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的飞檐下,最后一群麻雀扑棱着翅膀掠过瓦当。
陈宫的青灰色朝服被晨雾浸得发沉,他扶着汉白玉栏杆站定,望着前方那抹玄色身影——陈子元正站在丹墀边缘,指尖还捏着半卷被汗浸透的草案。
\"国士留步。\"陈宫的声音像片落进深潭的叶子,泛起细微的涟漪。
陈子元转身时,看见老臣腰间的玉牌正随着呼吸轻撞朝带。
三日前在御书房,这玉牌也曾撞出类似的脆响,那时陈宫捧着茶盏站在《唐六典》旁,茶雾里\"门下省掌封驳\"的字迹模糊如谜。
此刻玉牌上\"大汉朝议\"四个篆字在雾中若隐若现,倒像块被擦去旧纹的新玉。
\"老臣昨日在尚书台翻到建武年间的奏疏。\"陈宫从袖中摸出半片竹牍,边缘还沾着霉斑,\"光武皇帝初立三公,曾手书'权柄易聚难散'。\"他将竹牍塞进陈子元掌心,指腹重重压过\"散\"字,\"今日陛下的两院制,比光武更勇。\"
远处传来朝臣的低语。
刘璋的锦袍在晨雾里晃出刺目的金纹,这位北益州代表正攥着朝笏与孙绍说话,声线里裹着冰碴:\"商人入太常?
工匠也配参议?
这是要断我等根基!\"孙绍的青衫却始终纹丝不乱,他望着宫墙上新刷的朱漆,唇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像是在看一场精心编排的戏。
陈子元捏紧竹牍,霉味钻进鼻腔。
他想起朝会上刘备展开诏书时的场景:皇帝的指尖划过\"三部两院\"四个大字,目光扫过满殿惊愕的朝臣,最后停在他脸上。
那时龙案下的青铜灯树投下阴影,将刘备眼角的细纹藏进暗处——这是十年前在平原县卖草鞋时,他从未见过的神情。
\"子元。\"
熟悉的声线从身后传来。
陈子元转身,看见刘备已换了常服,玄色锦袍未束玉带,袖口沾着墨渍,倒像当年在新野草庐里与他对弈的模样。
皇帝身后的宦官捧着鎏金托盘退下,连殿角的守卫都被支走了,廊下只剩他们二人,晨雾裹着桂花香漫过来。
\"今日朝会,你在殿外站了半柱香才走。\"刘备拾起案上的茶盏,茶沫已经凝结成层薄壳,\"十年前在公孙将军帐下,你替我写《平贼策》时,也是这样——写完就站在帐外,等我叫你进去。\"
陈子元喉间发紧。
十年前的雪夜突然涌进眼前:他裹着破棉袍缩在公孙瓒军帐外,怀里揣着刚写好的策论,手指冻得握不住笔。
是刘备掀开门帘,递来一碗热姜茶,说\"先生的字,该写在诏书里,不该写在破布上\"。
\"陛下今日的诏书,比《平贼策》更险。\"他直视刘备的眼睛,\"三部总揽政务,两院制衡相权——可丞相由两院选举,陛下的皇权......\"
\"皇权在百姓的米缸里,在河渠的水坝里,在每块能种出粮食的地里。\"刘备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茶壳碎裂的声响惊得檐下铜铃乱颤,\"十年前你说'得人心者得天下',如今我要让这'人心'能说话。
商人能说商税重,工匠能说徭役苦,百姓能说河渠该修——这些话,不该只从士族的嘴里传到我耳朵里。\"
他从案底抽出一卷黄绢,正是朝会上那道诏书。
朱印\"天下为公\"在晨雾里泛着暗红,像团烧得正旺的火:\"子元,你总说我像高祖,可高祖斩白蛇起义,我要斩的是这千年的门阀锁链。
这锁链太粗,我一个人斩不断,得找个能陪我斩十年的人。\"
陈子元的手指抚过诏书上的字迹。
这是刘备的笔迹,笔锋比从前更刚硬,却在\"两院\"二字处微微顿住——像在确认什么。
他想起昨夜在丞相府翻到的公孙瓒手札,那张写着\"仿成周乡遂之制\"的纸条,突然明白刘备为何选他做这把\"刀\"。
\"陛下要的十年,是让两院立住根。\"他说,\"可头三年,士族会反扑;后五年,新贵会争权;到第十年......\"
\"第十年,我把两院的印信交给你。\"刘备打断他,眼里有星火在跳,\"不是交给丞相,是交给能让'天下为公'落地的人。\"
廊下的铜铃又响了。
这次陈子元听出,那不是风,是宦官捧着食盒回来的脚步声。
刘备的目光掠过食盒里的羊肉羹——这是他从前在涿郡最爱吃的,嘴角终于露出点笑意:\"你从前总说我只重情义,不懂权术。
今日这局,可还合先生心意?\"
陈子元望着案上的诏书,突然想起三日前在御书房,刘备将《唐六典》推到他面前时说的话:\"先生教我读史,不是要我学古人,是要我做今人。\"此刻晨光穿透雾霭,照在\"天下为公\"的朱印上,那抹红不再刺目,倒像块被磨去棱角的玉,带着温度。
\"合。\"他说,\"只是这十年,陛下得受些委屈。\"
\"当年在长坂坡,我背着百姓跑了三天三夜,腿肚子转筋都没喊过委屈。\"刘备夹起一筷子羊肉放进他碗里,\"只要能让百姓的日子好过些,委屈算什么?\"
第二日早朝,当刘备宣布第一届参议太常名单时,太极殿的青铜鹤炉里,沉水香燃到了最后一寸。
\"蜀郡织锦户张氏,南阳铁商李三,颍川农师陈老七......\"小黄门的唱名像根针,扎破了满殿的沉默。
刘璋的朝笏\"当啷\"掉在地上,他瞪着名单上\"蜀郡\"二字,那是他老家最富的织锦坊,从前连见他面都要递帖子;孙绍的指尖在袖中掐出红痕,他认出\"南阳铁商\"正是截断他盐路的对头——这些人,从前连宫城的门槛都摸不到。
陈子元站在班首,望着丹墀下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他知道,这名单里有三成是刘备亲自挑的\"刺头\",两成是他暗中推荐的\"稳桩\",剩下五成,是从各州郡百姓的推举信里挑的\"火种\"。
此刻有个白胡子老匠正攥着名单发抖,那是洛阳城最有名的木匠,十年前替他修过丞相府的门——当时老匠蹲在台阶下吃冷饼,现在却站在金殿上。
\"散朝。\"刘备的声音盖过所有喧哗,\"三日后,参议太常到承明殿听政。\"
退朝时,陈宫又凑过来。
老臣的手指不再像井水浸过的玉,反而带着点暖意:\"老臣昨日去了西市,卖菜的老妇说,能选自己人上金殿,比多赚两文钱还高兴。\"他望着远处蹦跳的小宦官,像是想起什么,\"对了,陈震昨日递了八百里加急,说西方的商路通了......\"
陈子元脚步微顿。
陈震是他最器重的幕僚,去年派去联络西域诸国。
他刚要细问,陈宫已被大司农拉走,只留下半句尾音:\"副使句扶......\"
晨雾不知何时散了,宫墙的朱漆在阳光下亮得刺眼。
陈子元摸出袖中那卷草案,被汗浸透的字迹已经干了,\"此制需陛下独断\"几个字却更清晰了。
他望着承明殿方向,那里已经聚了些穿短褐的身影——是新选的参议。
风卷着他们的笑声扑过来,混着金殿上的铜铃声,像首不成调却热闹的曲子。
十年后的那盘棋,终会下出个新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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