的传言,甚至把行森赶出了宫。
顺治的一生,像一场绚烂又短促的烟火。他爱过,痛过,抗争过,最终却在盛年落幕。是死于天花,还是遁入空门?或许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在失去挚爱的那一刻,那个叫福临的帝王,就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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