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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时光里聆听巴蜀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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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荣昌龙窑:陶火煨暖巴蜀千年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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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昌安富镇的龙窑总在暮色里苏醒。当最后一缕夕阳掠过铜锣山的轮廓,将天际染成一片酡红,七十二岁的周老汉便扛起柴刀走向窑场。刀背敲击瓷土的“当当”声,混着松木燃烧的清香漫过石板路,像一封封用时光封口的信,寄给沉睡的老窑神。这方斜坡上的龙窑,藏着八代人的手艺,陶土的褶皱里裹着巴蜀山风,釉色的流光里浸着川江号子,那些从窑火里走出的坛坛罐罐,胎是山的骨,釉是水的魂,在时光里焐出一片滚烫的人间。

陶土中的山河

天刚蒙蒙亮,铜锣山的晨雾还没散尽,周老汉已踩着露水爬上了山。他穿双草鞋,裤脚卷到膝盖,露出被陶土染成赭色的小腿——那是八代人跟土地打交道的印记。选土要挑“观音土”,藏在岩层下三尺深的地方,色如糯米,捏在手里能攥出油光。他用柴刀剜开表层的黄土,露出内里细腻的陶土,像揭开大地的绸缎,“你看这土,掐一把能挤出浆,才是烧陶的好料”。

山腰间的采土洞是爷爷年轻时挖的,洞口被藤蔓半掩着,像大地的肚脐眼。周老汉钻进洞里,借着矿灯的光打量土层,手指抚过岩壁的纹路,“这层是‘子母土’,上面的土做胎,下面的做釉,娘俩搭配才服帖”。他挖土时动作极轻,像在拾掇地里的菜苗,“不能乱砍,要顺着土的纹路来,不然山神要生气”。有次城里来的地质队想帮他用机器采土,被他拦在洞口:“机器是铁打的,不懂土的疼,你看这土被挖疼了,烧出来的陶会裂。”

挑下山的陶土要在泥塘里浸三个月。泥塘是用青石砌的,四壁长满青苔,水面漂着层细密的泡沫,那是陶土在“呼吸”。周老汉每天清晨都赤脚进去踩泥,木槌“砰砰”砸下去,陶土在脚下慢慢化软,像块巨大的年糕。“踩泥要顺纹路,像给土地按摩”,他的脚底板结着厚茧,能精准辨出泥里的碎石——那是铜锣山特有的燧石,不小心混进陶土,烧出来会留个黑疤。有次学徒小李踩漏了块碎石,烧出的泡菜坛裂了缝,周老汉没骂他,只把碎坛片磨成粉,混进新泥里:“土要记着疼,下次才听话。”

泥塘边的皂角树有百年树龄,树干歪歪扭扭,却枝繁叶茂。周老汉踩完泥,总在树下歇脚,从兜里掏出个陶制烟盒,烟盒上刻着“民国三十八年”,是父亲的遗物。他卷支叶子烟,烟雾在晨光里和泥塘的蒸汽缠在一起,“这树是你太奶奶栽的,说皂角能去污,泡过的土更干净”。如今树底下摆着排小马扎,是给来学手艺的年轻人准备的,“先闻闻土味,再学踩泥”。

揉泥是最见功夫的活计。周老汉把浸好的陶土堆在青石板上,赤着膊用脚掌反复碾压,汗水顺着脊梁沟流进泥土里,他说“人汗混着泥,烧出来的陶才活”。揉好的泥团要像婴儿的屁股,光溜得能照见人影,他常把泥团举过头顶往下摔,“啪”地砸在石板上,溅起的泥点在晨光里闪着光。“摔三遍,泥里的气就跑了”,他边摔边哼川江号子,“嗨哟——一声号子一身汗哟——”,号子声震得屋檐下的辣椒串簌簌作响。

小李总学不会揉泥,要么揉得太硬,要么太软。周老汉就让他先揉面团,“面要三光——盆光、手光、面光,泥也一样”。等小李揉面揉得顺手了,再换陶土,“你看,泥比面懂事,你对它好,它就给你长脸”。有次小李揉出个完美的泥团,周老汉奖了他块腊肉,“这是张屠夫用咱烧的坛子腌的,味道正”。

泥料房的墙角堆着各式模具,有腌肉坛的弧度模,有酒壶的嘴部模,最特别的是个鱼形模,是民国时用来做“年年有余”水缸的。周老汉的儿子周小军总说该用机器制模,周老汉却摸着木模上的包浆:“机器做的模子没魂,你看这鱼鳃的纹路,是你太爷爷用指甲一点点抠出来的,烧出来的鱼才像要游进水里。”

去年村里修公路,挖地基时挖出个清代的陶模,是做油灯的,周老汉像捡着宝贝,用清水洗了三天,现在摆在泥料房最显眼的地方。“你看这灯芯槽的角度,斜着七度,这样油才烧得匀”,他给来参观的人演示,“老祖宗的心思,都藏在这模子的拐角里”。

釉色里的川魂

正午的日头晒得窑场发烫,周老汉的儿媳陈春燕正在调釉料。她三十多岁,扎着蓝布头巾,头巾角沾着釉料的黄渍,像朵开在陶坊的向日葵。她手里的黄泥浆是铜锣山的矿土磨的,掺了川江的河沙,“这样釉色才会发‘窑变’,烧出来有的像晚霞,有的像墨竹”。釉料里总要加勺菜籽油,“是你奶奶传的法子,说能让釉面亮得照见人”,她边搅边往泥里撒把花椒粉,“安陶要带点麻味才正宗,不然不像咱荣昌的东西”。

釉料房的石磨是光绪年间的,磨盘上的纹路被磨得浅了,却依旧好用。陈春燕推着磨杆转圈圈,磨杆的木柄被几代人攥得发亮,“矿土要磨三遍,第一遍像米粒,第二遍像面粉,第三遍像奶粉,这样釉色才匀”。磨好的釉粉要过筛,筛子是竹编的,网眼细得能拦住柳絮,“筛出来的粉,吹口气能飘起来”。

有次城里来的设计师想加化工颜料,说能烧出更鲜艳的颜色,陈春燕却摇摇头:“安陶的釉色是土里长出来的,加了别的东西就生分了。你看这黄,是铜锣山的本色;这青,是川江的水色;这褐,是窑火的颜色,都是咱荣昌的脸。”最后她用不同比例的矿土调配,烧出了二十种釉色,设计师看得直咋舌:“比颜料盘还丰富。”

陈春燕施釉的手法堪称一绝。她用棕刷蘸着釉料往坯体上刷,手腕转动间,釉色在坛口晕出个完美的弧线,“坛沿要厚三分,防漏;坛底要薄,省釉”。给泡菜坛施釉时,她会特意在坛盖内侧留圈无釉的涩边,“这样盖着才密封,泡的仔姜才够辣”。有次城里来的艺术家想做个光面花瓶,让她把釉刷匀,她却坚持在瓶底留块涩胎:“荣昌陶不能太娇气,得带着点土气。”

施釉台的墙上贴着张老照片,是陈春燕的婆婆年轻时施釉的样子,穿着蓝布褂子,手法和她一模一样。“婆婆说施釉像给娃娃洗澡,不能太用力,也不能漏了胳肢窝”,陈春燕指着照片笑,“你看她的头巾,和我现在戴的是同块布做的,是太婆婆织的土布”。

老窑工都说安陶的釉色藏着巴蜀的四季。春天烧的坛,釉里会泛着新茶的嫩黄;秋天烧的罐,釉面常带着高粱红;最奇的是梅雨季烧的壶,釉色里能看出雨打芭蕉的青黑。陈春燕的女儿周小满总爱蹲在窑边看釉色,说那些流动的光斑像外婆织的蜀锦,“你看那个酒壶,釉色转着圈跑,像锦缎上的缠枝莲”。

有年端午,陈春燕试着往釉料里加了艾草汁,烧出的陶碗带着淡淡的绿纹,像菖蒲叶在碗底舒展。邻居们都来要这种碗,说“用它装粽子,香得很”。现在每年端午,陶坊都要烧批艾草釉碗,成了镇上的习俗。

釉料房的架子上摆着各式试釉片,每片都贴着纸条:“三月初三,加了桃花粉”“七月半,掺了桐油”。有片黑釉片特别显眼,釉面裂着冰纹,是十年前周老汉故意烧坏的,“这叫‘开片’,像老腊肉的皮,越老越香”。现在这片瓷片成了宝贝,来学陶艺的学生都要摸一摸,说能沾点“窑神的灵气”。

去年陈春燕在网上开了“釉色日记”,每天发张试釉片的照片,配着解说:“今日雨,釉里加了松针灰,烧出来像雾绕青山。”没想到吸引了上万粉丝,有个上海的姑娘特意飞来学调釉,“就想亲手烧片带着重庆味道的釉”。

龙窑里的火魂

黄昏时分,龙窑的火门被打开,松木在炉膛里“噼啪”燃烧,火光映红了半个天空。这座依山而建的龙窑像条卧龙,七十二个火眼并排排开,周老汉说“对应着七十二地煞,烧窑得顺天意”。他往火眼里添柴时,总要往炉膛里撒把米,“给窑神的供品,让他老人家多照看”。

龙窑的窑门是用青砖砌的,门楣上刻着“风火仙师”四个字,是道光年间的老字,被烟火熏得发黑,却依旧透着威严。周老汉说这是窑神的牌位,每次开窑都要敬三炷香,香是自己种的艾草香,“窑神爱闻这味”。敬完香,他会用酒壶往窑门上洒点高粱酒,“给龙窑漱漱口,好吞火”。

装窑是门大学问。周老汉站在窑门口指挥,大的酒坛放最里面,小的茶杯挨着火眼,“就像一家人吃饭,老人坐里屋,娃娃靠灶边”。最金贵的“安陶三绝”——泡菜坛、茶具、花瓶,要放在龙窑的“龙脊”位置,“那里温度最匀,釉色才会出‘荣昌红’”。装窑时不能说不吉利的话,上次小李说“这窑怕是要裂”,被周老汉用烟杆敲了脑袋:“嘴巴放干净点,龙窑听着呢!”

装窑的梯子是楠竹做的,竹节处缠着防滑的布条,是陈春燕缝的。周小军爬梯子时总嫌竹梯晃,想换钢架梯,周老汉却骂他“不懂事”:“楠竹有弹性,碰到陶坯会让,钢架硬邦邦的,一碰就碎。”有次小军不小心撞掉个酒壶坯,周老汉没让他捡,只说“让龙窑吃了,它会记着给咱补个好的”。

烧窑要烧三天三夜,周家人轮流守在窑边。陈春燕负责看火色,火光发白是温度够了,发红就得添柴,“就像炖腊蹄子,火太旺会糊,太弱不香”。她夜里守窑时,会给炉膛里扔块腊肉,“给窑神加个菜”,第二天那肉会变得油光锃亮,她就分给学徒们吃,“沾点窑火的福气”。

周小军负责记窑温,温度计旁边却摆着个土办法——块试火砖,砖色变青就停火,“这砖比机器准,是你太奶奶从重庆磁器口淘来的”。他大学学的陶瓷工程,总说父亲的法子不科学,却每次都按试火砖的颜色停火,“说不清为啥,按砖色烧的陶,就是不容易裂”。

最热闹的是开窑那天。镇上的人都来围观,孩子们捂着耳朵等窑门打开,周老汉会先敬三炷香,香灰落在滚烫的窑砖上,“滋啦”冒白烟。第一窑出来的总是泡菜坛,坛口的釉色闪着油光,周老汉拿起个往地上轻轻一磕,“咚”的声像敲铜锣,“声儿脆,说明胎实”。有次开出个窑变的花瓶,釉色一半红一半青,像嘉陵江与长江交汇,被重庆的博物馆买走,周老汉却总说“不如王婶订的泡菜坛金贵”。

开窑时总要有个仪式,周老汉会选个最周正的陶碗,盛满新酿的米酒,让在场的人轮流喝一口,“这叫‘窑神酒’,喝了一年顺顺当当”。有年开窑,个外地游客抢着要喝第一口,周老汉却拦住他:“得让张屠户先喝,他订的杀猪盆烧得最好。”张屠户喝完抹抹嘴:“这酒混着陶味,比城里的洋酒带劲!”

龙窑的窑壁上,刻着八代人的名字。最上面的“周老幺”是道光年间的,字迹已被烟火熏得发黑;最下面的“周小满”是去年刻的,小姑娘踮着脚才够着窑口。“龙窑认人,刻了名的,烧出来的陶才带家味”,周老汉摸着儿子的名字,烟灰在指缝间簌簌落下。

去年龙窑检修,发现窑尾的砖松动了,周小军想请施工队来修,周老汉却自己带着家人砌砖,用的还是老法子——泥浆里混着糯米汁,“这样砖才粘得牢,像龙窑长了新骨头”。砌完砖,他让小满在新砖上刻名字,“龙窑要记着每代人的样子”。

陶坊里的光阴

暮色漫进陶坊时,周老汉总坐在老竹椅上喝茶,茶碗是自己烧的粗陶碗,釉色像块老腊肉。他看着院里晾晒的陶坯,有的是张屠夫订的杀猪盆,有的是李嬢嬢腌咸菜的坛子,最显眼的是排小泥人——是小满捏的窑工像,个个都挺着大肚子,“爷爷说烧窑的人要吃得多才有力气”。

院角的石桌上摆着个裂纹的陶罐,是民国时的物件,罐口用铜丝箍着,却依旧在用。“这是你太爷爷逃难时带出来的,装过米,盛过药,现在用来插艾草”,周老汉摸着罐身上的纹路,“陶跟人一样,磕磕碰碰才是日子”。石桌的裂缝里长着株仙人掌,是从罐底漏下去的种子发的芽,“你看,陶里的土,还能长新生命”。

有年重庆来的收藏家想包下整窑陶,出高价让周老汉烧批仿古瓷,他却摆摆手:“安陶是用来装日子的,不是摆着看的。你看这泡菜坛,坛沿的水线印着家家户户的烟火气,比啥古董都金贵。”最后他给收藏家烧了套茶具,壶身上刻着“巴适”二字,“这才是咱重庆的味道”。

收藏家后来带着这套茶具参加了国际展会,回来告诉周老汉:“外国评委说这陶里有中国的山水气。”周老汉听了嘿嘿笑:“是有铜锣山的土气,川江的水气,还有咱重庆人的火气。”

小满考上大学学了陶艺设计,暑假回来总带着新想法。她把安陶的土和现代釉料混合,烧出带二维码的茶杯,“扫一下能看到这杯子的窑火温度”。周老汉起初骂她“瞎折腾”,后来看到年轻人捧着扫码的杯子笑,也跟着乐:“只要陶里有咱荣昌的土,咋变都行。”

小满还在陶坊开了“亲子陶艺课”,周末带着城里的孩子捏泥玩。有个小男孩把泥捏成了恐龙,小满就教他在恐龙背上刻传统花纹,“这样恐龙就带着咱安陶的魂了”。孩子们的作品摆满了陶坊的窗台,有长着翅膀的坛子,有会笑的茶杯,周老汉说“这是陶坊的新模样”。

去年荣昌安陶成了国家级非遗,来学手艺的人排着队。周老汉教他们揉泥时,总要先带他们去铜锣山挑土,“摸透了这土的性子,烧出来的陶才不会忘本”。有个法国学生学不会施釉,陈春燕就教她唱《采花调》,“施釉要像采花,轻手轻脚才不碰掉花瓣”,后来那学生烧出的花瓶,釉色里真带着点山城的春色。

法国学生回国后开了家“荣昌陶工作室”,专卖自己烧的安陶,还寄来张照片:工作室墙上挂着周老汉踩泥的照片,下面写着“我的中国师父”。周老汉把照片贴在泥料房,每天揉泥时都看一眼,“这洋徒弟,把咱安陶的火苗子带到外国去了”。

陶坊的堂屋摆着台老式收音机,是周老汉年轻时买的,现在还能响,总放着川剧。有次唱《白蛇传》,周小军突然说:“爹,咱烧批许仙白娘子的陶俑吧,肯定好卖。”周老汉却摇头:“陶是装日子的,不是演故事的。你看李嬢嬢的咸菜坛,每年装的咸菜不一样,那才是活故事。”

但他还是让小满捏了对陶人,不是许仙白娘子,是周老汉和过世的老伴。陶人穿着蓝布褂子,坐在竹椅上喝茶,老伴的陶像手里还捏着块揉好的泥。“这是你奶奶最常干的活,烧出来陪着我”,周老汉说这话时,陈春燕悄悄红了眼眶。

龙窑的火又在暮色里升起,映着周老汉的白发,像撒了把碎银子。他往火里添了块松木,火苗“腾”地窜起来,照见墙上的老照片——那是1958年,他爹带着窑工们在龙窑前合影,人人手里都举着个安陶碗。“你看这碗,”周老汉指着照片,“跟现在烧的一模一样,土还是那土,火还是那火,日子就像这窑火,烧得越旺越有滋味。”

深夜的陶坊总飘着陶土的腥气,混着松木的焦香。周老汉睡不着时,会去窑边坐坐,听着松木燃烧的“噼啪”声,像听着龙窑的心跳。有次他看见窑火里映出个影子,像年轻时的自己在揉泥,揉着揉着变成了小满的样子,他揉揉眼睛笑了,“这龙窑,认人呢”。

镇上的新公路通了那天,周小军开车带着周老汉去兜风,路过陶坊时,周老汉指着龙窑的方向:“你看,龙窑的烟在跟咱招手呢。”车窗外,龙窑的青烟在暮色里直直升起,像根看不见的线,一头拴着铜锣山的土,一头拴着世代陶人的魂。

今年清明,小满在陶坊盖了座“安陶博物馆”,摆着八代人烧的陶:有清代的酒壶,有民国的水缸,有周老汉第一次烧的歪嘴坛子,还有小满设计的二维码茶杯。博物馆的门楣上刻着周老汉写的字:“土是根,火是魂,陶是咱荣昌的人。”

开馆那天,镇上的人都来了,张屠夫捧着新烧的杀猪盆,李嬢嬢抱着腌满咸菜的坛子,法国学生发来视频贺电,小满带着孩子们唱《采花调》。周老汉站在龙窑前,往火里撒了把新收的米,米落在火里“噼啪”响,像无数个日子在窑火里开花。

他知道,只要铜锣山还在,川江还流,龙窑的火就不会灭。那些从窑里走出的坛坛罐罐,会继续装着巴蜀的烟火气,装着一代代人的日子,在时光里焐出越来越浓的香。就像陈春燕新调的釉料,加了新米磨的浆,烧出来的陶,亮得能照见往后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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