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边缘,死寂被更深的恐怖取代。
暗紫怨火与污金邪光混合的洪流,如同被无形巨掌硬生生按回地狱的岩浆,在深渊底部疯狂翻滚、咆哮。撞击产生的沉闷回响,并非通过耳膜,而是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所有幸存者的灵魂深处,震得他们气血翻腾,意识空白。那层由朱镜静点燃万千星火构成的稀薄光网,压力骤减,微弱的金红光芒顽强地闪烁,如同狂风中的蛛网,虽残破不堪,却奇迹般未彻底消散。
周贵妃死死抱着昏迷的朱见深,蜷缩在冰冷的碎石地上,距离那喷吐着毁灭气息的深渊巨口不过数丈。她脸上混杂着尘土、泪痕和干涸的血迹,身体因极致的恐惧和后怕而无法抑制地颤抖。刚才那被无形巨力攫住、滑向深渊的冰冷触感,如同附骨之蛆,依旧缠绕着她的神经。她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将儿子冰凉的身体更紧地贴在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仿佛这微弱的体温是唯一能证明他们还活着的证据。她惊魂未定的目光,越过怀中儿子苍白的小脸,投向那个挡在深渊与死亡之间的枯瘦身影——那个突然出现、赤足立于毁灭边缘的老僧。
破旧的僧衣在恶念风暴中猎猎翻飞,勾勒出他形销骨立的轮廓。枯槁的面容平静得近乎诡异,低垂的眼帘遮住了大部分眸光,唯有一丝温润如玉、又深邃如古井的微光,在长眉的缝隙间偶尔流转。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单薄的身影在身后翻腾咆哮的暗紫污金洪流映衬下,渺小得如同蝼蚁,却又稳如扎根于时空裂缝中的磐石。
“吼——!何方妖僧!安敢阻朕归途!阻朕毁灭!” 深渊底部,那混合了朱棣暴戾意志、滔天恨火与母神贪婪渴望的恐怖存在,发出震彻灵魂的狂怒咆哮!暗紫色的怨火结晶疯狂撞击着无形的屏障,粘稠的暗金邪光如同毒蛇般缠绕冲击,试图找到一丝缝隙。整个深渊都在震动,边缘的碎石簌簌滚落,坠入那无尽的黑暗。
老僧对那足以撕裂灵魂的咆哮置若罔闻。他那双温润而深邃的眼眸,缓缓从深渊深处移开,再次落回瘫倒在地、气若游丝的朱镜静身上。目光在她眉心那已然熄灭、只余一道淡淡金痕的位置停留,带着一种洞穿时光的审视与了然。
“痴儿……” 又是一声极轻的叹息,仿佛穿过千山万水,带着尘埃落定的疲惫,飘散在狂暴的风中。
随即,他动了。
枯瘦如柴的右手并未收回,依旧虚按着深渊的方向,维持着那道无形的叹息之壁。左手则缓缓抬起,拇指与中指相扣,结成一个古朴而沉凝的法印——并非佛门常见的无畏或说法印,其形更似山峦层叠,带着大地般的厚重与承载。
“唵(ong)……嘛(mā)……呢(ni)……叭(bēi)……咪(mēi)……吽(hong)……”
六个音节,从老僧口中清晰地吐出。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如同黄钟大吕,又似深山古寺的晨钟暮鼓,瞬间盖过了深渊的咆哮,清晰地回荡在整片死寂的战场上空!
这不是普通的诵念!每一个音节出口的瞬间,老僧周身三尺之内,空间都产生了肉眼可见的、水波般的涟漪!一股无法形容的、包容万象又坚不可摧的意志,随着音节的震荡,如同无形的潮汐,以他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嗡——!
第一声“唵”字真言出口!
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狂暴的恶念风暴仿佛被投入了无形的熔炉!周贵妃和洼地中那些被恶念冲击得濒临崩溃的伤兵,只感觉灵魂深处那如同亿万根钢针攒刺的剧痛和怨毒的低语,瞬间被一股温润、浩大、如同初春暖阳般的暖流包裹、抚平!纠缠灵魂的冰冷枷锁,为之一松!他们惊愕地抬头,看向那老僧枯瘦的背影,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与劫后余生的茫然。
深渊底部翻腾的混合洪流,在这真言震荡下,猛地一滞!那些张牙舞爪、试图冲破屏障的暗紫怨火结晶表面,竟浮现出极其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金色裂痕!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敲击了核心!
“吼!妖法!” 朱棣暴戾意志的咆哮充满了惊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老僧面色无波,左手法印如山岳稳固,口中真言不停。
“嘛(mā)……”
第二字真言出口!声波涟漪扩散,带着一种镇压八荒、定鼎乾坤的厚重意志!
轰隆!
整个钟山废墟的地面,猛地向下一沉!仿佛被无形的巨手压实!那些因之前战斗而松动、随时可能坍塌的断壁残垣,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竟奇迹般地停止了摇晃,暂时稳固下来!深渊边缘,那由恶念能量构成的、不断蠕动扩张的暗金暗紫巨口光影,如同被冻结,扩张之势骤然停止!
“呃啊!” 深渊底部传来一声混合着痛苦与暴怒的嘶吼,那团融合的核心似乎承受了巨大的压力,翻滚的速度明显减缓。
老僧枯槁的身体依旧挺直,如同悬崖边的孤松。但他那身破旧的僧衣,无风自动的幅度却更大了些。维持着同时压制深渊洪流与诵念真言,显然并非易事。他温润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疲惫,却又瞬间被更深的慈悲与坚定取代。
他没有停顿,真言继续。
“呢(ni)……” 第三字,声调转为低沉内敛,如同大地深处的脉动,带着滋养万物、平息躁动的力量。狂暴的恶念能量如同被投入了静水,翻腾的势头肉眼可见地减弱了一分。
“叭(bēi)……” 第四字,声音陡然拔高,清越如龙吟!一股净化邪祟、涤荡污浊的煌煌正气随着音波爆发!深渊边缘那些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暗金纹路,如同被泼了滚油,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光芒瞬间黯淡!污金邪光退缩,暗紫怨火也仿佛被削弱了锋芒!
“咪(mēi)……” 第五字,真言声调变得柔和圆融,如同母性的低吟,充满了无尽的包容与转化之力。那被按回深渊的混合洪流,边缘处一些较为稀薄的怨火与邪光,竟在这柔和的音波震荡下,如同冰雪般开始消融、瓦解,化为点点灰白色的光尘,飘散在空气中,被那层星火之网残留的微光彻底净化!
深渊底部那恐怖存在的咆哮,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痛苦和……恐惧?它似乎感觉到了自身力量正在被这诡异的真言一点点分解、净化!
“嘶……吞噬……阻止……” 母神那冰冷的贪婪意志变得焦躁。
“恨!焚尽!!” 黑甲骑士的恨火疯狂燃烧,试图抵抗。
“朕……岂能……败于此!” 朱棣的暴戾意志充满了不甘的挣扎。
老僧对深渊的反应依旧漠然。他枯瘦的面容上,那深刻的皱纹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岁月沧桑。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仿佛在汲取天地间最后一丝清明。左手结印如山,右手虚按如渊,全身的精气神,都凝聚于这即将出口的最后一字真言。
“吽(hong)——!!!”
第六字真言,如同九天惊雷,轰然炸响!又似亿万僧众的齐声怒吼,带着无上威严与终极降伏的威力!声波不再是涟漪,而是化作实质的金色光纹,如同巨大的佛钟倒扣而下,狠狠地、直接地撞入那深渊巨口,撞向那翻腾挣扎的混沌核心!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整个钟山仿佛都跳了一下!深渊底部爆发出刺目欲目的暗紫污金光团,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油锅,疯狂地炸裂、翻滚!无数细小的、由恨火与邪念凝聚的结晶碎片,如同暴雨般从深渊中喷溅出来,又在接触到外界空气的瞬间,被无处不在的真言余韵和星火之网彻底净化成虚无!
“不——!!!”
一声混合了朱棣、黑甲骑士与母神意志的、充满了极致痛苦、怨毒与不甘的凄厉尖啸,从深渊最深处爆发出来,撕裂了天空!那尖啸中蕴含的毁灭意念,让刚刚被真言抚慰灵魂的周贵妃等人再次如遭重击,口鼻溢血,几乎晕厥!
尖啸声持续了数息,如同濒死巨兽最后的哀嚎,充满了不甘与诅咒。随后,深渊底部那翻腾的暗紫污金光团,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光芒急剧黯淡、收缩!喷涌而出的恶念洪流瞬间断绝!那由恶念构成的、蠕动扩张的深渊巨口光影,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如同泡影般彻底崩碎、消散!
深渊,依旧是那片深不见底的虚无黑暗,但那股笼罩天地、令人窒息的混合恶念风暴,却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
阳光,重新毫无阻碍地洒落在这片饱经蹂躏的焦土上。空气虽然还残留着硝烟与焦糊的气息,却不再粘稠阴冷,恢复了流动。
深渊边缘,那层由万千星火构成的金红光网,在失去了恶念洪流的持续冲击后,终于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光芒彻底熄灭,化为无数微不可察的光点,融入焦黑的大地,如同从未出现。
死寂,再次降临。
这一次的死寂,不再是毁灭前的窒息,而是风暴过后的、带着劫后余生茫然的宁静。
噗!
挡在深渊边缘的老僧,身体猛地一晃!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后背!他维持着左手结印、右手虚按的姿态,枯槁的身躯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随即猛地向前踉跄了一步,才勉强稳住身形。一口暗红色的、带着奇异金光的鲜血,毫无征兆地从他口中喷出,溅落在身前滚烫的黑色碎石上,发出嗤嗤的轻响,瞬间被高温蒸腾起一缕带着檀香与铁锈味的青烟。
他破旧的僧衣后背,瞬间被汗水浸透,紧贴在嶙峋的脊骨上。那温润如玉的眸光,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黯淡和疲惫,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维持六字真言,强行镇压并重创那融合了朱棣恨火、残魂意志与母神污染雏形的恐怖存在,对他而言,亦是巨大的消耗,甚至……反噬。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虚暗深渊的右手,又松开了左手结成的法印。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指尖残留着淡淡的金光。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尘埃与血腥味的空气涌入肺腑,让他枯槁的胸膛微微起伏。他没有擦拭嘴角的血迹,也没有回头去看身后的幸存者,那双深邃的眼眸,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悯与沉重,再次投向了那片看似平静、实则潜藏着无尽凶险的深渊。
深渊底部,并非空无一物。
在真言最后的轰击下,那团初步融合的恐怖核心虽然被重创、打散了形态,却并未被彻底净化或消灭。无数碎裂的、闪烁着暗紫色怨火的结晶碎片,如同被击碎的星辰,散落在深渊底部和四周的岩壁上。它们如同有生命的孢子,在短暂的沉寂后,再次开始缓慢地、贪婪地汲取着地脉深处散逸的龙气与这片战场上残留的恐惧、痛苦等负面情绪。每一块碎片内部,都残留着一丝微弱却极其坚韧的意志烙印——或是朱棣那睥睨天下的暴戾,或是黑甲骑士焚尽一切的恨火,或是母神冰冷贪婪的吞噬本能。
这些碎片之间,仿佛存在着无形的磁力,彼此吸引,试图重新汇聚。深渊底部,暗紫色的怨火如同鬼火般星星点点地重新燃起,粘稠的暗金纹路在岩壁深处若隐若现,如同流淌的毒血。一股更隐晦、更阴冷、如同毒蛇般蛰伏的恶念,在深渊的黑暗中悄然弥漫、积蓄。它失去了之前的狂暴与喧嚣,却更加危险,如同埋藏在地底的火山,等待着下一次喷发的契机。
老僧的目光穿透了黑暗,清晰地“看”到了这一切。他温润的眼眸中,悲悯之色更浓,却并无意外,只有一种早已预见的沉重。他知道,自己倾尽全力,也只是暂时打断了那恐怖存在的融合进程,将其重创、打散,延缓了它的诞生。要彻底根除这深埋于地脉、由帝王恨火与邪神污染共同孕育的毒瘤……难,难如上青天。这需要契机,需要牺牲,更需要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自身燃起足够强大的守护之火。
他无声地叹息,终于缓缓转过身。
那双温润而深邃、仿佛能容纳世间一切悲欢离合的眼眸,平静地扫过战场。
周贵妃依旧抱着昏迷的朱见深,瘫坐在碎石地上。她脸上泪痕未干,惊魂未定,看向老僧的目光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无边的敬畏,以及深不见底的迷茫。她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洼地里,那些幸存的禁军和锦衣卫,挣扎着半坐起来。他们个个带伤,有的肢体扭曲变形,有的脸上覆盖着未散尽的黑色纹路,气息奄奄。但此刻,他们的眼神却异常明亮,充满了对生的渴望和对眼前这位枯瘦老僧的、近乎神只般的崇敬。是他们亲眼所见,是这个形如枯槁的老僧,以无上伟力,硬生生按回了灭世的洪流,诵出真言涤荡了侵蚀灵魂的恶念,将他们从地狱的边缘拉了回来。
老僧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掠过,带着悲悯,如同看着在狂风暴雨中挣扎求存的草木。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距离他不远处,那个倒在冰冷碎石地上,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的身影——朱镜静。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如同被狂风暴雨摧折后的玉兰。褴褛的道袍沾满了污秽,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只有极其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眉心那道强行点燃生命本源留下的淡淡金痕,此刻也黯淡无光,如同即将熄灭的余烬。她的身体冰冷,生命之火微弱到了极致,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将其吹灭。
然而,就在这具濒临死亡的躯壳深处,老僧那洞悉万物的目光,却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顽强到令人心悸的……脉动。
那不是心跳,也不是呼吸。那是灵魂本源深处,那点象征着神州山河本命、代表着涅盘真火源头的金芒,在彻底透支后的死寂灰烬中,艰难地、不屈地闪烁着!每一次闪烁,都微弱得如同萤火,却又带着一种焚尽自身也要照亮黑暗的决绝意志!
这意志,与脚下这片饱受创伤、龙脉正在痛苦修复的大地,产生着一种超越生死、超越空间的共鸣!虽然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如同黑暗深渊底部一根连接着光明的蛛丝。
老僧温润的眼眸中,那抹沉重的悲悯深处,终于悄然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欣慰的涟漪。他枯槁的脸上,仿佛有冰雪消融的痕迹。
他没有走向周贵妃,也没有去查看那些伤兵。他赤着双足,踏过滚烫的碎石和暗金色的污痕,脚步无声,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每一步都踏在大地脉络的节点之上。他径直走到了朱镜静的身边。
周贵妃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道这位深不可测的老僧要做什么,本能地想护住皇姐,身体却因恐惧和虚弱动弹不得,只能死死地盯着。
老僧在朱镜静身侧缓缓蹲下。枯瘦的身影挡住了些许阳光,在她苍白冰冷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伸出右手——那只刚刚虚按深渊、诵出降魔真言的手。枯瘦的手指骨节分明,指尖还残留着淡淡的檀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他的动作极其轻柔,仿佛怕惊扰了风中残烛。枯瘦的食指,带着一丝温润如玉的微光,缓缓点向朱镜静的眉心——点向那道黯淡的金痕。
指尖触及冰冷皮肤的刹那!
嗡——!
一声只有老僧能“听”见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共鸣,骤然响起!
朱镜静识海深处,那点即将彻底熄灭的本源金芒,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回光返照般的璀璨光华!光芒穿透了枯寂的意识之海,瞬间将整个灰暗的识海照亮!
**意识之海。**
不再是纯粹的黑暗与虚无。
一点纯粹到极致的金芒,如同黑暗宇宙中爆发的超新星,骤然点亮!光芒之盛,瞬间驱散了识海中弥漫的死寂与冰冷灰烬!这光芒带着开天辟地的堂皇正气,带着山河龙脉的厚重承载,带着涅盘重生的不屈意志!
金芒的核心,一个模糊却顶天立地的伟岸身影缓缓凝聚。明黄龙袍,面容虽模糊在无尽的光芒中,但那双承载着日月星辰、山河社稷的眼眸,却清晰无比,带着洞穿万古的威严与一丝……释然的欣慰,静静地注视着这片被金芒重新照亮的空间。
太祖!朱元璋!
“痴儿……” 洪钟大吕般的声音直接在识海中回荡,并非责备,而是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沧桑,“火种已燃,何须外求?汝之身,即山河之灯;汝之魂,即涅盘之火!薪尽非终,火传方始!燃汝残躯,照汝前路!这人间……这山河……当由汝辈……自守之!”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朱镜静濒临溃散的意识之上!带来剧烈的震荡,却也带来一种醍醐灌顶般的明悟!
是啊!太祖的火种早已融入她的血脉,点燃了她的涅盘真火!她沟通龙脉,唤醒英灵,汇聚人道洪流!那混沌真炎,包容万象,焚尽邪祟,守护生机的力量,就源自她自身!源自她所守护的这片山河!源自那些将希望寄托于她的人们!
外援?先祖英魂?他们早已将力量与意志融入了这方天地的守护之中!太祖的龙魂烙印在龙脉,历代英灵的气节在人心!守护的力量,从未远离,它就在脚下的大地,在流淌的龙脉,在那些绝望却依旧渴望生机的眼神里!
“以我身为引……以残躯为灯……” 朱镜静在意识深处无声地回应,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引动着那爆发的本源金芒!
金芒回应了她的意志!光芒不再仅仅守护,而是带着一种焚尽自身、照亮黑暗的决绝,猛地向内收缩、凝聚!不再是照亮识海,而是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带着她全部生命烙印与涅盘真火本源的金色光流,如同归巢的倦鸟,朝着识海最深处、灵魂本源的核心,义无反顾地冲去!
**现实中。**
老僧枯瘦的指尖点在朱镜静眉心黯淡的金痕上。
就在太祖意念在朱镜静识海爆发的瞬间!就在朱镜静意识回应、本源金芒决绝内敛的刹那!
嗤——!
一道微弱却纯粹到极致的金芒,猛地从朱镜静眉心那道金痕中透射而出!并非攻击,而像是一点被强行唤醒的星火!
金芒精准地投射到老僧点在她眉心的食指指尖!
接触的瞬间,老僧枯槁的身体猛地一震!他那双温润深邃的眼眸中,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仿佛有日月星辰在其中生灭流转!他清晰地“看”到了!看到了朱镜静识海中太祖意念的爆发,看到了她本源金芒决绝内敛的壮烈,更看到了那点星火中蕴含的、属于朱镜静自身的、独一无二的涅盘真火烙印与守护意志!
“善!” 一声短促而蕴含着无尽欣慰与赞叹的低语,从老僧喉间溢出。他枯瘦的脸上,那深刻的皱纹仿佛都舒展了一丝。
他不再犹豫。点在朱镜静眉心的食指指尖,那点由朱镜静本源透射而来的金芒,被他自身的无上意志引导、包裹。同时,一股温润醇和、如同大地母气般磅礴浩瀚、却又带着佛门无上慈悲的暖流,顺着他的指尖,小心翼翼地、如同涓涓细流注入干涸的河床,渡入了朱镜静的眉心!
这股力量,并非直接治愈她破碎的躯壳,也并非补充她枯竭的能量。它更像是一把钥匙,一剂强心针,精准地注入她那因强行点燃本源而濒临崩溃的灵魂核心,注入那点决绝内敛的金芒之中!
轰——!
朱镜静识海深处,那点决绝内敛、即将焚尽自身的本源金芒,在接触到这股温润醇和、带着无上慈悲与大地生机的力量瞬间,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被泼上了最纯净的灯油!
金芒猛地一涨!原本焚尽自身的决绝意志,在这股慈悲生机的滋养与引导下,瞬间发生了玄奥的蜕变!焚尽转化为……涅盘重生!守护的意志被无限放大、凝练!
一点全新的、更加凝实、更加坚韧、带着温润生机与淡淡四色光晕的火焰虚影,在那本源金芒的核心,缓缓点燃、凝聚成型!
涅盘真火,不灭之源!
与此同时,这股温润的力量也如同最精妙的引导,顺着朱镜静体内枯竭断裂的经络,极其缓慢地流淌开来。所过之处,并未带来磅礴的力量,却如同春雨滋润龟裂的大地,带来一丝微弱的生机,暂时稳住了她彻底崩溃的生命体征,吊住了那一口即将断绝的气息。
现实中,朱镜静依旧昏迷,脸色苍白如故。但一直萦绕在她身上那股浓烈的死气,却如同被无形的力量驱散了一丝。她的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从之前的断断续续、若有若无,变得稍微平稳、悠长了一点点。眉心那道金痕,也似乎多了一点点极其微弱的温润光泽,不再那么死寂。
老僧缓缓收回了手指。指尖那点金芒已然消失。他枯槁的脸上,疲惫之色更浓,仿佛刚才的渡入耗费了巨大的心力。但他看着朱镜静那稍微平稳了一丝的呼吸,温润的眼眸中,那丝欣慰终于清晰地浮现出来。
他不再看朱镜静,缓缓站起身。目光再次扫过周贵妃和她怀中的朱见深,扫过洼地里那些劫后余生、带着敬畏与期盼望着他的伤兵,最后,再次投向那片暂时平静却暗流汹涌的深渊。
“劫波未尽,毒根深种。” 老僧的声音沙哑而平静,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此间孽物,乃帝王恨火与域外邪秽媾和所生,扎根龙脉,吸食怨戾,已成附骨之疽。贫僧真言,仅能断其爪牙,暂压其凶焰,无力根除。”
周贵妃的心猛地一沉,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淹没。连这位如同神佛般的老僧都说“无力根除”……那深儿体内的……她不敢想下去,只能紧紧地抱住儿子,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无形的诅咒。
老僧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落在周贵妃怀中的朱见深身上,那目光似乎穿透了幼帝的皮肉,看到了其识海深处那被暂时压制、却依旧如同毒瘤般盘踞的暗红血海。
“稚子无辜,然龙气缠身,已成风暴之眼。” 老僧的声音带着悲悯,“其体内旧日残魂,与地底恨火同源,如双生之蛊,隔空共鸣。深渊孽物一日不除,此魂一日难灭,反成其爪牙延伸之桥梁,终将反噬宿主,酿成大祸。”
周贵妃浑身冰凉,牙齿咯咯作响,巨大的绝望几乎将她吞噬。她猛地抬头,看向老僧,眼中充满了哀求和最后一丝希望:“圣僧!求您!求您救救深儿!他……他还是个孩子啊!” 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洼地里的伤兵们也面露悲戚与绝望。连这位救他们于覆灭的老僧都如此说,难道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老僧沉默了片刻。他深邃的目光缓缓抬起,越过满目疮痍的钟山废墟,望向远处金陵城的方向,望向更辽阔的神州大地。那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这片土地上无数生民的苦难与挣扎,看到了王朝兴替的烽烟,也看到了文明传承的星火。
“毒根深种,非一人一力可拔除。” 老僧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振聋发聩的力量,“此孽乃人心之怨戾、帝王之偏执、邪神之贪婪汇聚而成。欲净此土,需以人心为薪,以正气为炉,燃起护国佑民、涤荡乾坤之熊熊真火!此火,非源自九天仙佛,非仗于先祖余荫,当由这芸芸众生,当由这华夏血脉,自省、自强、自行点燃!”
他的话语如同晨钟暮鼓,敲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周贵妃怔住了,眼中的绝望被一种更深沉的茫然和思索取代。那些伤兵浑浊的眼中,也似乎亮起了一点微弱的光。
老僧收回目光,再次看向气息微弱但已暂时稳住生机的朱镜静,那温润的眼底深处,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一闪而逝——有期许,有担忧,更有一份沉甸甸的托付。
“此女……” 老僧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斟酌着词句,“身负涅盘真火之种,已燃守护之志,乃此劫关键之引。然其躯壳残破,本源枯竭,如残灯将尽,需静养龙脉温养之地,徐徐图之。金陵……已成是非漩涡,龙气被污,怨戾深重,非养伤之所。”
周贵妃立刻明白了老僧的暗示,急切道:“圣僧!只要能救皇姐和深儿,去哪里都行!请圣僧指点!”
老僧微微颔首,枯瘦的手指缓缓抬起,指向西北方向。夕阳的余晖在他指尖镀上一层金边。
“西北有山,名曰栖霞。山势清幽,地脉虽弱,却远离尘嚣,受紫金山龙气余荫,亦蕴一丝佛门千年沉淀之清净气。山中古寺,可暂避风波。”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沧桑,“贫僧……早年曾于此结一草庐,或可暂栖。”
栖霞山?古寺草庐?周贵妃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栖霞山离金陵城不远,却又相对独立,山中有栖霞寺,乃南朝古刹,香火不绝。若真有清净地脉和佛门清气,确实比这怨气冲天的钟山更适合养伤。只是……这位圣僧,竟与栖霞山有旧?
老僧不再多言。他缓缓转过身,赤足再次踏在滚烫的碎石上,步履依旧无声,却似乎比来时更加沉重。夕阳将他枯槁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在焦黑的大地上,如同一个孤独行走的古老符号。他没有走向任何人,而是朝着废墟之外,那条通往山下、同样布满疮痍的古神道方向,一步一步,缓慢却坚定地走去。
“圣僧留步!” 周贵妃抱着朱见深,挣扎着想站起来挽留。这位老僧是她们现在唯一的依靠和希望。
洼地里还能动弹的几名伤兵也挣扎着想行礼。
老僧的脚步并未停顿。他只是微微侧首,温润的目光最后一次扫过昏迷的朱镜静、周贵妃怀中的朱见深,以及这片劫后余生的战场和那些渴望生机的眼神。
“贫僧于此间因果已了,尘缘当断。” 他的声音随着脚步远去,缥缈得如同天边的梵音,“前路凶险,诸君……珍重。”
话音落下,他枯瘦的身影已行至一处断墙的拐角。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落在他洗得发白的僧衣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身。下一刻,身影没入断墙的阴影之中。
当周贵妃和伤兵们的目光急切地追过去时,断墙之后,古神道上,空空如也。
唯有焦黑的土地上,几点暗红色的、带着奇异金光的血迹,在夕阳下闪烁着微光,证明着那位枯瘦老僧曾经的存在。
他就这样突兀地出现,以无上伟力挽狂澜于既倒,又如此突兀地消失,只留下沉重的警示与一个飘渺的方向。
周贵妃抱着朱见深,呆呆地望着老僧消失的方向,巨大的失落和更深的迷茫涌上心头。圣僧走了……只留下一个栖霞山的去处。皇姐重伤垂死,深儿体内隐患未除,地底深渊毒瘤深种……前路,究竟在何方?
就在这时!
“唔……”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无尽痛苦的呻吟,从她身边传来。
周贵妃猛地低头,只见一直昏迷的朱镜静,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几下!随即,那双紧闭了许久的眼睛,在周贵妃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极其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右眼瞳孔深处,那代表着混沌真炎源头的四色星芒,并未亮起,依旧黯淡。然而,在那黯淡的瞳孔最深处,一点微弱却无比清晰的、象征着涅盘真火不灭之源的金色火苗虚影,正顽强地、微弱地……跳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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