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许靳。
自半年前出国,她和许靳已经很久没见了。没想到会在异国他乡遇到故人,陈纾音动动唇,半晌才开口:“你怎么会来这里?”
许靳摘掉口罩。
“出差。公司在伦敦有个研发中心,我过来看看。”
伦敦离这里可不近。连签证都不是用的同一套。
但陈纾音只垂垂眼,什么都没说。
深夜不方便请人上去,她想了想:“喝一杯吗?附近有家咖啡店营业到挺晚。”
“好。”对方温和笑笑。
咖啡店里。
许靳向来不是会让场面冷下来的人。他问了她的近况,又问家里物资是否足够。
陈纾音说:“挺好的。”
整座城市有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气质。只看尼斯海边,多少人握着酒瓶醉生梦死,又有多少人风里来浪里去,就可见一斑。
黑咖太苦,许靳喝不惯,丢了块方糖进去。
“准备在这里留多久?”
除了陈心棠,这是第二个问她这些的人。
陈纾音摇头,说不知道。
“我在国内没有亲人。在哪里生活,对我来说没有区别。更何况现在也很难……”
航线断了。她不知道许靳是怎么来的,但她确实没办法回去。
“我能带你离开。”许靳放下杯子,“等我忙完伦敦的事,就来找你。”
他的神色有那么点认真。陈纾音怔了下,发丝垂落几根,挡住白皙的脸。
“不用了。”
“他们不是真的订婚。”许靳说。
“什么?”
“谢明玦和我妹妹,不是真的订婚。”
他说,半年前两人达成交易,许乘月原计划春节后要回美国,因为形势不明朗才耽误到现在。而谢明玦,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和许乘月结婚。
陈纾音安静听他说完,她坐在那,微低了点头,神色冷清又索然。
许靳有些意外她的反应。
“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没有。”陈纾音终于抬抬眼,声音有些低,“我很早就知道了。”
知道他另有目的,也知道他对许乘月不是真心。这样的男人能有几分真心,给几句似是而非的承诺已经是施舍了。
方柔死了,陈纾音在虞村找到他的那晚,她清楚看到他眼中的恨意。这种与日俱增的恨不会消失,他会报复,早晚而已。
可惜直到订婚宴那天,陈纾音才知道他报复的方式。
“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
“因为这和我们分手没有关系。”陈纾音打断他。
从咖啡店出来,许靳送陈纾音回公寓。他们走在深夜无人的大街上,因为不知道能聊什么,整个过程都很沉默。
快到楼下,许靳才开口:“送你回来那个,是男朋友?”
陈纾音笑笑,说:“还不是。”
能看出她过的不错。许靳没有多停留,只说,有需要帮忙的尽管找他。
今年天气热得反常,从咖啡店出来短短几分钟,陈纾音热得额头一层汗,发丝黏在脸上。
许靳侧头看了她几秒,想伸手帮她拂开,却听到她异常冷静的声音:“应该没有这种时候了。”
指尖停顿几秒,他收回。
“为什么这么说?”
重新提起这些人有点不适,陈纾音安静片刻才继续:“从一开始,你也是因为许乘月才接近我的,不是吗?”
她不是傻子。
三番几次,许靳告诫她,跟谢明玦在一起不会有结果,是因为他早就知道谢许两家的婚约。
他知道,却没有说。
陈纾音敛眸。
“还有一年前,虞村那个晚上,你扶我进你房间,是因为看见谢明玦在。”
她用的是陈述句。
陈纾音比他想象中更聪明。很多事她都知道,只是在那个当下,她选择了沉默。
但此时此刻,她只想离复杂的人和事远一点。
“谢谢你来看我。这对我意义重大。”陈纾音冲他笑笑,“但我不需要你的任何帮助。”
许靳说不出话。
直到陈纾音转身上楼,他才开口:“不接受我的帮助。那他的呢?”
脚步突兀停住。
“什么意思?”
“意思是,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人是谢明玦,如果是他要带你回去呢?”
陈纾音没回头。
声音混在潮热的空气里,毫无起伏,像是自嘲。
“我没那么重要。”
*
2021年中,肖澈把办公地点也搬到巴黎。
特殊时期一张机票十万块,肖澈要走公账。陈纾音抿了口咖啡,只微笑不说话,那眼神分明是:你想都别想。
两人坐在塞纳河边晒太阳。
肖澈轻嗤,“以为你被资本主义荼毒快两年,起码能把抠搜的毛病改改。”
陈纾音挑眉睇他一眼。
“我没让你来。”
肖澈扯扯唇,“我不来,指望张恪救你?”
最严重的那段时间,肖澈找人寄了口罩药品给陈纾音。好几个大箱子,东西多到她隐约有种感觉,这病毒就算再持续个十年八年的,她都不可能用完。
三个月前,张恪去南部出差。陈纾音感染在家,烧得迷迷糊糊,体温接近40度,分不清白天黑夜。
恰好肖澈打电话给她,问她第二波投递收到没有。她说不出话,一开口,差点咳出血。
肖澈被她吓了好大一跳。支支吾吾说他想办法,安排她住院。
陈纾音知道这不可能。
医院人满为患,肖澈这样的富二代,手再长,也伸不到巴黎。
她想说没关系,熬过去就好了,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她死不了。
但她又太累了,高烧让她发不出一点声,然后不记得这些话到底有没有对肖澈说出来,就产生了幻觉。
隔着七小时的时差,接近一万公里的距离——她好像听到谢明玦的声音。
“血氧多少?”他问。
陈纾音几乎是一瞬间沉默的。她动动干裂的唇,说不出话,然后听到对方又重复一遍:“血氧,数字是多少?”
“……95。”
“有点低。设个闹钟注意监测,医生号码发你手机上,低于92打这个电话。”
陈纾音无声点头,那瞬间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快死了,如果不是,为什么会把肖澈的声音认成那个人。
但她没有多余力气去分辨了。她头昏脑涨,眯眼看了眼手表上的血氧,又很快昏睡过去。
再醒来,就是肖澈拎着行李,风尘仆仆站在门口。
车后是一辆呼啸的救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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