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仁托雅:表姐,你和表哥真的辅佐我?可我不行啊
祭台上的圣火仍在跳动,将娜仁托雅金袍上的雄鹰纹绣映得愈发鲜亮。她抬手抚过头顶新戴的鎏金皇冠,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这顶仿照大明形制打造的冠冕,缀着九颗从西域进贡的蓝宝石,沉甸甸的不仅是宝石的重量,更是整个草原的托付。
仪式结束的号角声渐渐平息,台下跪拜的族人陆续起身,脸上满是对新大汗的敬畏与期许。娜仁托雅的目光扫过人群,落在前排并肩而立的身影上:表姐阿依娜依旧穿着那身便于骑射的银灰色劲装,腰间的弯刀鞘上镶嵌着白鹰部族的族徽;表哥也平站在她身侧,铠甲上还沾着不久前平定东部部落叛乱时的血迹;还有自幼一同长大的阿尔斯兰等勇士,以及须发皆白的大长老们,他们的眼神里都透着同样的坚定。而在人群边缘,数十名身着明军铠甲的士兵正列队肃立,中间簇拥着一位身着赭黄常服、面容清癯的男子——那是在此处休养已逾半载的大明景泰帝朱祁钰,他身后的官员低声向他禀报着大典流程,史书《明英宗实录》后续补记中曾隐晦提及“景泰帝北狩期间,尝观部族会盟,未发一言”,说的便是此刻。
“大汗,”掌管文书的大臣帖木儿捧着一卷空白的桑皮纸上前,躬身道,“按草原旧制,新汗登基当昭告各部;若能效仿大明体例,撰写一篇登基诏书,快马传至草原各处及大明边境,更能彰显我瓦剌一统之威。”
帖木儿的话让娜仁托雅的心跳骤然加快。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腰间的玉带,指尖微微发白。撰写诏书?昭告天下?这些事她从前只在阿依娜处理部族事务时远远看过,如今要亲自决断,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阿依娜。
阿依娜立刻会意,上前一步挡在帖木儿与娜仁托雅之间,语气自然地说道:“大汗刚主持完大典,想必有些疲惫。诏书之事事关重大,不如先回毡房商议,明日再做定夺不迟。”说罢,她转头对娜仁托雅递了个安抚的眼神,“走吧,族人们和大明的贵客都等着大汗训话,咱们先下去与大家见礼。”
娜仁托雅如蒙大赦,顺着阿依娜的搀扶走下祭台。族人们的欢呼声与明军士兵的整齐行礼声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的“大汗万岁”让她越发手足无措,只能僵硬地跟着阿依娜的节奏挥手致意。途经朱祁钰面前时,这位客居的大明皇帝微微颔首,目光先落在她的皇冠上,又扫过祭台两侧的圣火,最终转向远方起伏的草原,神色里藏着几分复杂——娜仁托雅曾听阿依娜说,这位皇帝当年临危受命,凭一己之力稳住大明危局,只是如今远离故土,暂居于此。
直到走进专为新大汗修建的金顶毡房,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她才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下瘫坐在铺着虎皮的座椅上,抬手将沉重的皇冠摘了下来,扔在一旁的矮桌上。
“表姐,我真的不行。”娜仁托雅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眼眶微微发红,“刚才帖木儿说要写诏书,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我连部族的账目都要算上半天,怎么可能写出什么昭告天下的文书?还有建国的事,长老们说要定国号、定官制,这些我从来都没学过……更别说还要顾及那位大明皇帝的处境,以及南边朝廷的态度了。”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语气里满是忧虑:“你也知道,南边如今政局不定,前些天来的使者话里话外都在探他的消息,却半句不提当年互市的旧例。我听边境牧民说,现在换一斤茶叶要比前年多交半捆羊毛,孩子生病想买点药材,跑遍三个集市都找不到——当年这位大明皇帝在位时,商队往来多热闹啊,哪会有这种事?要是我们处理不好,不仅牧民日子难过,说不定还会引来麻烦。”
“谁生来就会这些?”阿依娜在她身边坐下,拿起桌上的奶茶壶给她倒了一碗,“我刚代理汗王的时候,连召集各部首领开会都不敢说话,第一次和大明商队谈判,还被对方骗走了二十匹好马。族里的老人私下里没少议论我‘女子无才,难当大任’,可那又怎么样?做错了就改,不会就学,日子久了自然就熟练了。”
也平也跟着走进毡房,听到两人的对话,忍不住插了嘴:“托雅,你忘了上次去和塔塔尔部谈判?对方故意用晦涩的古语刁难,是你当场翻译出来,还引经据典反驳他们的无理要求,最后不仅要回了被抢的牛羊,还让他们答应每年进贡十匹好马。那时候你怎么不说自己不行?再说,那位大明皇帝在我们这里半年,从来没摆过帝王架子,上次草原干旱,还是他教我们挖渠引水,救了多少牛羊?只要我们待他以诚,不逼他做不愿做的事,南边朝廷未必会真的为难我们。”
“那是不一样的!”娜仁托雅摇着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谈判只是一件事,可现在是当大汗啊!要管着几十万族人的生死,要平衡各部族的矛盾,还要防备北边的沙俄部落,还要在南边朝廷和这位大明皇帝之间找好分寸……万一我做错了决定,连累了大家怎么办?”
这时,阿尔斯兰和大长老们也陆续走进毡房。大长老看着娜仁托雅焦虑的模样,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缓缓说道:“大汗不必忧心。当年选你当继承人,便是因为你心细如发,能体恤族人疾苦。治理部族,靠的不是一时的勇猛,而是长久的仁心与决断。老夫活了七十岁,见过三任汗王,没有哪一个是一开始就样样精通的。那位大明皇帝虽是客居,却颇有见识,昨日老夫与他闲聊,他说‘牧民安则边境安,边境安则两国安’,这话与大汗的心思不谋而合,可见此人并非难相处之辈。”
“大长老说得对。”也平上前一步,抱拳道,“末将愿带领骑兵驻守西部边境,防备沙俄入侵;阿尔斯兰熟悉草原各部的习俗,可协助大汗制定官制;阿依娜姐姐足智多谋,定能为大汗出谋划策,处理好与那位大明皇帝及南边朝廷的关系。我们这些人,都是跟着大汗一起打天下的,自然会全力辅佐大汗。”
阿尔斯兰也立刻附和:“末将愿肝脑涂地,不负大汗信任!明日我就带人去清点各部族的伤亡和损失,绝不让一位勇士的家属受委屈。”
娜仁托雅看着眼前一张张真诚的脸,心里的不安渐渐消散了一些。她看向阿依娜,声音依旧带着一丝不确定:“表姐,表哥,你们……真的愿意辅佐我吗?我知道,论资历、论能力,表姐都比我更适合当大汗。”
阿依娜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傻丫头,我要是想当大汗,当初就不会把汗位让给你了。我喜欢的是骑马射箭,是和姐妹们一起绣蒙古袍,而不是天天对着账本和公文。再说,你以为当大汗是那么容易的事?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处理事务,还要担心各部族的矛盾,我才不遭这个罪呢。”她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但你不一样,你心里装着族人。去年冬天草原大雪,是你带着人挨家挨户送粮食,连最偏远的牧民都没落下;为了让孩子们能学识字,你还请了那位大明皇帝身边的先生教他们读书写字,这些事,换做别人未必能做得这么周全。”
也平也点了点头:“阿姐说得对。我们辅佐你,不是因为你是我们的表妹,而是因为我们相信你能让草原变得更好。你要是实在觉得难,我们就一起想办法。就像这次写登基诏书,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写,我们可以请那位大明皇帝身边的文官提点一二,既符合大明体例,又不失草原风骨;建国的事,也可以先征求各部长老的意见,慢慢制定章程。”
听着大家的话,娜仁托雅的心里渐渐暖了起来。她拿起桌上的奶茶,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心底的寒意。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伙伴们,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好,那我们就一起商量。首先,登基诏书必须写,不仅要昭告草原各部,还要送一份给南边的大明朝廷。不过,措辞要谨慎——既要彰显我们瓦剌统一的实力,也要表达善待那位大明皇帝、愿续旧年互市的诚意,毕竟牧民们还需要大明的茶叶和布匹。他在我们这里,既是羁绊,也是纽带,我们要好好把握这个分寸。”
“大汗说得有理。”帖木儿立刻应道,“臣这就记录下来,明日先草拟一份初稿,请大汗和各位大人过目。若是能请那位大明皇帝阅后提些意见,想必更能让南边朝廷放心。”
“还有建国的事。”娜仁托雅继续说道,“国号就叫‘瓦剌汗国’吧,既保留了我们的部族名称,也能让各部族都认可。官制方面,除了保留原来的长老议事制度,还可以效仿大明设立六部,分别掌管军事、民政、财政、外交、司法和教育。具体的职位安排,就请大长老和表哥、表姐一起商议,明日给我一份名单。”
“另外,”娜仁托雅的语气沉了下来,“这次统一战争,各部族都有伤亡,还有不少牧民的毡房和牛羊被战火损毁。我们要统计清楚伤亡人数和财产损失,对伤亡将士的家属给予抚恤,帮受灾的牧民重建毡房、补充牛羊。还有,那位大明皇帝身边的侍从说,最近有几个流兵骚扰了他住处附近的牧民,我们必须立刻把人抓起来严惩,既能安抚民心,也能让他看到我们的诚意。另外,我想为在战乱中死去的无辜者——无论是瓦剌人还是大明人,建一座‘平安塔’,以告慰亡灵,也让南边朝廷知道我们并非好战之辈。”
毡房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娜仁托雅。刚才还满脸焦虑的新大汗,此刻条理清晰、言辞恳切,连如何处置那位大明皇帝相关的细节都考虑得周全,与之前判若两人。阿依娜看着她,眼里满是欣慰,悄悄对也平递了个眼色,也平也忍不住点了点头。
大长老率先反应过来,躬身行礼:“大汗仁慈,思虑周全,实乃草原之福!老夫这就去安排人手统计伤亡和损失情况,定不辜负大汗的嘱托。关于效仿大明六部之事,老夫会召集各部长老商议,确保既符合草原习俗,又能提高办事效率。”
“我这就去召集将领们商议边境防守的事,顺便去那位大明皇帝住处附近巡查,安抚好那里的牧民。”也平抱拳道。
“那我就去准备些礼物,代表大汗去探望他,顺便探探他对诏书和互市的看法。”阿依娜说道。
看着大家各司其职地离开毡房,娜仁托雅终于松了一口气,靠在座椅上,露出了一丝疲惫却安心的笑容。阿依娜没有走,她走到娜仁托雅身边,拿起那顶皇冠,轻轻戴回她的头上:“你看,你不是不行,只是需要一点勇气。这顶皇冠,你戴得很合适——比我当年戴的时候,多了一份对族人的牵挂,也多了一份审时度势的智慧。”
娜仁托雅摸了摸头上的皇冠,这次不再觉得沉重,反而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她看着阿依娜,认真地说:“表姐,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和大家在我身边,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尤其是面对那位大明皇帝的事,我总怕做得不好,两边都得罪。”
“我们是一家人,说这些干什么。”阿依娜笑了笑,“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我们善待他对双方都好。刚才我进来时,看到他正在看草原的地图,说不定还能给我们提些治理的建议呢。实在不行,我们还有草原的骑兵,还有各部族的支持,不用怕南边朝廷的刁难。”
毡房外,夜色渐浓,草原上的篝火再次燃起,族人们载歌载舞,那位大明皇帝的侍从也捧着酒肉加入其中,与牧民们谈笑风生。娜仁托雅走到毡房门口,看着远处跳动的火光和融洽的人群,心里充满了希望。她知道,当大汗的路还很长,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或许还会有来自南边朝廷的猜忌、沙俄的侵扰、部族的矛盾,但她不再害怕了。因为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有阿依娜的辅佐,有也平的守护,有族人们的信任,还有那颗越来越强大的心。
月光洒在草原上,照亮了金顶毡房的轮廓,也照亮了娜仁托雅眼中的光芒。她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朝着篝火走去。那里,有她的族人,有她的伙伴,有她要守护的这片辽阔草原,还有一个即便面对复杂的局势,也依旧充满希望的未来。后来草原史料《瓦剌汗国史》记载:“景泰帝居草原凡一载,未干预政事,然汗王娜仁托雅常就礼制、互市问之,帝多以大明典制相授,两国边境晏然者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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