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孔。
这个词,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张帆的意识核心。
他脚下的黑色岩石,那些古老符文的流转,瞬间被赋予了全新的、令人胆寒的意义。这不是什么陆地,这是一个巨大到无法想象的锁芯。他们,就是跌入锁孔的尘埃。
“疯子!你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薛无算的意念,终于彻底崩溃了。他不再嘶吼,而是一种尖锐的、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咆哮,“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什么远古战场,什么残骸!这里根本就不是生灵该来的地方!”
张帆没有回应。
他的沉默,在此刻的薛无算看来,就是最恶毒的嘲讽。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是很有主意吗?现在怎么办?我们成了钥匙孔里的虫子!等着那把‘钥匙’插进来,把我们和这个鬼地方一起碾碎!”薛无算的意念疯狂地冲撞着,想要逃离这个狭小的意识空间,却被无形的力量死死禁锢。
“你以为,‘钥匙’是插进来的?”张帆的意念,终于再次波动,却冰冷得像一块万年玄冰。
“不然呢?”
“朝圣者说,钥匙。朱淋清让你,快走。”张帆重复着之前的话,但这一次,每一个字都带着剖析的锋利,“它要的钥匙,就是朱淋清。”
薛无算的咆哮戛然而止。
他“懂”了。
不是外面有一把钥匙要插进来。
而是朱淋清的身体,或者说她体内的朱雀本源,将被锻造成那把钥匙。
而他们,就在这把即将成型的钥匙内部。
“不……不……”薛无算的意念,从狂暴转为彻底的绝望,“也就是说,我们连被碾碎的机会都没有……我们会成为钥匙的一部分,去打开一个……一个我们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的鬼东西?”
就在他意念颤抖的瞬间,他们脚下的“锁孔”世界,开始了剧烈的崩塌。
那片承载着他们的黑色岩石,如同融化的蜡一般,迅速消解、褪色。四周的无尽黑暗,被两种截然不同的光芒撕裂。
一边,是无穷无尽、汹涌燃烧的金色火海。那火焰充满了暴烈与不屈的意志,每一次浪涛的翻涌,都仿佛能焚尽诸天。那是朱雀的本源力量,是朱淋清最后的守护壁垒。
另一边,是一座宏伟、冰冷的金色国度。那国度里的一切,都由最纯粹、最规则的几何线条构成,建筑、街道、乃至光线,都遵循着一种毫无生机的、绝对的秩序。那是朝圣者的权柄,天命的具现化。
张帆和薛无算,被悬置于火海与国度之间的虚空之中,渺小得不成比例。
“完了……”薛无算喃喃自语,他的意念之火,在这两股庞大力量的对峙下,明灭不定,随时都会熄灭,“这……这就是她的识海……真正的战场……”
他们看见了。
在火海的最前沿,有一簇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的火苗。
那火苗呈现出朱雀的形态,却只有巴掌大小,与身后那片滔天火海相比,就像是巨浪前的一点萤光。
但就是这簇火苗,正以一种决绝到惨烈的方式,一次又一次的,撞向那座宏伟的金色国度。
每一次撞击,都在国度那水晶般完美的壁垒上,撞出一丝微不可见的裂痕。
而下一瞬,那裂痕就会被国度内部流淌的秩序之力瞬间修复,完美如初。
周而复始,永无休止。
那是朱淋清自己的意志。
以她与张帆的契约为引,以她对“生”最原始的渴望为锋,在进行着一场注定失败的冲锋。
“真是……愚蠢的坚持。”薛无算的声音里,不知是恐惧还是某种复杂的情绪,“毫无意义,除了加速自己的消亡,什么也改变不了。”
张帆没有看薛无算。
他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那簇小小的、却比身后整片火海还要明亮的火焰上。
他看到了一条线。
一条极细的、泛着银光的线,从自己的意识本源延伸出去,精准地连接着那簇代表朱淋清意志的火苗。
契约。
它不只是束缚,更是桥梁。
就在这时,一个威严、伟大、不含任何情感的意志,从那座金色的国度中降临,响彻整个识海。
“蝼蚁意志,岂能撼动天命!”
声音并非来自某一个点,而是整个国度在共鸣,每一个几何线条都在震动,宣读着至高无上的法旨。
“此身为钥,开启神藏,乃天定之轨,无上荣光。”
“汝之挣扎,不过是凡俗的愚昧!”
神藏!
薛无算彻底瘫软了。他的意念几乎要溃散。
“神藏……是神藏……我们……我们竟然卷进了一场开启神藏的仪式里……完了,彻底完了……”他猛地转向张帆,意念中充满了最后的疯狂,“张帆!放手!我们现在断开连接,立刻逃离!兴许还能保住一缕残魂!再晚一点,我们就会被这神藏的因果碾成飞灰!”
“你走了,她就真的没希望了。”张帆的意念平静得可怕。
“她的希望?她的希望就是我们的绝路!”薛无算尖叫,“我不想给她陪葬!我还没活够!你放不放手?你不放,我自己斩断!”
薛无算的意念体上,光芒一阵剧烈地闪烁,他竟真的在尝试斩断与这片空间的联系。
但张帆的意念,化作一道无形的壁垒,将他死死压制。
“你干什么!”薛无算惊怒交加。
“看看那条线。”张帆的意念,指向自己与朱淋清之间的银色丝线。
薛无算一愣,随即“看”了过去。
“契约的连接……这又如何?这只能证明我们绑得更死!”
“不。”张帆否定了他,“你没发现吗?她每一次撞击的力量,都来自她身后的那片火海。但催动火海的,是她自己的意志。她的意志正在被飞快消耗。”
“废话!这谁看不出来!”
“但她每一次撞击,都在遵循一个轨迹。”张帆的意念,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分析着那簇火苗的每一次徒劳的冲锋,“她在攻击金色国度的同一个点。她在用自己的生命,为我们创造一个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薛无算无法理解,“就算她把那墙撞穿了,我们又能做什么?冲进去和那个‘天命’打一架吗?”
“她不是在撞墙。”
张帆的意念,前所未有的凝聚。
“她是在……定位。”
“定位?”
“定位那个‘天命’的核心。它不是无处不在,它一定有一个核心的操控点。朱淋清在用自己的灵魂,为我们标记出那个点。”
张帆的意念,转向了薛无算。
“现在,我需要你的力量。”
薛无算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我的力量?我的力量就是赶紧逃命!我凭什么要帮你这个疯子去送死?”
“因为,你逃不掉。”张帆的意念,带着一丝冷酷,“我们都在锁孔里,你我,还有她,已经是‘钥匙’的一部分。仪式一旦完成,我们谁也活不了。唯一的生路,就是毁掉这把钥匙,或者……毁掉那个想用钥匙开锁的人。”
他顿了顿,意念直指薛无算的核心。
“你帮我,我们或许还能博一条活路。”
“你不帮我,我现在就先让你魂飞魄散。”
薛无算沉默了。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但他知道,张帆说的是事实。他也知道,张帆真的会这么做。
良久,他干涩的意念传来:“……你要怎么做?”
张帆的意念,重新投向那簇还在奋力撞击的火苗,以及那条连接着彼此的银色丝线。
“她以契约为矛,力量却只来自她自己。”
“现在,我要给她加上一份力量。”
他的意念,不再平静,而是开始像他身后的那片金色火海一样,熊熊燃烧起来。
“我要把我的意志,我的力量,顺着这条线,全部灌注给她。”
薛无算感到一阵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你疯了!你会把自己烧干的!”
张帆的意念,发出了一声轻笑,带着一种薛无算无法理解的决然。
“那就一起烧。”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不再压制自己的力量。
他的整个意念体,化作了一股纯粹的、决绝的洪流,顺着那条银色的契约之线,奔涌而出。
那簇在金色国度前即将熄灭的火苗,猛地一顿。
下一刻,它冲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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