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的身影没入断墙阴影,如同水滴融入大海,再无踪迹。只余几点暗红泛金的血迹烙在焦黑碎石上,在夕阳余烬里闪着微光,像凝固的叹息。
周贵妃抱着朱见深,呆坐在冰冷的地上,怀中幼子气息微弱,眉心的金红光芒沉寂如死水,唯有那蛰伏的暗红阴影,如同盘踞心头的毒蛇,散发着无声的威胁。她目光茫然地追随着老僧消失的方向,巨大的失落与更深的恐慌攫住了她。圣僧走了,留下一个飘渺的栖霞山,留下深不可测的深渊毒瘤,留下皇姐生死不知的残躯……前路茫茫,凶吉难卜。
“唔……”
一声微弱到几乎被风揉碎的呻吟,却如惊雷炸响在周贵妃耳畔!
她猛地低头,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朱镜静的眼睫,在苍白如纸的脸上剧烈地颤抖着,如同挣扎欲飞的蝶翼。一下,又一下。终于,在周贵妃屏住呼吸、近乎窒息的凝视下,那双紧闭了仿佛一个世纪的眼睛,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右眼瞳孔深处,那象征着混沌真炎源头的四色星芒并未亮起,依旧是一片黯淡的空茫,仿佛耗尽了所有光华。然而,就在那空茫的最深处,一点微弱却无比清晰、无比坚韧的金色火苗虚影,正顽强地、微弱地……跳动着!每一次跳动,都如同风中残烛,却又带着一种焚尽自身也要照亮方寸的决绝!这微光映在她涣散的瞳仁里,竟让那死寂的面容,有了一丝微弱到极致的生气。
“皇姐!” 周贵妃的声音带着哭腔,巨大的惊喜和更深的担忧让她浑身颤抖。她小心翼翼地将朱见深放在旁边铺好的破碎披风上,几乎是扑到朱镜静身边,颤抖的手指轻轻拂开她额前被冷汗浸透的乱发,“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别怕,圣僧说……说去栖霞山……”
朱镜静没有回应。她的眼神涣散,毫无焦点,仿佛穿透了周贵妃的脸,穿透了焦黑的废墟,投向了某个不可知的虚空。只有那点深藏于瞳孔底部的金色火苗,在极其缓慢而微弱地燃烧、跳动。每一次跳动,都牵动着她破碎躯壳里最细微的生命涟漪。
洼地里,几个伤势稍轻、挣扎着保持清醒的锦衣卫和禁军,也看到了这一幕。他们浑浊绝望的眼中,瞬间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光芒!“公主……殿下醒了!” 有人嘶哑地低呼,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这微弱的生机,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虽渺小,却点燃了他们心中残存的希望。他们挣扎着,互相搀扶着,试图站起来,哪怕挪动一寸,也要靠近那带来生机的源头。
“别动!” 一个脸上残留着黑色纹路、半边手臂扭曲变形却眼神依旧锐利的锦衣卫小旗官低喝出声,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都别乱动!节省力气!殿下需要静养!” 他挣扎着,用尚算完好的左手支撑着身体,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疮痍的战场和那片死寂的深渊。圣僧虽退敌,但毒根深种,谁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危险?他看向周贵妃,艰难地抱拳,声音带着力竭后的喘息:“娘娘……此地……不宜久留!需……速离!”
周贵妃猛地回过神。是啊,深渊就在咫尺,地底那蛰伏的毒瘤如同悬顶之剑!皇姐虽然睁眼,却显然虚弱到了极致,深儿体内的隐患更是随时可能爆发!必须立刻离开这绝地!
她环顾四周,满目疮痍。无梁殿彻底崩塌,只余几截断壁,如同巨兽的残骸。巨大的虚无深渊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死寂。那些被母神幼体污染、又被朱镜静真炎勉强压制住异化、侥幸在最终碰撞中活下来的十余名禁军和锦衣卫,个个带伤,肢体扭曲,气息奄奄,如同被风暴蹂躏过的枯草。
带他们走?周贵妃的心沉了下去。以她一个弱女子之力,带着两个昏迷不醒的重伤之人已是极限,如何还能带上这十几个几乎丧失行动能力的伤兵?可若将他们留在这怨气冲天、邪秽蛰伏的绝地……无异于将他们推入地狱!
“娘娘……” 那小旗官似乎看穿了周贵妃的挣扎与不忍,布满血污的脸上挤出一个惨淡却决然的笑,“卑职……刘铁柱,率……幸存弟兄……谢娘娘与殿下……活命之恩!” 他挣扎着,带动身边几个还能动的伤兵,朝着周贵妃和朱镜静的方向,深深低下头颅,动作牵扯伤口,痛得他们龇牙咧嘴,却没有一人哼出声。
“吾等残躯……已成拖累!” 刘铁柱抬起头,眼中是军人的刚毅与面对死亡的平静,“请娘娘……速带陛下与长公主殿下……离开险地!吾等……愿留此断后!若有不测……亦无愧大明军魂!只求……” 他目光恳切地望向昏迷的朱见深和气息微弱的朱镜静,“陛下与殿下……平安!”
“请娘娘带陛下与殿下速离!” 洼地里,响起几声嘶哑却坚定的附和。这些从地狱边缘爬回来的汉子,眼中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对主君安危的赤诚与托付。
泪水瞬间模糊了周贵妃的视线。她看着这些伤痕累累、却依旧挺直最后脊梁的军士,巨大的悲痛与敬意堵在胸口。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哽咽却清晰:“好!本宫答应你们!只要本宫还有一口气在,定护陛下与皇姐周全!你们……保重!若能……待金陵援军至……”
她说不下去了。她知道,援军何时能至?此地龙脉紊乱,邪气冲天,讯息能否传出都是未知。留下,九死一生。
周贵妃不再犹豫。她迅速撕下自己宫装内里相对干净的衬布,小心地将朱见深牢牢缚在自己背上。幼帝的身体冰冷而轻飘,如同没有生命的玩偶。她又脱下残破不堪的外袍,铺在地上,和那刘铁柱一起,极其小心地将朱镜静挪到袍子上。朱镜静的身体软得惊人,仿佛一碰就会散架,只有眉心那点微不可察的温润金痕和瞳孔深处顽强跳动的金色火苗,证明着她生命的延续。
“得罪了,殿下!” 周贵妃咬紧牙关,用残破的袍子做担架,将朱镜静兜住两端,与刘铁柱合力抬起。朱镜静轻得让周贵妃心碎,那重量更像是一捧即将熄灭的余烬。
“娘娘,走这边!” 刘铁柱忍着剧痛,指向一条相对平缓、未被巨大深渊完全阻断、通往山下古神道的小路,“小心……深渊边缘!”
周贵妃点头,双手死死抓住充当担架的外袍两端,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背上驮着昏迷的儿子,双手抬着重伤垂死的皇姐,如同背负着整个崩塌的世界。每一步踏出,都踩在尖锐的碎石和暗金污痕之上,脚下虚浮,身体因巨大的重量和恐惧而不住颤抖。夕阳的余晖将她们三人叠在一起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焦黑崩裂的大地上,显得无比渺小、无比悲壮。
洼地里,刘铁柱和还能动的几名伤兵,挣扎着聚拢在一起,拔出残破的腰刀或捡起地上的断矛,背对着她们离开的方向,面朝那片死寂的深渊和满目疮痍的战场,如同几尊伤痕累累的雕像,构筑起一道脆弱却决绝的最后防线。他们的目光追随着周贵妃蹒跚远去的背影,充满了无声的祝福与托付。
山风呜咽,卷起焦黑的尘埃。废墟之上,死寂重新笼罩,只有深渊底部若有若无的、如同毒蛇吐信的阴冷恶念,在无声地弥漫。
……
山路崎岖,碎石嶙峋。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周贵妃的汗水早已浸透了残破的里衣,混合着尘土和干涸的血迹,粘腻冰冷地贴在身上。双腿如同灌了铅,每一次抬起都耗尽她全部的力气。背上朱见深的重量越来越沉,双臂因抬着朱镜静而酸痛麻木,仿佛随时会断裂。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自己的心跳声在死寂的山道上回响。
朱镜静躺在临时担架上,意识仿佛沉在冰冷浑浊的海底。身体的剧痛、经络的枯竭、灵魂的虚弱如同沉重的锁链,将她拖向永恒的黑暗。唯有瞳孔深处那点金色火苗,依旧在微弱而执着地跳动,像黑暗宇宙中一颗不肯坠落的孤星。
在这意识的混沌深渊里,一点微弱的脉动,穿透了沉重的枷锁,如同遥远的呼唤,断断续续地传来。
是脚下的大地。是那条被重创、被污染、正在痛苦呻吟与挣扎修复的龙脉。
她的感知,在极度虚弱的状态下,反而变得异常敏锐,被那点本源火苗牵引着,穿透了皮囊的束缚,艰难地沉入地底。
眼前“看”到的景象,触目惊心。
破碎的龙脉经络,如同被巨兽撕咬过的血管,断裂处流淌着的不再是纯净的金色地气,而是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暗金色污血!这些污血如同活物,不断侵蚀着周围健康的龙脉组织,将金色的地气染成一片污浊。更深处,无数闪烁着暗紫色幽光的恨火结晶碎片,如同跗骨之蛆,深深嵌入龙脉的节点,贪婪地吮吸着大地精元,并散发出怨毒、暴戾的意志波动,与深渊底部那蛰伏的恐怖存在隐隐呼应!
痛苦!绝望!不屈!
龙脉的哀鸣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刺入朱镜静濒临溃散的意识!那是孕育了金陵王气、承载了万民生息的山河在哭泣!是被邪神污染、被帝王恨火寄生的母体在垂死挣扎!
这股源自大地本源、混合着极致痛苦与不屈意志的洪流,猛烈地冲击着朱镜静意识深处那点微弱的金色火苗!
轰!
如同滚油泼入冰水!朱镜静涣散的意识之海猛地掀起滔天巨浪!那点行将熄灭的金色火苗,在这股源自山河母体、带着守护与不屈本能的洪流冲击下,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燃料,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不再是温和的守护,而是带着一种同仇敌忾、焚尽污秽的暴烈!
“呃啊——!” 现实中,昏迷的朱镜静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嘶鸣!她的额头瞬间青筋暴起,眉心那道黯淡的金痕骤然变得灼热滚烫,散发出刺目的金红光芒!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气息,带着净化与毁灭交织的狂暴意志,不受控制地从她残破的躯壳中爆发出来!
“皇姐!” 周贵妃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她感觉手中抬着的袍子瞬间变得滚烫无比,仿佛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狂暴的气息冲击而来,让她双臂剧震,几乎脱手!更可怕的是,背上的朱见深似乎也受到了这股同源而狂暴气息的刺激,小小的身体猛地抽搐起来!
“嗬……嗬……” 朱见深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眉心那沉寂的暗红龙纹骤然亮起,血光暴涨!一股冰冷、暴戾、充满了毁灭欲望的帝王意志,如同苏醒的凶兽,在幼帝小小的躯壳内疯狂咆哮、冲击!与朱镜静身上爆发出的、源于山河龙脉被亵渎的狂暴怒意,形成了诡异的对抗与共鸣!
“深儿!不!” 周贵妃肝胆俱裂!前有皇姐失控爆发,后有儿子体内凶魂躁动!她一个踉跄,脚下被碎石一绊,再也支撑不住!
噗通!
三人同时重重摔倒在冰冷的山道上!朱镜静滚落在地,身体蜷缩,眉心金红光芒如同失控的火焰般明灭不定,灼热的气息炙烤着周围的空气。朱见深从周贵妃背上摔下,小小的身体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暗红血光与金芒在他体表疯狂冲突,发出滋滋的声响。
“皇姐!深儿!” 周贵妃顾不得身上的擦伤,哭喊着扑过去,想要按住挣扎的两人,却又被那狂暴的气息逼得无法靠近,只能绝望地看着。
就在这时!
嗖!嗖!嗖!
数道凌厉的破空之声,如同毒蛇吐信,毫无征兆地从山路两侧的焦枯密林中暴射而出!目标,赫然是地上挣扎的朱镜静和朱见深!
不是箭矢!而是三根通体漆黑、尾羽闪烁着幽蓝磷光、箭头萦绕着诡异黑气的短梭!速度快如闪电,带着刺骨的阴寒与致命的杀机!
刺杀!在她们最虚弱、最混乱的时刻!
“小心!” 周贵妃目眦欲裂,发出凄厉的尖叫!她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距离最近、射向朱见深心口的那根毒梭扑了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儿子身前!
噗嗤!
一声沉闷的利器入肉声!
周贵妃身体剧震!左肩胛处传来一阵冰冷刺骨的剧痛!那根漆黑的毒梭,带着幽蓝的尾光,深深没入了她的肩头!一股阴寒歹毒的气息瞬间顺着伤口蔓延开来,让她半边身体都变得麻木冰冷!
“呃……” 她闷哼一声,剧痛和毒素让她眼前发黑,身体软软地倒向地面,却依旧死死地护在朱见深身前。
另外两根毒梭,一根射向朱镜静眉心,一根射向她心口!眼看就要将她这具残破的躯壳彻底钉死!
千钧一发!
地上蜷缩的朱镜静,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致命杀机刺激!她那因龙脉痛苦而失控爆发的狂暴气息,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眉心金红光芒骤然凝聚成一点刺目的光!
“滚——!”
一声嘶哑、破碎、却蕴含着焚尽八荒怒意的低吼,从她干裂的唇间挤出!
轰!
两道凝练如实质的金红色火线,如同被激怒的毒龙,猛地从她眉心那点光华中喷射而出!没有之前的混沌包容,只有纯粹的、狂暴的净化怒焰!
嗤!嗤!
金红火线精准地撞上那两根袭来的漆黑毒梭!
没有剧烈的爆炸。毒梭如同投入熔炉的冰块,连黑气都来不及逸散,瞬间被焚化成两缕扭曲的青烟,彻底消失!连那幽蓝的磷火尾羽都未能幸免!
一击焚灭毒梭,那两道金红火线似乎也耗尽了力量,光芒迅速黯淡,缩回朱镜静眉心。她身体猛地一软,口中再次溢出带着金红光泽的鲜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比之前更加微弱,瞳孔深处那点金色火苗也黯淡得几乎熄灭。强行爆发,让她本就油尽灯枯的身体雪上加霜。
“何方鼠辈!滚出来!” 周贵妃强忍着肩头的剧痛和毒素的侵蚀,挣扎着半跪起来,将依旧在痛苦挣扎的朱见深死死护在身后,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狠狠扫向毒梭射来的密林方向!她的声音因愤怒和剧痛而颤抖,却带着皇妃的威严与母兽护崽的疯狂。
密林深处,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焦枯枝桠发出的呜咽,如同鬼哭。
然而,周贵妃和地上虚弱到极致的朱镜静,都清晰地感觉到,几道冰冷、充满恶意与杀机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毒针,穿透了稀疏的枯枝,牢牢锁定了她们!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一击不中,却并未退去,而是吐着信子,等待着下一次致命的机会。
气氛,瞬间凝固,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杀机。
就在这时!
“呜哇——!” 一直被狂暴气息刺激、在周贵妃身后痛苦翻滚的朱见深,突然发出一声尖锐到变调的、完全不似孩童的凄厉哭嚎!
这哭声充满了无尽的痛苦、恐惧和……一种被强行压抑的暴戾!他小小的身体猛地停止了翻滚,僵硬地挺直!眉心那暗红的龙纹如同烧红的烙铁,血光瞬间压过了之前被压制的金芒!那双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
瞳仁深处,不再是孩童的清澈或迷茫,而是……一片纯粹的、如同凝固鲜血般的暗红!充满了属于成年帝王的冷酷、暴戾,以及一种被冒犯的、滔天的狂怒!
“蝼蚁……安敢……伤朕血脉!” 一个沙哑、低沉、充满了无上威严与毁灭气息的声音,从朱见深小小的喉咙里挤出!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狠狠刺入周贵妃和朱镜静的耳膜!
朱棣残魂!在这致命的刺杀刺激和朱镜静狂暴气息的共鸣下,竟短暂地、强行压制了朱见深的本我意志,夺取了这具幼小躯壳的控制权!
“深儿?!” 周贵妃回头,看到儿子那双完全被暗红血光占据、冰冷无情如同恶魔的眼睛,巨大的恐惧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那不是她的儿子!那是盘踞在儿子体内的恶鬼!
被“朱棣”附体的幼帝,那双暗红的血瞳冰冷地扫过护在他身前的周贵妃,扫过她肩头那兀自颤动的漆黑毒梭,眼中没有丝毫温情,只有如同看一件碍事物品般的漠然与……一丝被蝼蚁所伤的暴怒!
他的目光,最终死死地锁定在密林深处,那杀机传来的方向!
“死!”
幼小的身躯里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他猛地抬起右手!小小的手掌五指箕张,对着密林的方向,狠狠一抓!
嗡——!
空气中响起刺耳的厉啸!他掌心前方,空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扭曲、压缩!一道凝练如实质、由纯粹暗红血光构成的狰狞龙爪虚影,带着撕裂一切的暴戾帝威与毁灭气息,瞬间凝聚成形!
血龙探爪!虽由幼童之躯发出,威势却足以令百兽俯首!
轰——!
暗红龙爪虚影如同离弦的血色怒矢,带着刺耳的破空厉啸,狠狠抓向那片杀机潜伏的焦枯密林!
喀嚓!轰隆!
刺耳的断裂与爆鸣声瞬间炸响!龙爪所过之处,碗口粗的焦黑树干如同朽木般被轻易撕裂、粉碎!狂暴的血色能量如同飓风席卷,将大片枯枝败叶连同潜藏其中的几道黑影狠狠掀飞出来!
“噗啊!”
“呃!”
几声凄厉的惨叫混杂着骨骼碎裂的闷响!三道身着紧身夜行衣、面蒙黑巾的身影如同破麻袋般被从藏身处轰出,重重摔在山道之上!其中一人胸口明显塌陷,口喷鲜血夹杂着内脏碎片,眼见是不活了。另一人手臂呈诡异角度扭曲,惨嚎不止。最后一人稍好,却也口鼻溢血,挣扎着想爬起,看向那个站在山道上、浑身散发着恐怖血光的小小身影,眼中充满了无边的恐惧与骇然!他们手中的漆黑劲弩,早已在龙爪的余波中碎裂!
“朱……朱棣?!” 那还能动的黑衣人声音颤抖,如同见了鬼魅。
“哼!” 占据了朱见深躯壳的朱棣残魂冷哼一声,暗红的血瞳冰冷地扫过地上如同死狗的刺客,如同看着微不足道的尘埃。他小小的手掌缓缓放下,掌心的暗红血光缓缓收敛,眉心的龙纹也黯淡下去,但那冰冷的暴戾气息并未消散。
强行催动远超这幼小躯壳承受极限的力量,反噬同样恐怖!朱见深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皮肤表面瞬间崩裂开无数细小的血口,暗红色的血液混合着淡淡的金芒渗出!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痛苦抽气声,那双暗红的血瞳中,属于孩童的痛苦和恐惧再次浮现,与朱棣的暴戾疯狂交织、冲突!
“呃……朕……不……” 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混乱与挣扎。幼帝的身体摇晃了几下,暗红血光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最终,他双眼一翻,再次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被惊魂未定的周贵妃死死抱住。
“深儿!” 周贵妃抱着再次昏迷、浑身是血的儿子,心如同被撕裂。她抬头看向密林方向,那被轰出的三个刺客,一死两重伤,已无危胁。然而,更大的恐惧攫住了她——深儿体内的凶魂,竟然能强行掌控身体,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这次是逼退了刺客,下次呢?若他彻底失控……
她不敢想下去,目光焦急地投向地上的朱镜静。
朱镜静在发出那焚灭毒梭的两道火线后,便彻底陷入了昏迷。强行爆发引动龙脉怒火的代价,让她本就枯竭的本源雪上加霜。此刻她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山道上,脸色灰败,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吊着最后一口气。瞳孔深处那点金色火苗,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皇姐……” 周贵妃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无助。前有深渊毒瘤,后有深儿体内凶魂,如今又遭遇不明身份的刺杀……栖霞山,那老僧指点的唯一生路,仿佛也笼罩在无边的迷雾与杀机之中。
她咬紧牙关,撕下衣襟,草草包扎住自己肩头依旧麻木冰冷的伤口,暂时压制毒素。然后,她挣扎着站起,再次将昏迷的朱见深缚在背上。这一次,她甚至能感觉到儿子皮肤下那属于朱棣残魂的冰冷意志在蛰伏、在蠢蠢欲动。
她弯下腰,用尽全身力气,将昏迷不醒、轻如羽毛却重若千钧的朱镜静再次抱起。双臂的剧痛和麻木让她眼前发黑,背上的重量让她每一步都摇摇欲坠。
夕阳彻底沉入西山,最后一丝余晖消失。无边的黑暗如同浓墨,迅速吞噬了满目疮痍的钟山。寒风骤起,卷着焦糊和血腥的气息,如同鬼哭。
周贵妃背着儿子,抱着皇姐,如同负伤的母兽,一步一踉跄,朝着老僧所指的西北方向,朝着那未知的栖霞山,艰难地、孤独地……跋涉而去。她的身影,很快被浓重的黑暗吞没,只留下身后山道上,那几具刺客冰冷的尸体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黑暗的山林深处,一双冰冷的眼睛,如同潜伏的夜枭,无声地注视着周贵妃蹒跚远去的背影。眼睛的主人隐在更深的阴影里,气息晦涩难明。他(或她)的目光扫过地上同伴的尸体,又投向钟山主峰那片巨大的虚无深渊,最后,停留在周贵妃消失的方向,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的弧度。
黑暗中,只有山风呜咽,如同送葬的挽歌,又似更深的阴谋,悄然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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