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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代风云五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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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集:刺杀未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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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柝惊变

咸阳城的晨雾还未散尽,望夷巷的青石板路上已响起规律的脚步声。卫鞅的车驾碾过湿滑的路面,轮轴与石板摩擦的声响被两侧高墙拢在狭窄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车帘缝隙中,卫鞅正低头审视着摊开的《垦草令》修订稿,指尖划过“徕民”二字时,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昨夜府中豢养的细犬突然对着西北方向狂吠不止,那是旧贵族聚居的坊区所在,这异样让他彻夜未眠。

“大人,再过三条巷便是军营辕门了。”护卫统领赵成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带着金属碰撞的脆响——他正将腰间的铜铃系得更紧些。这串铃铛是卫鞅特意命人打造的,声量不大却穿透力极强,既能驱散巷中闲杂人等,也是护卫间传递信号的暗号。此刻铃铛随着赵成的步伐轻轻晃动,在寂静的晨雾中漾开一圈圈声波。

车驾行至望夷巷中段,两侧高墙突然投下几道黑影。为首的独眼汉子墨刚将淬毒的匕首攥出冷汗,就听见耳边炸开一声锐响——不是预想中卫鞅的惊呼声,而是赵成骤然拔高的示警:“护驾!”

二十名护卫瞬间结成圆阵,手中的长剑同时出鞘,寒光在晨雾中织成密不透风的屏障。墨身后的两名死士刚跃出墙角,就被迎面而来的剑锋刺穿肩胛,惨叫声被急促的金铁交鸣声吞没。墨见状猛地掷出手中匕首,目标却不是车厢,而是左侧护卫的马腿——他想制造混乱,却没料到那些马匹竟是久经战阵的军马,受此惊吓反而人立而起,前蹄精准地踹在另一名死士的胸口。

“退无可退,杀!”墨嘶吼着拔出腰间短刀,却发现自己已被五名护卫围在核心。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巷口又冲来十余名持戈甲士,那是卫鞅提前布置在街口的暗哨,此刻正踏着晨露疾奔而来,甲叶碰撞声如同催命的鼓点。

这场激战没能持续一炷香的时间。当最后一名死士被赵成的长剑挑断咽喉时,墨的膝盖已重重砸在青石板上,冰冷的剑锋贴着他的颈动脉,将他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他看着护卫们有条不紊地清理现场——用麻布裹起尸体,用石灰掩盖血迹,甚至连飞溅在墙根的血点都用湿布仔细擦拭,心中突然涌起彻骨的寒意:卫鞅早就知道了。

车厢门缓缓打开,卫鞅踩着仆从递来的木凳下车,玄色朝服上连一丝褶皱都没有。他蹲下身,目光落在墨靴底沾着的青泥上——那是城西乱葬岗特有的黏土,旧贵族们常在那里秘密集会。“说吧,”卫鞅的声音比晨雾更冷,“谁派你们来的?”

墨死死咬着牙,嘴角却溢出黑色的涎水。赵成眼疾手快地捏住他的下巴,才发现这人早已咬碎了藏在臼齿后的毒囊。“大人,”赵成低声道,“搜出这个。”

那是块青铜令牌,正面刻着扭曲的“甘”字,背面是繁复的云纹——这是甘龙家族的私令。卫鞅将令牌揣入袖中,抬头望向巷口初升的朝阳,晨光刺破雾霭落在他脸上,将那双深邃的眼睛照得亮如寒星:“备车,入宫。”

咸阳宫的早朝刚至中途,卫鞅带着一身晨露闯入时,甘龙正站在阶下痛陈新法弊端。“……今岁关中大旱,百姓流离,皆因商君之法过于严苛,失却上天垂怜啊!”他捶胸顿足,花白的胡须因激动而颤抖,身后的十余名旧贵族纷纷附和,朝堂上顿时一片嘈杂。

“甘老太师好兴致。”卫鞅的声音陡然响起,像块寒冰投入滚油。他径直走到殿中,将那枚青铜令牌掷在案上,“不知老太师府中的私令,为何会出现在行刺者身上?”

甘龙的脸色瞬间煞白,却强作镇定:“商君休要血口喷人!此等伪造之物,岂能作为凭证?”

“伪造与否,一问便知。”卫鞅转向御座上的新君驷,“臣请陛下彻查甘府,若搜不出与死士勾结的证据,臣愿领欺君之罪。”

新君驷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目光扫过阶下众人。他看见甘龙背后的公子虔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看见公孙贾躲闪的眼神,更看见卫鞅挺直的脊梁——这位变法强臣的朝服袖口还沾着未干的露水,显然是刚从城外赶回。三日前派去民间查访的密探刚传回消息:渭水沿岸的农户已开始凿井抗旱,虽有怨言却无叛乱,反倒是旧贵族聚居的城西区,近来夜间常有车马异动。

“赵成,”新君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雷霆之威,“带羽林军抄查甘府、公孙府,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羽林军的甲叶声很快响彻宫墙。半个时辰后,赵成捧着一堆账簿匆匆返回,跪在殿中高声奏报:“启禀陛下,甘府密室搜出黄金二十镒,与死士户籍记录吻合;公孙府中查获往来信件,皆商议如何在今日辰时动手!”

证据确凿,甘龙瘫软在地,口中喃喃着“不是我”,却再也发不出完整的话语。公子虔见状不妙,猛地跪倒在地:“陛下,臣……臣对此事一无所知啊!”

卫鞅上前一步,声音掷地有声:“公子虔去年因私抗新法被劓刑,至今对新法怀恨在心;甘龙三代仕秦,却因新法削去封地三百亩;公孙贾身为太傅,竟教唆太子触犯律条……此三人结党营私,意图行刺重臣,颠覆新法,按律当处车裂之刑,株连三族!”

朝堂上死寂一片,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旧贵族们个个面如死灰,他们从未想过新君竟会如此果决——这位刚登基三个月的少年君主,在卫鞅与旧贵族的角力中,始终表现得游移不定,此刻却露出了比孝公更冷硬的獠牙。

新君驷缓缓起身,龙袍在晨光中流淌着暗金色的光泽:“甘龙、公孙贾主谋行刺,罪无可赦,即刻押赴市曹处决,族人贬为奴隶。”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瑟瑟发抖的公子虔身上,“公子虔虽未直接参与,却知情不报,革去所有爵位,流放北地,永世不得回京。”

旨意一下,殿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叩首声。那些曾依附旧贵族的官员此刻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卫鞅看着这场景,心中却无半分快意。他知道,这些人的恐惧只是暂时的,只要旧贵族的根基还在,反扑就不会停止。

三日后,咸阳城的集市上人头攒动。甘龙和公孙贾被绑在刑车上,沿途百姓的咒骂声如同潮水——有人扔来烂菜叶,有人唾弃着他们的名字,更多的人则在议论新法的好处。“要不是商君,我家哪有三亩良田?”“去年我儿凭军功得了爵位,这些老东西就是见不得咱们平民过上好日子!”

卫鞅站在城楼上,看着刑车缓缓驶向刑场。赵成走到他身后,递上一封密信:“大人,北地传来消息,公子虔在流放途中自尽了。”

卫鞅展开信纸,上面只有潦草的三个字:“新法存”。他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心中五味杂陈。这位与他斗了半生的对手,最终竟以这种方式承认了新法的不可逆转。

“大人,”赵成低声道,“近来各府都安分了许多,连家奴都不敢在街头喧哗了。”

卫鞅望向城中鳞次栉比的新宅——那是军功爵获得者的居所,青瓦白墙,透着蓬勃的生气。“安分不代表臣服,”他轻声道,“传令下去,加强军备,督促各地开垦荒地,新法要比从前推行得更彻底。”

夕阳西下时,卫鞅的车驾驶过望夷巷。巷中的血迹早已被冲刷干净,青石板在余晖中泛着温润的光。墙头上,几个孩童正用树枝在地上画着新法的度量衡符号,笑声清脆得像风铃。

车驾渐行渐远,将咸阳城的喧嚣抛在身后。卫鞅知道,这场胜利只是漫长征途上的一站,旧贵族的阴影虽暂时散去,但秦国要真正强大,还要越过无数险滩。他从袖中取出那枚青铜令牌,摩挲着上面的刻痕,突然想起孝公临终前的嘱托:“新法若成,秦必霸天下。”

夜色渐浓,咸阳宫的灯火次第亮起。新君驷在书房中翻阅着卫鞅呈上的《分户令》,案头还摆着各地报来的垦田数据——短短三个月,关中新增良田万顷,这是变法带来的实实在在的成效。他拿起朱笔,在奏章上批下“准奏”二字,窗外的月光恰好落在纸上,将那两个字照得如同烙印。

此时的卫鞅府邸,灯火通明。卫鞅正与几位支持新法的大臣商议修订《军爵律》,竹简翻动的声音与窗外的虫鸣交织在一起,构成一曲独特的夜章。赵成带着护卫在府外巡逻,腰间的铜铃偶尔轻响,像是在为这来之不易的安宁站岗放哨。

渭水滔滔,流过咸阳城的每一个夜晚。那些潜藏在暗流中的阴谋虽已败露,但历史的车轮从未停歇。卫鞅知道,只要新法还在推行,只要秦国还在向前,他的剑就永远不能入鞘。而咸阳城的百姓们,早已在日复一日的安稳中,将新法的种子埋进了心里,只待一场春雨,便能长成参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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