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爷的手僵在了半空，看看左边卓雅捧着的杏黄绸缎，又看看右边苏瑶手中的素锦包裹，难以置信地问：“你……也送‘夜冥鬼谷子？”
卓夫人反应最快，立刻尖锐地叫了起来，声音刺耳：“那还用说？肯定有一个是假的呀！”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恶狠狠的目光盯在苏瑶身上，“而且是仿得最拙劣的那种！”
唰！唰！唰！
如同寒风刮过，所有人的质疑和猜忌的目光，几乎像探照灯一样，毫无顾忌地打在了苏瑶身上。
“还用想？苏瑶那一件，肯定是假的。”角落里不知谁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那也不一定，”立刻有看似客观实则拱火的声音接上，“苏小姐自己买不到，可有二少啊！二少出手，未必不行。无非是借二少的势而已。”
这话一出，暗指苏瑶没有家世全靠攀附的意味就浓了。
陆霆琛面沉如水，握住苏瑶微凉的手，声音斩钉截铁：“自然是瑶瑶这件是真的！”他没说“我相信”，而是直接用了“是”，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信任给了她。
卓夫人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笑了一声，死死盯着苏瑶：“真假之争，空口无凭！拿出来，请真正的行家一看便知！”
她下巴一抬，带着胜利者的傲慢：“苏小姐，当着陆家各位长辈的面，您敢吗？敢把你的‘夜冥鬼谷子’请出来，让大家‘品鉴品鉴’吗？” “品鉴品鉴”几个字，被她念得极其讽刺。
苏瑶抬眼，眸光清澈平静，没有半分躲闪：“有何不敢？”
她大大方方地将自己手中的素锦包裹递向陆老爷。那包裹朴素，远不及卓雅的杏黄绸缎华丽扎眼。
卓雅见状，脸上顿时浮现焦急和担忧之色，她抢前一步，对着苏瑶劝道：“苏小姐！你这……若是也准备了同一件，要不……要不还是把我这件拿给陆爷爷看吧。你那件……或许另有珍贵之处，下次再献与陆爷爷也不迟？”她的声音温柔，表情满是为苏瑶着想的体贴，“毕竟……大家都是为了陆爷爷高兴，何必弄得非要……分出个上下高低呢？”
她的行为，落在众人眼中，简直是在给苏瑶一个避免当众出丑的巨大台阶下。
可这体贴，更坐实了众人心中的判断——她手上的是真品，而苏瑶不过是靠着陆霆琛才想借假货充面子罢了。
苏瑶抬眸，淡淡瞥了卓雅一眼，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洞察人心深处。她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谢过好意，但不必。我做事，不喜欢借‘别人’的光，更不会拿‘别人’的东西充作己有。”这个“别人”，耐人寻味。
卓夫人看苏瑶如此“不识抬举”，脸色更加难看，转向陆老爷：“老爷，您看，这两个孩子都是一片孝心，干脆都收下好了。东西不嫌多嘛！”
事已至此，陆老爷清楚，不辨出个真伪来，今天的局面只会更糟。他沉下脸，先是对着紧张望过来的卓夫人母女沉声道：“都先别吵！”然后目光转向苏瑶，带着一丝复杂的审视，“瑶瑶，把你那份也拿过来。”他需要亲自判断。
苏瑶依言，将手中的素锦包裹递了过去。神态自若，不见一丝慌乱。
老同学站在她身边，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他并非不信苏瑶，而是担心这突如其来的巧合会对她产生压力。
卓雅偷眼瞥见陆霆琛紧锁的眉头，心中那点忐忑瞬间被更大的笃定取代。看吧，连二哥都担心成这样了……肯定是不好意思点破她买了假货。自己那件，可是花了大价钱辗转求购，还附带了钟松林先生的亲笔证明信的！货真价实！
陆老爷将两个包裹都放在面前的紫檀矮几上。他沉吟片刻，选择先打开了卓雅所赠的那件——它包裹得更为精美考究，也符合卓夫人一路吹捧的声势。
杏黄绸缎层层揭开，一件用整块通透无瑕的羊脂白玉精雕而成的山子作品显现出来。玉质细腻油润，在花厅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暖光。其上群峰峻立，云海缭绕，亭台楼阁隐约可见，刀工繁复精细，气势磅礴。底座还嵌有小字——“长远大师谨作”。只看一眼，众人便纷纷发出惊叹：
“天呐……太美了！这刀工，这意境，真是绝了！”
“不愧是国宝大师的手笔！小雅丫头真是有福气！”
“这玉质……百年难遇啊！”
卓夫人听着这铺天盖地的赞誉，下巴抬得更高了，像只骄傲的孔雀。她带着胜利者的轻蔑看向苏瑶：“瞧瞧这光色、这雕工！苏小姐那件……啧啧，”她故意拉长语调，目光落在苏瑶那皱巴巴的素锦包裹上，“看看这包装……皱皱巴巴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犄角旮旯的古玩店买的地摊货，包装盒都舍不得给个好的吧？”那鄙夷简直要从脸上溢出来。
苏瑶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坦然承认：“跟卓小姐这件包装华美的比起来，我的……确实‘朴素’了些。”
卓雅观察着陆老爷几乎要凑到玉雕上去的脸，眼中含着期待和紧张：“陆爷爷，您……您可还喜欢？”
陆老爷对着这件“长远大师”反复端详，凑近又拉远，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细腻的玉峰。他频频点头，口中啧啧有声，似乎爱不释手。卓雅母女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陆老爷这专注的样子，让卓夫人的骄傲感瞬间爆棚。她忍不住又刺了一句：“不过啊，长远大师可是亲口要收我们家小雅做关门弟子的！这份殊荣……啧啧，苏小姐要是真那么有兴趣，哪天让小雅帮你引荐引荐山水阁的学徒老师？不过就算能被收进去……按辈分，你也得恭敬地叫我们小雅一声‘小师姑’呢！”她得意地掩嘴轻笑，仿佛已经看到了苏瑶屈身行礼的模样。
苏瑶闻言，只是极其敷衍地扯了扯嘴角，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那神情仿佛在看跳梁小丑。
卓夫人被她这种彻底的无视激怒了，刚才的装模作样彻底丢掉，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利的刻薄：“怎么？还不服气？以为攀上陆家二爷就真飞上枝头了？给你脸你不要脸！拿着二十块钱路边摊的破烂玩意儿就想蒙骗老太爷，就想钓金龟婿嫁进豪门？呵！连买件像样见面礼的本钱都不舍得花！我看你就是个没皮没脸……啊——！”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卓夫人凄厉的惨叫！
只见苏瑶在卓夫人最后一个刻薄字眼即将出口的瞬间，毫不犹豫地抬脚！纤细的高跟鞋尖，精准、凌厉、带着十成十的力道，狠狠地踹在了卓夫人正对着她右腿膝盖的外侧！
这一脚又快又狠！
卓夫人猝不及防，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右膝瞬间失去了支撑，整个人踉跄着尖叫一声，重重地朝前扑倒，以一个极其难看的姿态单膝跪摔在了苏瑶面前冰冷坚硬的花岗岩地面上！手掌下意识撑地，掌心立刻被蹭破，火辣辣地疼。
膝盖的剧痛和当众丢脸的双重打击让她瞬间失态，她勉强抬起煞白冒冷汗的脸，因疼痛而扭曲的眉眼里全是狰狞的怒火：“小贱人！你……你竟敢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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