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内,尘埃簌簌,如同凝固的灰雪。
苏雨薇跌坐在地,清冷的容颜褪尽血色,苍白如最上等的寒玉,却布满了蛛网般的细微裂痕。眉心那点曾辉耀如星辰的银辉,此刻黯淡如风中残烛,明灭不定。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神魂深处撕裂般的剧痛,那是燃烧星辰本源、强行催动至强一击“星月恒沙补天痕”的可怕反噬。本源根基受创,如同参天巨木被蛀空了心髓,外表尚存,内里却已摇摇欲坠。她努力想抬起手,指尖却只传来虚脱的颤抖,最终无力垂下,唯有那双望向楚云枢的眸子,依旧盛满了深不见底的担忧。
楚云枢背靠冰冷的石壁,断臂处传来的并非血肉撕裂的剧痛,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湮灭感。右肩以下,那条承载寂灭、封印通道的枯臂,已在对抗最后喷涌的寂灭死气中湮灭过半。断口平整,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色泽,如同冷却亿万年的火山岩断面,散发着冰冷、空无、令人神魂冻结的湮灭气息。丝丝缕缕细微的灰白气流,正从断口处缓慢逸散,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发出细微的、不堪重负的呻吟。
连接着断臂的灰白石球,悬浮在布满空间裂痕的虚空中,如同一颗布满裂纹的死亡之眼。那道最大的裂痕被苏雨薇的星辰光梭死死钉入,银白色的星辰月华之力与灰白色的枯寂死气在裂痕深处激烈绞杀、湮灭,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牙酸的滋滋声。每一次光芒的明暗闪烁,都牵动着石屋脆弱空间的震颤,也牵动着楚云枢和苏雨薇残存的心神。封印摇摇欲坠,如同悬于发丝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然而,楚云枢灰金色的瞳孔深处,那点冰冷坚韧的意志之火却并未熄灭,反而在极致的虚弱与毁灭的边缘,燃烧出一种近乎剔透的冷静。他无视断臂的湮灭感,无视神魂的疲惫欲裂,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那条奔腾不息、已然壮大了数倍的奇异源炁长河。
这已不再是涓涓细流,而是一条初具规模、蕴藏着混沌初开般原始道韵的力量之河!它流淌在干涸重塑的经脉中,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灰金色泽,时而流转着勃勃生机,滋养着残破的脏腑血肉;时而又沉淀为冰冷的死寂,如同万载玄冰,散发着冻结万物的寒意。生与死,枯与荣,两种截然对立的力量,在这条源炁长河中达成了微妙的平衡与转化,如同阴阳双鱼,首尾相衔,流转不息。
“枯荣…源炁…”楚云枢在心中默念,一股前所未有的明悟涌上心头。源生造化珠,混沌奇点,包容万有,转化万力!它不仅能转化生命能量,更能以自身为熔炉,以医者意志为桥梁,强行炼化、糅合这来自异界的寂灭本源!这新生的力量,便是造化之道在枯荣生死间的具体显化!
心念转动间,奔腾的枯荣源炁在楚云枢的意志引导下,分出一股精纯的支流。这股源炁并未涌向自身伤处,而是如同拥有灵性的藤蔓,轻柔却坚定地探向不远处气息奄奄的苏雨薇。
苏雨薇身体微微一震,感受到一股奇异的力量靠近。这股力量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其中蕴含的楚云枢的意志烙印,陌生的是那精微玄奥、流转生死平衡的奇异道韵。她下意识地想抗拒,担心这力量会冲击自己脆弱的本源。
“信…我…”楚云枢嘶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苏雨薇看着他那双燃烧着平静火焰的眼眸,最终放弃了抵抗,任由那股灰金色的枯荣源炁顺着她手腕的经脉,缓缓流入体内。
源炁入体,苏雨薇瞬间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异体验!
那枯荣源炁并未如寻常疗伤灵力般粗暴地冲刷、修补她破碎的本源。它更像是最精妙的织工,带着一种洞悉万物生灭本质的玄奥波动。源炁所过之处,她体内因燃烧星辰本源而留下的、如同宇宙尘埃般混乱破碎的星辰碎片,被这股力量轻柔地梳理、归拢。那源自枯荣源炁中“枯”之一面的冰冷寂灭之力,并未带来伤害,反而如同一剂高效的镇静剂,精准地抚平、冻结了她本源创伤处那些狂暴无序、持续撕裂神魂的能量乱流!
与此同时,源炁中蕴含的“荣”之生机,则如同最精纯的甘泉,带着一种润物无声的滋养之力,缓缓浸润那些被暂时“冻结”的星辰碎片。并非强行粘合,而是激发其内在残存的微弱活性,引导其进行一种缓慢而有序的自我修复与重组!这种修复速度远不如星辰再生之力迅猛,却蕴含着一种直指本源、近乎大道的稳固感!
“唔…”苏雨薇忍不住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并非痛苦,而是一种久旱逢甘霖般的舒畅与熨帖。眉心黯淡的银辉,在这股枯荣源炁的滋养下,竟极其微弱却真实地…稳定了一丝!虽然距离恢复本源遥遥无期,但那股不断坠向毁灭深渊的势头,终于被强行遏制住了!
楚云枢清晰地感知着苏雨薇体内本源创伤的变化。枯荣源炁的流转如同最精妙的手术,效果远超预期!这让他心中大定。他缓缓收回部分源炁,专注于自身。
断臂处持续的湮灭感,是空间层面最恶毒的创伤,如同跗骨之蛆,不断蚕食着生机。奔腾的枯荣源炁汇聚于肩头断口处,灰金色的光芒流转。那“枯”之寂灭力量尝试着去同化、抵消断口处逸散的湮灭气息,如同以毒攻毒;而“荣”之生机则不断催生出蕴含着更强韧性的新生血肉组织,试图弥合那可怕的创口。这是一个缓慢而艰难的过程,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上绣花,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深入骨髓的剧痛,但创口蔓延的速度,确实被减缓了!
就在楚云枢全力运转枯荣源炁,修复自身与苏雨薇的重创时——
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闷雷,由远及近,重重地踏在石屋外龟裂的地面上。石磊那巨大的熔岩磐石之躯出现在破碎的门框处,如同一座移动的、布满创伤的山岳。
他进来了。
巨大的身躯上,熔岩重甲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痕,许多地方甚至露出了底下灰败、带着暗紫色斑点的岩石皮肤。熔岩般的光芒在他体内流转,却显得异常滞涩、黯淡,如同即将熄灭的炉火。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右眼——瞳孔深处,一片浑浊的暗紫色如同顽固的污渍,虽然被楚云枢之前渡入的枯荣源炁逼退了大半,却依旧盘踞在眼底,散发着冰冷、混乱、与周围磐石意志格格不入的异样气息。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沉重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鸣,显然在城基地脉节点的搏杀,透支了他太多的本源。
石磊巨大的岩石头颅转动,熔岩般的左眼扫过悬浮的、裂纹密布的灰白石球,扫过苏雨薇苍白虚弱的面容,最后,落定在楚云枢身上,落在他那湮灭过半、断口灰白的右肩。
巨大的眼瞳深处,熔岩的光芒剧烈地闪烁了一下,痛苦、沉重、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他的岩石心脏上。这条手臂,是为磐石城断的。
“楚…兄弟…”石磊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两块粗糙的岩石在摩擦,“城…暂时…稳住了。地脉节点…那鬼东西的‘吸管’…断了。污染…被压制在节点周围…暂时…蔓延不开。”他巨大的岩石手掌紧握成拳,发出咯咯的声响,“但…那封印球…”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枚被星辰光梭钉住的灰白石球,巨大的裂痕处,银白与灰白的光芒依旧在激烈对抗,每一次闪烁都让石屋的空间裂痕微微震颤。“…撑不了多久。我能感觉到…地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撞…很愤怒…”
楚云枢缓缓点头,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它…发现了…道标…裂痕…是…它的…耻辱…也是…我们的…通道…”
“通道?”石磊熔岩般的左眼猛地一凝。
楚云枢仅存的左手艰难抬起,指尖点向自己的眉心。“玄胎…深处…枯荣…道标…已…种下…在…它…巢穴…核心…”他灰金色的瞳孔深处,枯寂的灰白与微弱的生机之光流转,“裂痕…在…扩大…连接…在…加深…它…想…冲过来…毁灭…我们…而我们…也能…顺着…道标…反向…定位…它!”
石磊巨大的身躯猛地一震!那只浑浊的暗紫色右眼中,混乱的污秽光芒剧烈地闪烁了一下,似乎被“反向定位”这个大胆到疯狂的想法所刺激,流露出一丝本能的贪婪与暴戾!但这丝异样瞬间被他熔岩左眼中爆发的磐石意志强行压下!
“你…想…过去?”石磊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那是什么地方?那是污染侵蚀磐石城的源头!是污秽紫云笼罩的死亡绝地!是孕育寂灭巨卵的恐怖巢穴!主动过去?与自杀何异?
“不…是…现在…”楚云枢缓缓摇头,目光扫过苏雨薇苍白的面容,又落在石磊那只被污染侵蚀的右眼上,“我们…需要…时间…恢复…力量…需要…斩断…所有…隐患…”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落在石磊的右眼上。
石磊巨大的岩石脸庞肌肉绷紧,那只暗紫色的右眼微微眯起,一股冰冷、混乱的抵抗意志下意识地升腾。污染虽被压制,却并未根除,如同潜伏的毒蛇。
“石统领…”苏雨薇虚弱的声音响起,带着清冷的洞察,“你的右眼…那污染…很顽固。它…会是你…也是磐石城…最大的破绽。在…去那边之前…必须…解决。”
石磊沉默。巨大的熔岩身躯如同凝固的雕塑。他清晰地感受到右眼深处那股冰冷污秽的力量,它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的磐石意志,挑动着毁灭与混乱的欲望。带着这个去那死亡绝地?无异于怀抱炸药跳入火海!不仅会害死自己,更可能连累同伴,甚至…成为污染反噬磐石城的导火索!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流逝。石屋外,废墟上幸存者的哀泣、磐石卫的号子、修补家园的敲打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如同风中残烛,脆弱却顽强。
最终,石磊巨大的岩石头颅缓缓抬起,熔岩左眼中爆发出磐石般的决绝!他猛地伸出巨大的岩石手掌,五指张开,掌心向上,递到楚云枢面前。那只浑浊的暗紫色右眼,死死盯着楚云枢。
“楚兄弟…动手!”声音低沉如滚雷,带着一种将自己作为顽石置于铁砧之上、任人锤炼的悲壮与决然!“挖了它!在我…彻底失控之前!”
楚云枢看着石磊递到面前的、布满裂痕的岩石巨掌,看着他左眼中的决绝与右眼深处那挣扎的混乱,灰金色的瞳孔中没有丝毫波澜。他缓缓抬起仅存的左手,指尖,一缕凝练到极致的灰金色枯荣源炁缓缓渗出,凝聚成一根三寸长短、纤毫毕现的奇异“金针”!针身灰金流转,生死道韵缠绕,散发着一种洞穿本源、调和枯荣的奇异波动!
这不再是凡俗金针,而是以枯荣源炁为骨、以造化本源为引、以医者意志为锋的——道源针!
“忍…住。”楚云枢的声音平静无波。
话音未落,左手化作一道残影!那根灰金道源针,带着洞穿虚空的锐啸,无视了石磊体表坚硬的熔岩重甲和磐石皮肤,如同刺入水中,瞬间没入石磊那只暗紫色的右眼深处!
“吼——!!!”
石磊巨大的身躯猛地僵直,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困兽濒死的痛苦咆哮!整个石屋都在这咆哮声中震颤!他那暗紫色的右眼瞬间爆发出刺目的、怨毒疯狂的紫黑色光芒!粘稠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污秽能量如同喷发的毒泉,从眼窝深处狂涌而出,试图侵蚀、污染那根刺入的道源针!
然而,灰金道源针岿然不动!针身流转的枯荣源炁轰然爆发!那“枯”之寂灭之力,如同最高效的净化熔炉,疯狂焚烧、瓦解着涌出的污秽能量!而“荣”之生机,则化作无数细密的根须,沿着污秽能量的源头,狠狠扎入污染的核心,强行汲取、剥离其中蕴含的、属于寂灭巨卵的本源烙印!
这不是简单的剜除,这是以道源针为媒介,以枯荣源炁为手术刀,在石磊的眼球核心,在污染盘踞的巢穴之中,进行的一场凶险万分的本源剥离手术!
剧痛!深入神魂的剧痛!石磊岩石般的脸庞扭曲变形,巨大的身躯剧烈颤抖,熔岩重甲下的岩石肌肉虬结如龙,死死抵抗着体内污染力量最后的疯狂反扑!他左眼中的磐石意志燃烧到了极致,如同不灭的熔炉,死死压制着右眼深处那想要彻底爆发的混乱!
楚云枢同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道源针是他意志与力量的延伸,每一次枯荣源炁与污染本源的碰撞、湮灭,都如同重锤砸在他的神魂之上。他脸色愈发苍白,嘴角再次溢出灰金色的血丝,但左手稳如磐石,灰金道源针在石磊右眼深处稳定而精准地搅动、剥离!
滋滋滋——!
令人牙酸的声响不断从石磊眼窝中传出。大股大股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紫黑色污血混杂着破碎的晶体状物质(被污染的部分眼球组织)喷涌而出。那只暗紫色的右眼,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浑浊的色泽如同被冲刷的污渍,开始褪色、剥离!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与对抗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
“啵!”
一声轻微却清晰的脆响,仿佛某种顽固的根系被强行拔断!
石磊那只被灰金道源针贯穿的右眼,最后一丝暗紫色泽彻底褪去!浑浊的眼球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污秽,瞬间变得灰白、死寂,随即如同风化的岩石,寸寸碎裂、剥落!一个空洞的、流淌着暗红色岩浆(石磊的本源精血)的眼窝,出现在他巨大的岩石脸庞上!
而楚云枢左手猛地一收!灰金道源针瞬间从眼窝中抽出!针尖之上,赫然挑着一小团如同活物般疯狂扭动、散发出滔天怨毒与冰冷死寂气息的暗紫色粘稠物质!这便是被强行剥离、凝聚的污染核心!它一脱离石磊的身体,立刻爆发出强烈的侵蚀波动,试图污染周围的一切!
楚云枢眼中厉芒一闪!枯荣源炁轰然注入道源针!针尖灰金色光芒大盛!那团暗紫色的污染核心如同被投入熔炉的残雪,在凄厉无声的“尖叫”中,迅速消融、湮灭,最终化作一缕污浊的青烟,彻底消散!
“呃…”石磊巨大的身躯晃了晃,踉跄后退一步,空洞的眼窝中,暗红色的岩浆缓缓流淌、凝固。一股前所未有的、磐石般的沉重与清明感,取代了右眼处那持续不断的混乱与侵蚀感。虽然失去一“眼”,本源也因剥离而受创,但体内那跗骨之蛆般的污染,终于被彻底根除!他拄着膝盖,剧烈地喘息着,熔岩左眼中,充满了疲惫,却也燃烧着卸下枷锁后的炽热光芒!
楚云枢收回道源针,身体晃了晃,几乎脱力。连续的高强度施为,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他靠在石壁上,剧烈地喘息,看着石磊空洞却清明的左眼,嘴角艰难地扯动了一下。
隐患,终于暂时清除。
就在这时,楚云枢识海深处,那枚悬浮于混沌玄胎核心、连接着灵界寂灭巢穴的枯荣道标,在石磊体内污染核心被彻底剥离湮灭的刹那,猛地一震!
道标表面,那道因寂灭源头意志冲击而出现的细微裂痕,在没有了污染力量的持续干扰和侵蚀下,竟在枯荣源炁的流转滋养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开始了自我弥合!裂痕边缘,灰白色的寂灭之力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蠕动、交织,试图填补那道缺口!
与此同时,一股更加清晰、更加稳定、更加冰冷浩瀚的空间坐标信息流,顺着这道正在弥合的道标连接,跨越无尽虚空,汹涌地涌入楚云枢的识海!
不再是模糊的意念和破碎的画面,而是无比精确的、由无数玄奥枯寂符文构成的空间坐标烙印!这烙印如同冰冷精密的星图,清晰地指向一片被污秽暗紫色云雾永恒笼罩的、死寂的黑色山脉核心!坐标的核心点,正是那座由无数扭曲骸骨与暗紫结晶构成的、搏动着的恐怖巢穴深处!其精准程度,甚至能“感知”到巢穴深处那枚寂灭巨卵散发的、如同冰冷恒星般的永恒饥饿波动!
这坐标烙印,与源生造化珠核心那点混沌光晕中投影的道标印记,以及灰白石球所连接的通道彼端的气息,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冰冷而强烈的共鸣!仿佛在楚云枢的识海中,点亮了一盏指向异界死地的、无比清晰的灯塔!
楚云枢猛地睁开眼,灰金色的瞳孔深处,枯寂的灰白与微弱的生机之光如同星辰般亮起!他看向苏雨薇,看向刚刚稳定气息、独目燃烧着熔岩般意志的石磊,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豫的决绝:
“道标…已稳…坐标…已明…”
“灵界…寂灭巢穴…”
“待…星火…重燃…”
“吾等…当…主动…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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