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流的尽头,是撕裂。
张帆的意念仿佛被投入了一台无形的绞肉机,与薛无算、与朱淋清,三者被那根银色的丝线强行糅合,又被一股更庞大的力量粗暴地扯开。
“你干了什么!”薛无算的意念在尖叫,充满了惊恐与怨毒,“你这个疯子!”
张帆没有回应。他正坠落。
从那个虚无的、由意志构成的“锁孔”世界,坠回一个有质感、有痛楚的现实。
“砰!”
他砸在坚硬的岩石上,每一寸魂体都像是散了架。剧痛,远超肉身的痛楚,从一个点爆发,瞬间席卷了他意识的全部。
那个点,在他的胸口。
死印。
他挣扎着“看”向自己的身体,那是一具由能量勉强聚合的形态,正在不稳定的闪烁。而在胸口,那枚他以为会彻底吞噬自己的死印,正在发生某种诡异的变化。
它没有像预想中那样爆发,反而像一个贪婪的漩涡,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周围是什么?
是源海。是这片遗弃之地最本质的混乱与死寂。一种灰色的、带着“终结”意味的能量,被张帆称为“寂灭本源”的东西。
死印正在吞噬它。
那些灰色的寂灭本源,如同百川归海,被吸入死印的符文之中。原本漆黑的印记,竟开始浮现出一缕缕暗金色的纹路。纹路所过之处,符文变得更加凝练、古朴,仿佛从一件粗糙的仿品,被打磨成了真正的古物。
“这是……”薛无算也感觉到了这变化,他的尖叫停顿了,“这股力量……它在吸收源海的本源?”
最关键的是,随着暗金纹路的蔓延,那股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竟然在缓缓减轻。不,不是减轻,而是被转化了。死印不再是单纯的毁灭,它变成了一个熔炉,将外界的“寂灭”与张帆自身的“意志”一同煅烧,提炼出一种全新的、完全属于张帆的力量。
他对死印的掌控,前所未有的清晰。
“别分心!”薛无算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看看那边!那个鬼东西!”
张帆艰难地抬起“头”。
不远处,朱淋清正被一道身影压制着。
她的火焰暗淡了许多,显然在之前的“钥匙”仪式中消耗巨大。但她依旧像一头护崽的母兽,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张帆和那个敌人之间。
敌人。
那不是一个“人”。
它通体由一种近乎琉璃的金色光辉构成,没有五官,没有肢体细节,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它的行动没有丝毫烟火气,每一次出手,都带着一种绝对的、不容辩驳的“规则”感。仿佛它不是在攻击,而是在“纠正”朱淋清这个“错误”的存在。
朝圣者。
天命的使徒。
“它就是那个‘锁匠’的走狗!”薛无算的声音里满是忌惮,“我们在‘锁孔’里攻击了它的主人,它现在是来清理我们这些‘杂质’的!”
朱淋清又一次被击退,构成她身体的火焰都黯淡了几分。
朝圣者的攻击精准而高效。它不追求最大的破坏,只寻找最有效的瓦解方式。
“我们的跑!”薛无算催促道,“趁着那个女人还能拖住它,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跑?”张帆的意念第一次回应了他,平静得可怕,“往哪儿跑?”
“我怎么知道往哪儿跑!”薛无算几乎要咆哮,“随便哪个方向!只要离开这儿!你还想留下来给那个女人陪葬吗?”
“她是为了保护我。”张帆陈述着一个事实。
“那又如何!那是她蠢!”薛无算毫不客气地说道,“妇人之仁!在这种地方,除了自己谁都不可信!你那个愚蠢的决定,把我们三个绑得更紧了!我现在想跑都跑不掉!”
张帆没有理会他的抱怨。他将新获得的对死印的掌控力,小心翼翼地延伸出去。
一股混乱的能量流,正巧从他身边漂过。
以前,他只能躲。
现在……
张帆的意志动了。胸口的死印微微一亮,一丝暗金色的力量探出,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在那股能量流的侧面推了一下。
那股狂暴的能量流,竟真的偏离了原本的轨迹,擦着他的身体滑向了远方。
成功了。
薛无算也感受到了这一瞬间的变化。“你……你做了什么?你竟然能影响这里的能量流?”
张帆没有回答。
他的意念,全部集中在远处的战场上。
朱淋清在节节败退。朝圣者的每一次攻击,都精准地打在她的能量循环节点上。再这样下去,不出十次攻击,她就会彻底崩溃。
“没时间了。”张帆的意念对自己说。
“你又想干什么?”薛无算警惕起来,“我警告你,张帆!别再做任何疯狂的事情!我们好不容易从那个鬼地方逃出来,你只要恢复一点力量,我们就能……”
“闭嘴。”张帆打断了他。
他的意念,如同一张大网,笼罩了整个战场。他不是在看朱淋清,也不是在看朝圣者。
他在看它们之间的“空间”。
看那些被战斗搅动的、混乱的寂灭本源。
“它在遵循规则。”张帆的意念,冰冷而精确,“它的每一次攻击,都选择最短的距离,最省力的角度。它是一台精密的杀戮机器。”
“所以我们才要跑啊!你怎么跟这种东西打!”
“机器,也是有弱点的。”张帆的意念里,透出一丝疯狂的计划,“机器最怕的,是变量。是它无法计算的东西。”
他看向朱淋清,那个还在死战不退的身影。
“我必须帮她。”
“你拿什么帮?”薛无算嗤笑,“你现在连动都动不了!你的力量全都用来维持自己的形态了!”
“谁说,我要用蛮力?”
张帆的意念,转向了薛无算。
“现在,我还需要你的力量。”
薛无算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又来?你还想榨干我?我告诉你,没门!我宁可被那个金色的东西打散,也绝不再帮你这个疯子!”
“你会帮的。”张帆的意念,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笃定。
“你凭什么这么觉得?”
“因为,我死,你也活不了。”张帆的意念,像一把手术刀,剖析着他们之间那条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联系,“我们现在的连接,比之前的契约更深。我的核心,已经烙印上了你的气息。那个朝圣者,在解决了朱淋清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我。它会把我,连同你,一起‘纠正’。”
薛无算沉默了。
他能感觉到,张帆说的是事实。在那个“锁孔”里,张帆那孤注一掷的举动,像是一把烙铁,将他们两个的灵魂硬生生焊在了一起。
“……你想怎么做?”半晌,薛无算干涩的意念传来。
“很简单。”张帆的意念,重新投向战场,“我要在它的必经之路上,给它放一个‘陷阱’。”
“陷阱?用什么?用你的口水吗?”
“用这个。”
张帆的意念,引导着薛无算“看”向自己胸口的死印。那个正在缓缓旋转,吞吐着寂灭本源的暗金色漩涡。
“我要用这片混乱的能量,制造一个它无法理解的‘错误’。”
张帆的计划很简单。
他要调动周围的寂灭本源,在朝圣者下一次攻击的路径上,制造一个极不稳定的能量奇点。
朝圣者的行动逻辑是“最优解”。当它的“最优路径”上出现一个无法计算的、混乱的、可能导致自身规则紊乱的奇点时,它会怎么做?
是绕开?还是强行破除?
无论是哪一种,都会为朱淋清创造一个喘息,甚至反击的瞬间。
“这太冒险了!”薛无算立刻明白了张帆的意图,“调动那么庞大的能量,万一失控,第一个被炸死的就是我们自己!”
“所以,我需要你。”张帆的意念,第一次带上了“商量”的口吻,“我的意志为主导,你的力量为辅助。帮我稳住那个奇点。只要一瞬间就够了。”
薛无算再次陷入了沉默。
帮,可能一起死。
不帮,肯定一起死。
“……妈的。”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算是同意了。
张帆不再犹豫。
他的全部意志,通过死印,探入周围那片灰色的、死寂的能量之海。
“就是现在!”
在朝圣者又一次抬手,准备对朱淋清发动下一次“纠正”的瞬间,张帆动了。
他的意念像一根撬棍,狠狠地插进了平静的能量海面!
“凝!”
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周围大片的寂灭本源被强行抽动,向着一个点疯狂汇聚。那个点,正是朝圣者与朱淋清之间的直线路径!
一个肉眼可见的、由纯粹的寂灭能量构成的、高速旋转的灰色球体,凭空出现。
它不稳定,它混乱,它充满了毁灭的气息。
朝圣者那琉璃般的身体,第一次停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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