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谏阻和议疏
臣谢渊谨沥血叩奏陛下:
臣以彰义门巷战残躯,臂创未敛(箭镞透骨,化脓犹殷),咳血不已,然值胡尘压境、社稷垂危之秋,念及太庙列祖之灵、京师百万之命,敢不披肝沥胆,陈拒和之忠言,惟陛下察之:议和者,非权宜之策,实亡国之阶;割地者,非避祸之方,乃辱祖之罪。臣虽死,不敢赞和议一字!
昔神武帝起淮右、定四海,手铸玄铁 “守土” 剑,遗训镌于太庙玉碑:“大吴寸土,皆殉国将士血沃,失寸土者,无颜入祀列祖”;元兴帝五犁漠庭、勒石燕然,尝召诸将誓曰 “胡骑之悍,终畏华夏同心,若敢窥我疆土,必犁其庭、扫其穴”;永熙帝守成抚民、励精图治,临终手谕付内阁,墨痕犹鲜:“凡我子孙,当以社稷为命,宁战死于城垣,不辱没于和议,失一尺疆,便减一分祖德”。三圣之训,煌煌在目,陛下日夕瞻拜太庙,岂敢或忘?
今瓦剌遣使求和,索黄金万两、白银十万两,复求割宣府、大同二卫 —— 此非和,乃逼降也!宣府者,居庸关之屏障,边军之根本,胡骑若据之,可朝发而夕叩内城;大同者,紫荆关之藩篱,粮道之枢纽,敌兵若陷之,京师便成孤悬。二卫既割,如断大吴左臂,拆京师藩篱,瓦剌他日再犯,何险可守?何兵可援?臣察瓦剌之 “和”,非弭兵之诚,实乃饵敌之诈:今日输金帛,明日必索玉帛;今日割二卫,明日必求河北;今日称 “叔侄之礼”,明日必逼 “君臣之份”。昔宋真宗景德间,辽人逼盟澶渊,岁输银绢三十万,终启靖康之祸,二帝蒙尘,中原陆沉;本朝元兴帝时,元裔阿鲁台求 “通贡”,先帝拒之,亲率大军北伐,大破漠北,方换数十年边尘不起。此非臣臆断,乃玄夜卫北司指挥使秦飞所擒瓦剌细作巴图供词可证 —— 巴图招认,瓦剌太师也先尝对左右笑曰 “大吴若许和,三年后必灭之,萧桓小儿,不过吾掌中物耳”,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更可痛者,内奸与胡贼勾连,助纣为虐,实为社稷心腹之患。吏部尚书李嵩,身掌百官铨选之重,却私扣通州仓边军粮万石(账册已由户部侍郎陈忠勘实,管库郎中签名、仓印俱全,钤印存案),转鬻于张记粮行,得银五百两,欲充 “议和献金”;复密会瓦剌使者于城南客栈,许以 “若陛下许割宣、大二卫,嵩愿为内应,助太师取京师,届时求荐嵩为大吴太宰”,其谋逆之心,已写于纸上。礼部尚书王瑾,职掌宗庙礼仪,却受瓦剌黄金五十两,匿宣府卫副总兵李默率三千骑至卢沟桥之边军急报(驿卒证言在案,急报钤宣府卫印,已缴太庙),恐陛下知援军至而坚拒和之心,其欺君之罪,铁证如山。诏狱署提督徐靖,掌诏狱缉奸之责,却受镇刑司副提督石崇所托,拖延核验李、王通敌罪证,为二人通风报信,纵奸避法,其罔法之恶,不容轻恕!
臣鏖战彰义门巷陌时,亲见六旬叟张阿公,持锈锄当胡骑,身中三箭犹倚断墙骂 “胡贼敢犯我疆土,老夫便与你同死”;十五龄女贞林阿妹,父母死于敌刃,仍抱青石砸敌马,泣曰 “宁为忠魂守乡关,不做胡奴失气节”;更有无数百姓,或捐粮、或递水、或持菜刀助战,虽手无寸铁,却愿与士卒共死。百姓尚知 “宁死不做亡国奴”,而李、王、徐之流,身居一品、二品高位,食大吴俸禄,却欲卖大吴疆土、害大吴百姓,其心之冷,尤胜胡骑之寒;其行之恶,更甚瓦剌之暴!
臣蒙陛下恩,任太保兼兵部尚书,掌全国军政、九边防务,自瓦剌犯境以来,率士卒守西直门、战彰义门,甲胄染血如红漆,镇国剑卷刃不可用,却从未敢言 “和”、敢言 “迁”—— 因臣知,迁都则百姓失所,士卒心寒,大吴必分崩离析;死守则君臣同心,军民协力,胡贼必知难而退。今宣府李默之师已至,大同卫援军亦在途;陈忠已追回李嵩私扣粮饷,工部尚书张毅正督造火炮五十门、弓箭万余支,军器局匠人夜以继日,不敢稍歇;京营卒虽疲,却皆愿 “效死登城”;百姓虽苦,却争相 “捐粮助军”。如此人心、如此军力,若陛下拒和议、斩内奸、整军备,臣愿以残躯坐镇军前:臂伤不能挽弓,便督造甲胄;咳血不能策马,便调度粮草;若胡骑再至,臣必拄剑登城,与士卒共死社稷,绝不令瓦剌再越内城一步!
若陛下轻信和议,割地输金,则臣有三忧,寝食难安:一忧太庙列祖之灵不安,玉碑蒙尘,三圣遗训沦为虚言;二忧边军将士寒心,今日弃二卫,他日谁愿再为大吴死战?三忧百姓流离失所,天下离心,大吴万里江山,将沦为胡骑牧场。臣愿以死明志:若和议成,臣请解太保、兵部尚书之职,赴太庙列祖碑前自缢,以谢列祖列宗、谢天下百姓,绝不敢苟活于辱国之世!
伏惟陛下察臣愚忠,以三圣遗训为鉴,以社稷百姓为重,拒瓦剌之诈和,诛李、王、徐之内奸,明诏天下 “大吴誓守京师,与胡贼死战到底”,则宗庙安、社稷固、百姓宁,大吴幸甚!天下幸甚!
臣谢渊 顿首再拜
德佑十五年 于太庙临时理政之所
(附:瓦剌细作巴图供词一卷(玄夜卫文勘房主事张启核验手印,与李嵩、王瑾在吏部、礼部存档印鉴完全相符)、通州仓边军粮饷账册一册(户部侍郎陈忠督核,管库郎中李明、仓丞王顺签名为证,钤通州仓印)、宣府卫援军急报三件(边军驿卒刘忠、张全证言在案,急报钤宣府卫总兵印)、李嵩与瓦剌使者密会客栈掌柜供词一份,俱呈御览,玄夜卫、户部、兵部各存副本,以备核验。)
御批谢渊谏阻和议疏
太保谢渊所奏《谏阻和议疏》,朕已览毕,字字泣血,句句忠肝,览之动容,思之振聋。朕谨以列祖列宗之灵为鉴,昭告天下,亦复太保:
朕惟大吴社稷,肇自神武帝(萧武),历元兴(萧珏)、永熙(萧睿)诸帝,皆以 “守土护民” 为根本,以 “和议辱国” 为大戒。神武帝铸 “守土” 剑,元兴帝勒燕然石,永熙帝留 “宁战不辱” 手谕,此非仅为训诫,实为大吴立国立邦之魂。今瓦剌假 “和” 为名,索金割地,其心在灭我社稷、掳我百姓,正如太保所言 “议和即亡国,割地即辱祖”,朕岂敢以列祖之土、百万之命,换一时之苟安?自今日始,瓦剌和议之请,朕断不许;凡再敢言 “和” 言 “迁” 者,以 “辱国不忠” 论罪,斩无赦!
太保揭李嵩(吏部尚书)私扣粮饷、通敌谋位,王瑾(礼部尚书)受赂匿讯、欺君误国,徐靖(诏狱署提督)纵奸避法、包庇旧党,罪证确凿,天地难容!此三人者,身居高位,食朕俸禄,却与胡贼勾连,视社稷为筹码,视百姓为草芥,其恶甚于瓦剌之骑,其罪当诛于太庙之前!朕已下旨:李嵩、王瑾、徐靖即刻革职,由玄夜卫指挥使周显(从一品)督率秦飞(北司指挥使)、张启(文勘房主事),搜捕其党羽,不得漏网;刑部侍郎刘景(正三品)主审此案,凡涉通敌、贪腐者,无论官职高低,皆从严论处,抄没家产充作军饷,以谢天下!
至太保所忧 “援军、粮饷、军器” 诸事,朕已分遣处置:宣府卫李默(副总兵)所率三千骑,朕已命快马传旨,催其速至彰义门协防;大同卫援军,亦令兵部侍郎杨武(正三品)驿递急报,促其星夜赴京;粮饷一事,户部侍郎陈忠(正三品)既已追回李嵩私扣之粮,朕命其三日内尽数调拨边军及内城百姓,再从内帑拨白银五万两,补军饷之缺;军器制造,工部尚书张毅(正二品)已领旨,督率军器局匠人夜以继日,铸火炮、造弓箭,十日之内必送往前线,绝无延误。
太保身经西直门、彰义门两战,臂创化脓未敛,咳血犹未止,却仍扶病陈词,以死明志,此非独忠,实为社稷之柱石、朕之左右手。朕闻太保 “若和议成,愿赴太庙自缢” 之语,既感且痛 —— 社稷需卿,京师需卿,百姓需卿,卿若有失,朕失一臂,大吴失一长城!朕已命太医院院使(正五品)携最优药材,即日赴卿府诊治,卿务必遵医嘱静养,待伤愈后仍总领京师防务与边军调度,朕信卿之忠,亦信卿之能,必能率军民退胡贼、保疆土。
朕前日移驾太庙,誓与京师共存亡;今日览太保之疏,更知 “守土” 非朕一人之事,需君臣同心、军民同力。自今而后,太庙仍为临时理政之所,朕每日必拜列祖牌位,以三圣遗训自省;百官若有建言强军、护民者,朕必纳之;百姓若有捐粮、助防者,朕必赏之。凡我大吴子民,无论官民、无论老幼,皆当以太保为范,以 “宁死不做亡国奴” 为志,共拒胡贼,共守京师!
太保其勉之,朕与社稷,皆倚卿矣。钦此!
德佑七年冬 御笔于太庙临时理政之所
(钤 “德佑御印”“太庙鉴玺” 二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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