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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5章 《冬雪与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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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雪落下来时,银杏巷的屋檐都镶上了白边。陈爷爷的画室里生着炭火,沈曼正坐在藤椅上看他翻检旧画稿,红裙摆在暖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泽。画架上摊着张未完成的油画,新桥的轮廓在雪雾里若隐若现,桥头站着两个牵手的老人,脚下堆着半尺厚的银杏叶。

“雪化了就该发芽了。”陈爷爷往炭盆里添了块栗木炭,“当年总在这时候给你腌腊梅,你说要就着雪水喝。”

沈曼忽然起身往厨房走,竹篮里很快装满了腊梅枝。她把花枝插进玻璃瓶时,林深正站在走廊里打电话,听筒里传来堂叔的声音:“祖屋阁楼的墙里拆出个木箱,全是你妈当年的东西,有本日记……”

日记的纸页已经脆得像枯叶。1975年的冬夜那一页,字迹被泪水泡得发皱:“深儿发了高烧,我抱着他走了十里山路找医生。路过核桃林时,看见树影就想起你,要是你在,肯定会把我们护在怀里。”旁边粘着片小小的核桃叶,边缘被摩挲得发亮。

陈念在阁楼的旧书堆里翻出本泛黄的《植物图鉴》,扉页写着“赠曼曼”。翻开到银杏那一页,夹着张折叠的药方,是治疗小儿咳嗽的,字迹和陈爷爷速写本上的如出一辙。“他说当年听说农场有孩子总咳嗽,托人打听了好久才弄到这个方子。”她忽然红了眼眶,“原来有些牵挂,早就绕过了山水。”

雪停的清晨,他们带着两位老人去了郊外的植物园。温室里的腊梅开得正盛,沈曼摘下朵最大的别在陈爷爷的衣襟上,忽然指着角落的银杏盆栽笑出声:“你看它的根,都绕着花盆长呢。”

盆栽的盆底刻着个模糊的“念”字。管理员说这是三十年前一位老人送来寄养的,每年冬天都会来浇一次水,总说“等它能移栽了,就送给银杏巷的人”。陈爷爷的手指抚过盆底的刻痕,忽然想起1980年那个雪夜,他踩着没过膝盖的积雪去苗圃,花光积蓄买下这株幼苗,只因为卖苗人道:“这品种最念旧,栽在哪儿,根就往哪儿扎。”

除夕夜的饺子馅里,沈曼特意加了银杏果。蒸汽模糊了玻璃窗时,她忽然从怀里摸出个红布包,里面是枚银质的长命锁,锁身上刻着片银杏叶。“这是给深儿打的。”她把锁递给林深,“当年没敢告诉你,怕你怨我没给你完整的家。”

林深的指腹触到锁身的温度,忽然想起十岁那年发水痘,母亲整夜抱着他,哼着不成调的歌谣,歌词里总提到“银杏树下的锁”。原来有些亏欠,早就在时光里悄悄补全。

大年初三的清晨,陈念在画室的画筒里发现一卷画布。展开来看,是幅未完成的雪景:银杏巷的石板路上,穿红裙的姑娘牵着个戴长命锁的小男孩,身后跟着穿棉布衬衫的青年,三个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画角标注着日期:1974年冬。

“他说总梦见这样的场景。”沈曼的声音带着哽咽,“醒来才发现,是盼了一辈子的团圆。”

雨水敲窗的时候,林深和陈念去了新建的档案馆。在1973年的洪水档案里,翻到份被遗忘的搜救记录:“银杏巷居民沈曼,于渡口附近获救,随身携带红布包一个,内有银杏叶胸针一枚……”记录人签名处,是陈爷爷年轻时的名字。

原来当年他沿着河岸找了整整七天,在下游的芦苇荡里发现了昏迷的她,却因为被临时抽调去加固河堤,等再赶回医院时,她已经被家人接走。那张写着医院地址的纸条,后来被雨水泡烂在口袋里。

春信来的时候,那株银杏盆栽被移栽到了银杏巷的老院子里。陈爷爷和沈曼每天坐在藤椅上看它抽新芽,林深和陈念则忙着整理那些跨越半个世纪的物件——两本合在一起的日记,三枚银杏叶胸针,半张船票,还有幅终于画完的全家福。

画里的雪已经化了,银杏树下的四个人笑得眯起眼睛,新抽的嫩芽在他们头顶轻轻摇晃。林深在画框背面写下:“冬雪会融,春信会来,所有迟到的团圆,都藏在时光的褶皱里,等一个合适的季节,慢慢舒展开来。”

窗外的腊梅落了最后一片花瓣,风里已经有了暖意。陈念忽然指着枝头的新绿笑起来:“你看,它真的扎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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