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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2章 孝惠皇帝中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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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纪六,从公元301年(辛酉年)到公元302年(壬戌年),共二年。

永宁元年(公元301年,辛酉年)

春天正月,朝廷任命散骑常侍安定人张轨为凉州刺史。张轨觉得当时天下大乱,心里早就有了占据河西地区自保的想法,所以主动请求去凉州任职。那时候,凉州境内盗贼横行,鲜卑人也时不时来侵扰。张轨到任后,把宋配、汜瑗当成主要谋士,带着人把那些盗贼和鲜卑人打得落花流水,在西部地区威名远扬。

相国司马伦和孙秀指使牙门赵奉假传晋宣帝司马懿的神灵旨意,说:“司马伦应该早点进入西宫当皇帝。”散骑常侍义阳王司马威,是司马望的孙子,一直以来都爱巴结司马伦。司马伦就让司马威兼任侍中,派他去威逼皇帝,抢走皇帝的玉玺印绶,还伪造了一份禅让诏书。又让尚书令满奋拿着符节,捧着玉玺印绶,把皇位禅让给司马伦。左卫将军王舆、前军将军司马雅等人率领着全副武装的士兵冲进宫殿,向负责宫廷警卫的三部司马说明情况,还拿威势和奖赏吓唬利诱他们,没人敢违抗。张林等人则在各个宫门屯兵把守。正月初二,司马伦坐着皇帝专用的车驾进入皇宫,正式登基称帝,还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建始。原来的皇帝从华林园西门出来,搬到金墉城居住,司马伦派张衡带兵看守他。

正月初三,司马伦尊原来的皇帝为太上皇,把金墉城改名为永昌宫,把皇太孙贬为濮阳王。立自己的大儿子司马荂为皇太子,封儿子司马馥为京兆王,司马虔为广平王,司马诩为霸城王,这几个儿子都担任侍中并掌管兵权。任命梁王司马肜为宰衡,何劭为太宰,孙秀为侍中、中书监、骠骑将军,还给予他和三司同等的礼仪待遇,义阳王司马威为中书令,张林为卫将军。其他跟着他们一起搞事的党羽,都当上了卿、将等高官,越级提拔的人数都数不过来。就连奴仆和士兵,也都被封了爵位。每次上朝的时候,满座都是头戴貂蝉冠的官员,当时的人为此编了个谚语说:“貂尾不够用,狗尾来凑数。”这一年,天下推举上来的贤良、秀才、孝廉都不用经过考试,各郡国上报的计吏以及十六岁以上的太学生都直接任命为官吏;在大赦当天在职的郡守县令都被封侯;各郡的主要属官都被推举为孝廉,各县的主要属官都被推举为廉吏。国家仓库里储存的东西,都不够用来赏赐这些人。要封侯的人太多,铸造印章都来不及,有的就用白板写上封号来代替。

当初,平南将军孙旗的儿子孙弼、侄子孙髦、孙辅、孙琰都去攀附孙秀,还和孙秀认作同族,短短一个月时间就都当上了高官,声名显赫。等到司马伦称帝,这四个人都被封为将军,还封了郡侯,孙旗也被任命为车骑将军,并且开府设置僚属。孙旗觉得孙弼他们接受司马伦的官爵太过分了,肯定会给家里招来灾祸,就派小儿子孙回去责备他们,可孙弼等人根本不听。孙旗没办法,只能痛哭流涕。

正月初十,司马伦杀了濮阳哀王司马臧。孙秀独揽朝政大权,司马伦发出的诏令,孙秀经常擅自更改、决定取舍,甚至自己用青纸写诏书,有时候早上刚发布的诏令,晚上就改了,朝廷百官像流水一样频繁更换。张林一直和孙秀合不来,又因为自己没被允许开府而心怀怨恨,就偷偷给太子司马荂写了封信,说:“孙秀独揽大权,不得人心,而且那些所谓的功臣都是些小人,把朝廷搅得乱七八糟,可以把他们都杀了。”司马荂把这封信拿给司马伦看,司马伦又给孙秀看。孙秀劝司马伦把张林抓起来杀了,还灭了他三族。孙秀对齐王司马冏、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颙这几个人很忌惮,因为他们各自手握重兵,占据一方。于是孙秀就把自己的亲信党羽都派去给这三位王爷当参佐,还封司马冏为镇东大将军,司马颖为征北大将军,都给予开府仪同三司的待遇,想以此来安抚他们。

李庠这人既勇猛又很得人心,赵廞心里渐渐开始猜忌他,但没表现出来。长史蜀郡人杜淑、张粲就劝赵廞说:“将军您才刚起兵,就把重兵交给李庠在外掌管,他毕竟不是咱们自己人,难保不会有异心。这就好比把武器交到别人手里,回头人家可能就反打咱们,您得早点想办法。”正好这时候李庠劝赵廞称帝,杜淑、张粲就趁机跟赵廞说李庠大逆不道,于是赵廞就把李庠拉出去斩了,还连带杀了他十几个子侄。当时李特、李流都带兵在外,赵廞派人去安抚他们说:“李庠说了不该说的话,按罪当死。但兄弟之间的罪过不相互牵连。”又任命李特、李流为督将。李特、李流心里怨恨赵廞,就带兵回到绵竹。

赵廞的牙门将涪陵人许弇请求当巴东监军,杜淑、张粲坚决不同意,许弇一怒之下,在赵廞办公的阁楼下亲手杀了杜淑和张粲,杜淑、张粲的手下又把许弇杀了。这三个人可都是赵廞的心腹,经此一事,赵廞的势力就开始衰落了。

赵廞派长史犍为人费远、蜀郡太守李苾、督护常俊率领一万多人截断北面的道路,驻扎在绵竹的石亭。李特秘密集结了七千多人的兵力,趁夜偷袭费远等人的军营,还放火烧营,费远的军队八九成都被烧死了,李特接着就进攻成都。费远、李苾以及军祭酒张微,趁着夜色砍开城门逃走,赵廞手下的文武官员也都跑光了。赵廞只能带着妻子儿女坐着小船逃跑,到了广都,被他的随从杀了。李特进入成都后,纵容士兵大肆抢掠,还派使者到洛阳,向朝廷陈述赵廞的罪状。

当初,梁州刺史罗尚听说赵廞造反,就上表说:“赵廞向来没什么雄才大略,蜀地的人也不拥护他,他的败亡指日可待。”朝廷下诏任命罗尚为平西将军、益州刺史,让他率领牙门王敦、蜀郡太守徐俭、广汉太守辛冉等七千多人进入蜀地。李特等人听说罗尚要来,心里特别害怕,就派李特的弟弟李骧在路上迎接,还献上各种珍贵的玩物。罗尚很高兴,任命李骧为骑督。李特、李流又带着牛肉和酒到绵竹犒劳罗尚,王敦、辛冉就劝罗尚说:“李特这些人就是一伙盗贼,应该趁着这次聚会把他们都杀了;不然的话,肯定会后患无穷。”罗尚没听他们的。辛冉和李特以前就认识,他对李特说:“老朋友见面,不是好事就是坏事啊。”李特听了这话,心里更加猜疑恐惧。三月,罗尚到达成都。汶山的羌人造反,罗尚派王敦去讨伐,结果王敦被羌人杀了。

齐王司马冏打算讨伐赵王司马伦,但还没行动,正好离狐人王盛、颍川人处穆在浊泽聚众起事,老百姓纷纷响应,每天都有上万人加入。司马伦派他的将领管袭担任齐王军司,去讨伐王盛、处穆,把他们杀了。司马冏趁机抓住管袭,也把他杀了,然后和豫州刺史何勖、龙骧将军董艾等人一起起兵,还派使者去告诉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颙、常山王司马乂以及南中郎将新野公司马歆,并且向各地的征、镇、州、郡、封国发布檄文,宣称:“逆臣孙秀迷惑赵王,我们要一起出兵讨伐。有不服从命令的,就灭他三族。”

使者到了邺城,成都王司马颖召集邺县令卢志一起商量对策。卢志说:“赵王篡位叛逆,人神共愤,殿下您要是能招揽天下英才,顺应民心,凭借正义去讨伐他,老百姓肯定不用召唤就自己来了,都会撸起袖子争着往前冲,肯定能成功!”司马颖听从了他的建议,任命卢志为谘议参军,还让他补任左长史。卢志是卢毓的孙子。司马颖任命兖州刺史王彦、冀州刺史李毅、督护赵骧、石超等人作为前锋,各地纷纷响应。等部队到了朝歌,人数已经达到二十多万。石超是石苞的孙子。常山王司马乂在他的封国,和太原内史刘暾各自率领人马作为司马颖的后续部队。

新野公司马歆收到司马冏的檄文,不知道该站哪边。他的宠臣王绥说:“赵王和您关系亲近而且势力强大,齐王和您关系疏远又势力弱小,您应该跟着赵王。”参军孙洵却大声对众人说:“赵王凶狠叛逆,天下人都该一起讨伐他,还管什么关系亲疏、势力强弱!”司马歆听了这话,就决定跟随司马冏。

【内核解读】

永宁元年(公元301年)的这段历史,如同一幕浓缩的权力悲剧,将西晋末年的政治混乱、人性挣扎与社会危机展现得淋漓尽致。从边疆格局的悄然变动到中央权力的血腥博弈,从地方势力的崛起覆灭到宗室诸王的兵戎相见,这段记载揭示了专制皇权下权力游戏的残酷逻辑,也为西晋的最终崩溃埋下了伏笔。

边疆自保:乱世中的生存智慧

张轨主动求任凉州刺史的举动,在西晋末年的乱世中颇具战略眼光。当时“州境盗贼纵横,鲜卑为寇”,凉州并非安稳之地,但张轨却“阴在保据河西之志”,这一决策背后是对中原局势的清醒判断——中央政权已无力掌控全局,边疆地区将成为乱世中的生存孤岛。他到任后“以宋配、汜瑗为谋主,悉讨破之”,迅速稳定河西局势,既展现了卓越的治理能力,也开启了后来前凉政权的雏形。这种“乱世避地”的选择,成为魏晋南北朝时期士大夫与地方豪强的常见生存策略,反映了中央权威衰落时边疆势力崛起的必然趋势。

权力闹剧:篡位者的短暂狂欢

赵王司马伦与孙秀的篡位闹剧,堪称西晋政治荒诞性的集中体现。从“诈传宣帝神语”的迷信操作,到威逼夺玺、伪造禅诏的程式化表演,再到称帝后的疯狂封赏,每一步都暴露了权力欲的失控。“貂不足,狗尾续”的谚语生动描绘了这场封赏闹剧的荒谬——“下至奴卒,亦加爵位”“守令赦日在职者皆封侯”,甚至出现“铸印不给,或以白板封之”的窘境。这种无底线的权力变现,不仅耗尽了府库储备,更彻底摧毁了西晋的官僚体系公信力。

孙秀专权后的“朝行夕改”,则揭示了非正统政权的致命缺陷:缺乏稳定的权力基础,只能靠不断洗牌维持统治。张林与孙秀的内斗、孙秀对三王的猜忌,证明这个靠阴谋上位的政权从诞生起就充满了分裂基因。杀濮阳王臧的举动,更是突破了宗室斗争的最后底线,彻底撕下了“禅让”的虚伪面纱,为后来的诸王讨逆提供了道义依据。

地方裂变:巴蜀之乱的连锁反应

赵廞与李特的巴蜀之争,是西晋地方失控的典型案例。赵廞对李庠的“浸忌”到最终诛杀,反映了外来势力与本土豪强的不可调和矛盾。杜淑、张粲的挑唆与许弇的复仇,则展现了地方政权内部的脆弱性——核心集团的分裂足以瞬间摧毁整个统治架构。李特从依附赵廞到起兵反戈,既是权力斗争的必然结果,也预示着流民势力在乱世中的崛起。

罗尚入蜀后的局势发展更具戏剧性。王敦、辛冉“因会斩之”的建议被拒,反映了中央派与地方势力的博弈;而李特“深自猜惧”的心态,预示着双方信任的彻底破裂。王敦讨羌被杀的细节,看似偶然,实则暴露了西晋军事体系的腐朽——连地方少数民族叛乱都无力平定,更遑论应对大规模流民起义。巴蜀地区的持续动荡,成为西晋末年全国性混乱的缩影,也开启了“五胡乱华”的先声。

宗室内战:八王之乱的升级号角

齐王冏的起兵讨逆,标志着“八王之乱”进入白热化阶段。从政治策略看,冏的檄文精准击中了司马伦政权的合法性软肋——“逆臣孙秀,迷误赵王”的定性,既将矛头指向权臣,又为宗室内部留有余地,体现了政治斗争的话术技巧。成都王颖采纳卢志“收英俊以从人望,杖大顺以讨之”的建议,则显示出部分宗室仍懂得借助民意与道义力量。

值得注意的是各方势力的选择:新野公歆在“亲强疏弱”与“天下共诛”之间的摇摆,反映了地方藩王的投机心态;常山王乂与刘暾的后继响应,显示出宗室内部反对篡位的共识已初步形成;成都王颖“众二十馀万”的号召力,则暴露了司马伦政权的孤立无援。这场以“讨逆”为名的战争,本质上仍是宗室权力的重新分配,但它打破了西晋立国以来的政治平衡,使军事力量成为决定权力归属的唯一标准,为后来更大规模的战乱埋下伏笔。

历史启示:乱世逻辑的集中爆发

这段历史集中展现了西晋灭亡的三大根源:

一是皇权合法性的崩塌,从“禅让”闹剧到宗室相残,传统礼法秩序被彻底破坏;

二是权力结构的碎片化,中央失去对地方的有效控制,边疆、宗室、流民等多元势力各自为政;

三是统治集团的腐朽化,从孙秀的朝令夕改到赵廞的内部失和,掌权者缺乏基本的政治理性与治理能力。

在这场权力游戏中,没有真正的赢家:司马伦篡位仅数月便身死族灭,李特虽一时得势却为后来的覆灭埋下隐患,起兵讨逆的诸王最终也将陷入自相残杀的循环。永宁元年的乱局,如同一个失控的多米诺骨牌,推倒了西晋王朝的第一块基石,而这一切的背后,是专制皇权体制下无法解决的结构性矛盾——当权力失去制约,野心便会吞噬一切,最终将整个国家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段历史也为后世提供了深刻警示:合法性的构建、权力的制衡与治理的理性,永远是政权存续的三大支柱,缺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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