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城”悬浮在终年不散的、由纳米雾霾构成的“灰烬之帷”之上。城市的光鲜,建立在吞噬“梦境”的基石之上。梦境,不再是私密的休憩,而是“梦界财团(oneirocorp)”严格管控、租赁、开采的终极资源。
莉芮蜷缩在“织梦工坊”蜂巢般的隔间里,眼睑被“神经诱导贴片”覆盖,指尖在虚拟控制台上无意识地滑动。她是“织梦师”,财团的底层劳工。她的工作,是潜入客户的“共享梦境池”,编织符合“标准梦境体验规范”的预制梦景——温馨的家庭聚会、刺激的虚拟冒险、浪漫的邂逅…确保客户获得高效、安全、无风险的“情绪收益”。
报酬是微薄的“清醒点数(wakepoints)”,用于兑换维持生理机能的“营养糊”和延长“深度睡眠许可”的时间。在永夜城,清醒是奢侈品。居民被鼓励尽可能延长“有效睡眠时间”,在财团编织的梦境中消费、体验、产出“情绪价值”。莉芮的“清醒额度”仅够她每日维持4小时基础活动。
她的工坊隔间外,巨大的全息广告牌闪烁着:
“出租你的梦!开采潜意识金矿!财富在沉睡中积累!”
“警惕‘清醒症’!及时注射‘深度安眠稳定剂’!”
莉芮最大的财富,是她异常的“清醒阈值”。长期接触诱导贴片,她的神经对催眠信号产生了部分抗性。在编织梦境时,她偶尔会短暂地“半醒”——模糊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甚至能窥见梦境底层,客户潜意识中未被完全过滤的“杂质”:被压抑的童年恐惧、对现实的不满碎片、扭曲的欲望投影…这些“意识残渣”会被系统自动清除,但她指尖残留的冰冷触感却挥之不去。
一次高危任务:修复一位顶级客户(代号“收藏家”)的“失落天堂梦境”。该梦境因不明原因出现“熵化”——温馨的海滩别墅爬满锈蚀,家人面孔融化,天空下起酸雨。
莉芮接入梦境。瞬间,神经诱导信号异常波动!她陷入“深度半醒”状态!
梦境视界: 别墅墙壁剥落,露出锈蚀的钢筋和蠕动的、散发腐肉气息的“意识霉菌”!家人的脸孔扭曲成哭泣的蜡像,眼泪是黑色的石油!
潜意识底层: 一股粘稠、冰冷、带着福尔马林与铁锈混合腥气的意念洪流涌入!是收藏家深埋的记忆:他发家前在“锈带潜意识矿场”担任监工,目睹矿工因“梦境过载”导致脑死亡的惨状!那些矿工的脸,正是梦境中融化的“家人”!
系统警报: “检测到高浓度‘意识污染’!执行:梦境隔离与记忆消杀!”
污染核心: 莉芮“看”到!熵化的源头并非故障,是矿工亡灵残留的“集体怨念”在侵蚀梦境!它们在无声尖叫:“…还我…梦…还我…命…!”
莉芮被强制弹出,冷汗浸透工服。系统报告:“修复失败。污染等级过高。建议:废弃该梦境单元,回收可用情绪残片。” 她惊魂未定,指尖残留着腐肉的滑腻感。更让她心悸的是,在隔离前的一瞬,她“尝”到一缕微弱的、不属于收藏家的青草与泥土气息——是矿工们对故乡田野的残存记忆!
她偷偷缓存了梦境崩溃时逸散的一缕“污染数据流”——一团不断搏动的、暗绿色的“意识脓液”。
莉芮的“异常”被系统标记。她的清醒额度被削减至2小时,营养糊配给降低。更糟的是,她被调入“深渊维护部”,负责清理“潜意识矿场”反馈回主网的“梦境残渣”——矿工因过载崩溃后,残留的、混乱的神经脉冲。
矿场位于永夜城地底深处,通过“神经虹吸塔”连接锈带区贫民的睡眠舱。莉芮的维护舱悬浮在巨大的“残渣池”上方。池内翻滚着粘稠的、散发神经烧焦气味的暗紫色泡沫,不时浮现出扭曲的人脸轮廓或破碎的尖叫残影。
她的任务,是用“意识滤网”打捞有价值的“情绪结晶”(恐惧、欲望碎片),其余残渣导入“焚化回廊”彻底销毁。一次打捞时,滤网意外捕获一团暗绿色脓液——与她缓存的“污染数据”同源!
接触瞬间!
神经冲击: 矿工被强制接入梦境时的窒息感!神经过载的灼痛!脑死亡前的极致恐惧!
意念碎片: “…孩子…学费…”“…呼吸…不能…”“…监工…笑…”
污染真相: 脓液中,无数矿工的残念在哀嚎!财团在矿场投放“梦境催化剂”,强制矿工产出高强度的“痛苦梦境”与“恐惧梦境”,因其“情绪净值”极高!矿工不是“出租”梦境,是被活活榨干!他们的死亡,被标记为“有效损耗”!
莉芮的清醒阈值剧烈波动!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愤怒在胸中凝结!这愤怒让她抵抗住了诱导贴片的催眠,维持了更长时间的清醒!她意识到,自己的“清醒抗性”并非缺陷,是对系统谎言的本能抗拒!是未被完全驯化的人性抗体!
她将暗绿色脓液秘密封存,命名为“清醒之种”。
“永夜庆典”临近。财团将推出划时代的“梦魇期货市场”——允许投资者押注特定类型噩梦(如坠落、追逐、怪物)的“情绪波动率”,并从中获利。庆典核心,是启动“深渊熔炉”——一个能将矿场残渣高效转化为“高纯度梦魇能量”的装置,为期货市场提供底层资产。
莉芮被选为熔炉的“意识流校准师”。她看着熔炉入口翻滚的残渣泡沫,仿佛看到无数矿工扭曲的面孔。她知道,熔炉一旦全功率启动,将有更多矿工被加速榨干。
她的清醒之种在密封罐中不安躁动。她需要一件武器。目标锁定:熔炉的“神经共振核心”——它放大并提纯梦魇能量,也是整个系统的脆弱节点。
行动前夜,她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她摘下诱导贴片,注射了双倍剂量的“清醒药剂”(黑市购得)。剧痛!如同冰锥刺穿太阳穴!她强忍眩晕,将“清醒之种”的脓液,滴入自己的神经接口!
瞬间,地狱降临!
意识海啸: 矿工们的痛苦记忆如山崩海啸般涌入!过载的灼痛!窒息的绝望!对监工的刻骨仇恨!
清醒燃烧: 她的清醒阈值被强行拔高!大脑如同超频的引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处理信息!她“看”穿了财团的谎言网络,感受到城市下方亿万沉睡者的麻木!
种子异变: 脓液中的矿工残念,与莉芮的清醒意志、滔天愤怒结合,异化为一种高度活跃、具备传染性的“清醒瘟疫”原体!它不再是脓液,是沸腾的、暗绿色的、由纯粹意识痛苦构成的“反梦魇”病毒!
“以…清醒…之…名!”莉芮在剧痛中低吼。
庆典日。深渊熔炉启动。暗紫色残渣被虹吸入炉,转化为刺目的猩红“梦魇能量”。
莉芮站在校准台前。共振核心发出低沉的嗡鸣,能量读数飙升。她深吸一口气,将连接着自身神经接口的“校准探针”,狠狠刺入共振核心的外壳!
“注入!清醒瘟疫!”
她引爆了体内的“反梦魇病毒”!
病毒注入: 沸腾的暗绿色瘟疫原体顺着探针,如同高压水银注入共振核心!
核心污染: 猩红的梦魇能量瞬间被染成污浊的墨绿色!共振频率扭曲、尖啸!
信号逆转: 瘟疫病毒篡改放大逻辑!梦魇能量被转化为携带矿工痛苦记忆与清醒意志的“反催眠脉冲”!
场域倒灌: 脉冲被千倍放大,顺着神经虹吸塔的网络,反向冲入所有连接的睡眠舱!
瘟疫爆发:
矿工舱: 沉睡的矿工集体惊醒!强制催眠被打破!他们捂着灼痛的太阳穴,眼中布满血丝,矿工的记忆碎片与莉芮的愤怒在他们脑中炸开!
客户舱: 正在享受美梦的客户瞬间坠入地狱!梦境被强制切换为矿工濒死的窒息感、监工的狞笑、脑神经烧焦的幻痛!美梦化为极致噩梦!
织梦工坊: 诱导贴片过载冒烟!织梦师们惨叫着醒来,指尖残留着真实的腐肉触感与矿坑的冰冷!
全城网络: 反催眠脉冲通过公共睡眠网络扩散!永夜城数百万沉睡者被强制惊醒!头痛欲裂,耳边回荡着矿工的哀嚎与莉芮的怒吼!
期货崩盘: 梦魇期货市场因海量“异常情绪波动”瞬间冻结!数据乱码淹没屏幕!投资者账户化为乌有!
熔炉爆炸: 过载的共振核心炸裂!墨绿色的能量流如同岩浆般喷涌,吞噬了半个深渊维护部!
莉芮的焚化: 释放所有病毒后,莉芮的身体在共振核心旁剧烈颤抖。她的眼耳口鼻渗出暗绿色的光流,皮肤下神经束如同烧红的铁丝般透亮。她感到意识被病毒同化、分解,融入这场席卷全城的清醒风暴。最后一刻,她“尝”到了久违的、真实的晨风气息——来自矿工记忆中的田野。
“清醒瘟疫事件”后,永夜城坠入“永昼噩梦”。
财团崩溃: oneirocorp总部被愤怒的矿工和惊醒的市民冲击。神经虹吸塔被捣毁。梦境租赁市场冻结。
睡眠恐惧症: 幸存者普遍患上“入睡障碍”,恐惧梦境被污染或再次被强制唤醒。黑市“清醒药剂”价格飙升。
矿工觉醒: 锈带区矿工挣脱睡眠舱,他们脑中残留着矿场记忆碎片和莉芮的愤怒,成为有组织的反抗力量“清醒之子”。
莉芮的烙印: 熔炉废墟深处,凝结着一块不断搏动、散发微弱墨绿荧光的“意识结晶”。触碰者会经历短暂的清醒闪回(矿工痛苦、莉芮的愤怒),被称为“莉芮的低语”。
瘟疫残留: “清醒瘟疫”并未消失,而是潜伏在神经网络中。随机爆发“清醒潮涌”,导致区域人群集体惊醒并伴随剧烈头痛与幻痛。
新秩序困境: 如何在恐惧睡眠与生理需求间平衡?如何治疗清醒瘟疫的后遗症?如何定义“真实”与“梦境”的边界?
在锈带区废弃的矿场入口,“清醒之子”用红漆涂鸦了莉芮的模糊肖像,下方写着:“她撕开了黑夜!” 矿工们不再入睡,而是轮流值守,眼中燃烧着疲惫却锐利的光芒。
一个前织梦师蜷缩在公寓角落,手里紧握着一瓶“深度安眠稳定剂”,却不敢注射。窗外永夜城的霓虹依旧闪烁,但对她而言,那光芒不再代表梦幻,而是“清醒瘟疫”残留的、神经质的刺痛。
而在熔炉废墟旁,那块墨绿的意识结晶微微搏动。结晶表面,偶尔浮现出莉芮最后平静的面容轮廓,以及矿工田野上摇曳的、金黄色的麦浪幻影。风穿过废墟的钢筋,发出如同叹息般的呜咽,又像是无数人惊醒后,那第一口真实而痛楚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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